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陆 心无外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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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物自变迁，内景常默存。——陆游
原昔瑶笑了笑，场面一时陷入尴尬，她也懒得跟路溪桥僵持下去，便开口道：“既如此，在下便先行一步了。”
“诶。”路溪桥张了张口发出了个短促的音节，似乎是下意识想要挽留她，然而看到原昔瑶回头看他，歪了歪头疑惑的模样，却一时失语，只能有些懊恼地回答：“姑娘先请吧。”
真的不是原昔瑶自作多情，这位自称路溪桥的年轻人看她的眼神也好，行为也好，都让人非常容易多想。
他修为和原昔瑶差不多，虽说进阶了，但这天梯要继续往上登，委实艰难，路溪桥就跟在原昔瑶身后，她登一级，路溪桥便跟在她身后登一级，但他又不说话，原昔瑶也不好赶他走。
原昔瑶只好默默拉远他们俩的距离，她是真对路溪桥没什么想法，不，想法或许还是有的。
他对她笑容羞赧小心翼翼，而她只想和他比剑。
想一想，路溪桥也是有点可怜了。
最终原昔瑶止于六百五十一级。
他们这一路几乎没有遇见过几个人，而遇到的那寥寥几个人也都几乎停在原地。
第一场胜出的一千人再取前一百，原昔瑶与路溪桥水平持平，自然也轻松混得个前一百的名额。
第三场才是重头戏。
真真正正的一对一对决，原昔瑶也正是期待着这样的时刻。
至于结果？
原昔瑶那被玖月称赞过的，足够打动苏霜衣的天赋，以及她这些年来的拼命，可不是只是说说而已。
最终，她也如愿以偿地与路溪桥对上了。
在倒数第二场的时候。
“我希望您能认真和我打一场。”原昔瑶持着流霜，这样认真地看着路溪桥，她身上的剑气萦绕，满心满眼都是对方的剑。
而路溪桥在看到原昔瑶时，只惊愕了一刹，看见对方认真的神情，也端正了神色：“如您所愿。”
他们这些剑修都是疯子，是心里眼里都只有剑的家伙。
路溪桥和原昔瑶更是如此。
他们立于空中的擂台，遥遥向对方行礼。
“在下苍岚派剑宗，路溪桥。”
“在下无相山苏霜衣门下，凌瑶。”
话音未落，两人几乎是同时动了。
原昔瑶起手凝神剑法，她的剑意同她那相处了多年的师父一样，带着无匹的冷，是与她的那柄流霜一样，空气中的水汽触碰到那剑身，便凝结出霜花来，原昔瑶的周围，一时间甚至都落下了雪花。
而路溪桥的剑却如风一般，剑意密而飘忽，他起手的剑法原昔瑶也很熟悉，是他们剑宗的几套顶尖剑法之一，她这些年看苏霜衣练剑，也不是没被他喂过这样的招。
二人的剑一触即分，对视一眼，原昔瑶此刻面无表情，她那张温柔得过分的脸，在这一刻也显出几分肃杀来。
路溪桥是在那一刻突然知道的。
自己赢不了了。
风吹幡动。
非风动，非幡动，仁者心动。
是他，心动。
明明从来在苍岚派内部的比赛中能对任何弟子都不假辞色，就连女弟子也能一剑挑开的路溪桥，那一刻却自己乱了阵脚，露出了破绽。
路溪桥稳了稳心神，与原昔瑶勉强对了几百招，他的剑意本就是感风吹而悟，此刻心神微动，剑也随心而动，反倒更快更凛冽。
可他越想自己要赢，却越是稳不住阵脚。
最终他还是败下阵来，原昔瑶剑指他命门，沉默了顷刻，才略有些不满道：“你的剑乱了。”
路溪桥那张隽秀冷清的脸，此刻露出了个苦笑来，便让观者忍不住心软两分，可这并不能让原昔瑶退让半点，她仍旧直直地看着路溪桥，目光中一丝一毫的其他情绪都无。
偏偏只这样毫无感情的注视，也能让路溪桥的脸颊微红。
她明明也是心动期的，却好像从不会被感情所扰。
“是我心境不稳，心一动，剑便乱了。”他抿了抿唇，轻声回答道，“待我稳固心境，成就金丹，可愿与我再战一场否？”
“自然，若有缘，便再战。”原昔瑶心知不会再有再战的机会了，便也不答应，只含糊地应下。
她的目的只是金丹之前能进的清源秘境，而事情解决后，她便会脱离这个世界，谁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
原昔瑶向来不轻易承诺任何事。
但她承诺过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路溪桥收剑入鞘，向原昔瑶拱了拱手，自行离开了擂台。
而那之后，跳上擂台的，则是个眉眼跳脱的活泼青年，本来露着带着几分不正经笑容的脸，却在看到原昔瑶时，露出了些许震惊与怀念的表情。
他结巴了好一会，才说出了能让人理解意思的连贯语句。
“仙子好，我……我是江听雨，无门无派。”
竟是个散修吗？
原昔瑶懒得理他，只握紧了流霜的剑柄，点了点头算作致意：“无相山，凌瑶，还请赐教。”
“不不不不敢。”对方那张年轻而清秀，甚至可以称得上无害的脸一瞬间露出了几分错愕的表情，连声拒绝，“怎敢劳仙子动手。”
