《墨雪倾城》何处长安

2、长相思：一寸相思一寸灰

　　是谁说我无情，谁说我不爱，又是谁说我自恃过高呢？
　　南芜弹着古琴，指尖之下，流淌出万般情思。
　　“铮——”琴弦断掉，如今，竟是连陪伴自己已久的琴也要离去了么？
　　谢涣，这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名字，轻轻地从南芜的口中呼出。小时候，那个替她受下堂兄们的欺负、说着长大要娶她回家的小男孩如今已成芝兰玉树。那日在奚山再遇时，她就认出了他。那一刻，她恍惚间回到了那段时光，小男孩牵着她的手，笑吟吟地将一枝桃花别入她的鬓间。只是，这十几年来在岭南的日子，已经改变了太多的东西。
　　建元三年的初雪方尽，匈野就派来了使者。
　　“皇兄，请皇兄允了臣妹的请求！”南芜正伏在御书房的地上，而皇帝早已是怒不可遏。
　　“朕是断断不能让你去和亲的！你就不要想了！”
　　“皇兄，匈野派出使者求亲，而如今的公主，除了我，又，还会有谁呢？”
　　“这一点你不必多虑，这偌大的皇宫，女眷多的是，朕随便找一个人冒充就是。”
　　“如今匈野人提出和亲，是在欺我建元初立，民生未息。皇兄此举若是让匈野人知晓，不仅会给世人落下口实，而且，师出无名啊！”南芜的语调渐渐地降了下去，“皇兄，实不相瞒，芜儿剩下的日子已经不多了。早在岭南是就积病已久，只是怕皇兄担心，一直未曾告与皇兄。南芜只恨自己不是男儿，不能为天下百姓做点什么，如今，当是我该实现愿望的时候了。在，我剩余不多的时间里——”
　　“芜儿，你……”而后是久久沉默，南芜抬头望去，只见自家皇兄的眼里早已噙满了泪水，这是，她第一次看见皇兄哭……
　　“既然如此，朕——便准了你——”
　　“芜儿，可否——再同哥哥喝一杯你泡的茶？”
　　“是，哥哥。”
　　第二日，皇榜便贴出了公主将和亲的消息，皇帝下令举国同庆三日。
　　百姓们纷纷在自家屋前挂上了红布与红灯。
　　长乐殿内，白绫飘动，与屋外的大雪似要融为一体。
　　这一日，雪下得格外的大，足足积了三寸深。
　　城北，谢涣正在雪地里画着画，围观的百姓众多，看着丹青圣手泼墨挥毫，笔下，竟是那北门之外的奚山之境。一朵朵桃花在谢涣笔下绽开，与白雪相映，分内外妖艳。百姓们都看呆了，鼻尖似乎嗅到了桃花的香气，再看那奚水，似乎在白雪之上流动起来。
　　谢涣扔掉笔，拖着沉重的步子离开，身影，竟是那么的落寞。
　　积雪是三日之后公主出嫁那日化的，城北的画也存了三日，三日之中，竟无人去走那城北之路，而是绕道而行。
　　建元四年的上元，公主遇刺的消息传遍天墨，一盏盏花灯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盏又一盏写着“奠”白色灯笼。
　　皇宫之内，御书房中。一干臣子正在商议出兵匈野。
　　“皇上，臣愿意一战！”说话此人正是谢涣，“我虽未曾领过兵，但从前也曾随父亲征伐。如今，我父已老，无力领兵，还请皇上允臣替父出战，以表孝心。臣愿立下军令状，不灭匈野，誓不还都！”
　　听罢此话，群臣无人反对。
　　“朕，就封你为将，即日起操练士卒，尽快出发！除了谢涣，爱卿们就先散了吧。”
　　此话一出，众臣皆散，只留下皇帝与谢涣二人。
　　“谢爱卿，你过来看看这幅画。”
　　谢涣上前一看，竟愣住了。画中的，正是那日他在雪地中画的那幅奚山桃花图。
　　“这是，芜儿走之前交给我的。她的贴身宫女告诉我，她拿着宣纸，在雪地里呆了一夜，拓下了你就在积雪上的那幅画。”
　　香炉里的烟缓缓升起，俱了又散。二人，是久久的沉默。
　　终于，还是皇帝开了口：“谢爱卿，你先退下吧，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谢涣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只是，眼里不知何时流下两行热泪。
　　冬日的肃杀似乎丝毫未影响战士们的士气，仅仅两个月，便直捣黄龙，杀入匈野王庭。
　　碧草坡下，谢涣找到了南芜的墓。那只画过画，写过诗，也杀过人的手轻轻地抚上棺椁。“小芜，我们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