他做出了让原昔瑶都觉得愕然的举动，年轻人直接松开了武器，两手举起，将掌心对着她做出全然的投降姿态：“我认输。”
原昔瑶皱起了眉来：“你瞧不起我？”
“不是不是我绝没有这个意思我冤枉！”他迅速回答道，声音甚至有几分委屈了，他语调放软，甚至有了几分撒娇的意味，“只是仙子……让在下想起故人，故无法对仙子动手。”
原昔瑶看向他，一个人的眼神原来可以那样复杂，眷恋，不舍、温柔、怀缅、委屈、悲哀、自责、痛苦，却又含着一两分隐藏的极好的缱绻的思慕。那些情绪中，想来便有无数的故事。
然而这对话也迅速被中断了。
凛然的剑气将两人分开，随着那剑气而至的，还有一个冷然如冰碎的声音：“顾栖迟，你在这里装神弄鬼，却无暇同我比剑？”
顾栖迟急退几步，却还不忘给原昔瑶套个防护罩以遮挡那来势汹汹的剑气，防止她被波及，只这一手，原昔瑶就知道，这位自称江听雨的顾栖迟先生，修为远在她之上。
少说也是金丹期。
他参加万宗大比的目的是什么，拉下这脸皮也要参加的目的是什么？这一语道破他身份的人又是谁？
原昔瑶在心里想着这些念头，面上却是不显，只仰头看着顾栖迟御空而立，擂台下四下哗然。
那些本来还在一旁看着这场令人啼笑皆非的比赛的尊者们，一个个露出了莫测的表情。
顾栖迟龇牙咧嘴地，也不知从哪抽出的剑来，那剑任谁都能看出不是凡品，他御空而行，声音倒是正经。
“薛景明，你追我至此，不就是为了帮苏清卓清理门户吗？苏清卓都没杀了我，你又何必紧追不舍？”
嗯？？？
薛景明？？？
这不是她那个便宜师兄吗！
等等？清理门户？
那么，那个顾栖迟？怕不是她那个被逐出师门的大师兄？？？
好，她师父的这几个弟子，她总算是见齐了。
但这顾栖迟到底是什么目的，有什么算计，原昔瑶脑子转过几个弯，她这两个师兄的修为哪一个拎出来都是现在的她比不上的，况且顾栖迟当时也是听见了她自称来自无相山，而之后的错愕又是因为什么。
顾栖迟又言她像极了故人，这故人又是谁？除了陆霜衣她不作二想。
而这位顾栖迟被师父说是“心术不正”，去修了魔道的原因，怕也是因为陆霜衣。
思及薛景明传闻中快突破元婴期的修为，顾栖迟的修为，恐怕不在其下。
可她面上不显，只冷淡地抬起眼，握紧了流霜。
那薛景明与他遥遥对立，他看着顾栖迟，眼里便只有他的剑了。
“什么清理门户，师父要清理门户是他的事，我只不过想同你比剑罢了。”
薛景明说的坦然，他也是很好看的，只不过周身的剑气太过凛冽，除了剑气便是冷然，精致的面容无波无澜，整个人立在那里，便如长剑出鞘。原昔瑶看着他，便忍不住想，师父说的没错，她这个仅剩的没被逐出师门的师兄，当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剑痴。
剑痴也好，痴于剑，便不会将心思分到其他地方，心动则剑乱，像是路溪桥，他这些年稳坐剑宗第一人的位置，靠的不过也是一个痴字。
这些剑修，谁不是有记忆起就在挥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将自己也打磨成剑的模样。
心无外物，方得始终。
他们这一出，倒是将万宗大比弄成了闹剧。
苍岚派面子拉不开，可薛景明元婴初期的修为，和顾栖迟元婴中期的修为，让他们怎么也动不了手。他们的修为，在苍岚派，也得称上不俗了，真要打起来，倒显得苍岚派斤斤计较。
不过非要算起来，若没有顾栖迟的搅和，最后的第一，也是原昔瑶的囊中之物。
薛景明本是没在意这些的，只是见原昔瑶流霜上系着的剑穗，才识得她身份，剑也不比了，停下来问她这些年苏霜衣的情况。
顾栖迟倒是想留，可惜他那伪装被薛景明一剑刺破，露出的魔修气息太过浓烈，被苍岚派的尊者追着跑远了。
剩下的人则将第一的奖品递给了原昔瑶，那是所谓的可助人早日结丹的灵丹妙药，还有些据说很珍贵的天材地宝，原昔瑶根本没记住名字，看对方的脸色，怕是本来给路溪桥准备的，结果被她搅了。
原昔瑶拒绝了，她本来也不是为了这些东西而来的，只说想用这些东西换一个清源秘境的名额。
看到对方陡然沉下来的脸色，和想要借修为压人的气势，原昔瑶便明白了他们这些名额怕不是早就内部分好了，但对方的那压下来的气势还没在登天梯上感受到的压力多，她一派坦然，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倒是薛景明挡在了她身前。
于是就连那点稀薄的压力也不见了。
“我记得，当年我万宗大比拿下第一的时候，也没拿奖品。”薛景明的声音也是冷冷清清的，倒是和苏霜衣像极了，原昔瑶想些有的没的，便听他轻声说。
“既如此，让给我的小师妹一个名额，也不打紧吧？”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陆 心无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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