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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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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秋,我们一起去二十四桥吧。”似乎还是那个风华绝代的叶君晓,他的话,他执笔握矛的手都染上一层皎洁的月光,又朦胧在时光里。
叶下廿四园,竹舞谁弹铉?此曲人间有,把酒对月言。
身穿黑衣的青年坐在水边,依着块石碑,青苔已经长满了下面的石阶。月色照在石头上,又给它添了一层霜。青年却像不知道一样,起身,用手摩擦着上面已经辨别不出是什么的字,只能依稀看出寥寥几笔,但对于像知道碑上刻了什么,真的是无能为力。
只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纵然时光斑驳了字但无法斑驳那写字人的风骨,一笔一划似铁铸的一般,棱角锋芒,一个不落。
黑衣青年望向石碑的目光,有倔强,坚持更多的是疯狂。
“起风夜半梦黄沙,朔风飒,铁戈拉。”
“我居然还记得,果真忘不了你,叶修。”
后半夜零星的一点小雨,淅淅沥沥地掩盖了青年的喃喃。而那诗句,飘散在雨打竹叶的声响里。
“你不应该说出这个名字的,廿四神苏沐秋。”
“怎么?白无常吴羽策。”
突然出现身着白衣的青年左手提着一盏灯,他立在墓碑旁。右手被一道铁链锁住,而铁链的另一头竟然消失在空气里。似乎是有铃声在幽冥中回荡。
“新任言灵诞生了。”
“怎么可能,我身为廿四神,已经走过太多太多的地方了。上一任本地区的言灵已经死了二十年之久,况且,这么随意的文字,被抛弃的语言,新任言灵?可能只是说笑。”
苏沐秋仰头,任丝丝的雨滴入他的口中,眼睛里。吴羽策抬起右手,感受着突如其来的雨。而在竹林里,似乎又有铁链声响起。不一会儿,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提灯走了过来。他右手提灯,左手被铁链锁住。
“新任言灵,叫张佳乐。”
“这名字...腾蛇孙哲平知道吗?”铃声又响起,吴羽策吃惊地转头。
“我已经让邱非回到阎王殿,毕竟孙哲平的怒火凭他是承受不了的。走吧,阿策。我们还要收拾在奈何桥的残局,小乔和闻理都受伤了。”
吴羽策没动,而身为他搭档的李轩微微一笑。“随你,那铃铛我们不是还有?”
泛着象牙色的铃铛被丢到苏沐秋手里,在他手里,那铃铛叫得格外清脆。“这是.....”
“嗯,人骨铃铛。”李轩回了这么一句话后,和吴羽策原地消失。那个铃铛的原材料,是一个叫叶修的人类的骨头,是他自己在喝下孟婆汤后仍一片痴心而留给人间最后的纪念。他始终没忘一个,或是一位神,叫苏沐秋。
“大孙!”
苏沐秋被这么一句惊醒,而他想起了一个似乎很熟悉的人才会以这样的叫法叫他最爱的人。
丰水镇,是一个还算大的镇子。在盘山公路上翻半天才能到。而以前,这里以买宣纸为出名,只是现在没那么多的文人墨客需要经过特殊处理过后的宣纸,整个丰水镇,也就只有几位老人会吃力的手工造纸的技艺了。
村前,是三个带行李的年轻人。
“孙?丰水镇没有孙姓的,这里主要姓吴和张。”靠在门口的大树上,嘴上叼着根烟的年轻人懒散地说道。他穿了一件白色汗衫和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干净,但在他的眼下是一片铁青。“我叫叶秋,这里的数学教研组组长。”
“王杰希,见习校医,微草医学院毕业。”
“组长好,我是方锐,呼啸理工学院毕业。”
“我是张佳乐,教语文的,百花文学院毕业。”最后一个报的甩了一下辫子,他突然吼道“叶秋!哪个叶秋,嘉世一中后保送兴欣军校的叶秋!”
当年从嘉世一中以年级第一保送兴欣军校的叶秋,居然毕业了在名不见经传的小镇教数学!陶校长会吐血的好不!而且,叶修保送军校时,他文科理科全部精通若不是他高考最后一场的时候出了点事,恐怕当年的状元不会到霸图三中的头上,顺便说一下,张佳乐高考的时候,是榜眼,毕业于百花二中。
“二乐,你是不是写诗写得脑子转不过来了?要几道高数题来换换脑子吗?”
叶秋把烟夹在手上,带着三个人往里走。也不管张佳乐一脸怒气的样子,自然错过了张佳乐猛然间转头看向竹林深处。在哪里,张佳乐似乎听到了一声轻笑。只是,待他转头,只有竹林被风吹得作响。
空山不见人,张佳乐莫名其妙地想出了这一句。
“真是厉害....差一点就被发现了,y....君晓当年怎么没有那么厉害?”苏沐秋待张佳乐他们走远,稍稍走出一点竹林,人骨铃铛在他腰间被风摇得发出声响。在他脚边,爬来一只仓鼠。“沐橙催我回去了?知道了,不倦。”苏沐秋把人骨铃铛取下,召来一只燕子“小月月,帮我送到廿四园的书房。”燕子似乎有些愤怒于小月月这个称号,苏沐秋笑笑“好了,月中眠,浅生离和暮云深都在等你,快去快回吧。”随后,仓鼠被苏沐秋放到胸口的袋子里,竹林顿时惊起一片绿涛。
“启航!”
张佳乐抬头时,只看见一个鸟形的影子越过天空,他的眼神随着黑点的移动而越来越远,掠过更远的山脉,直到世界的尽头,天空的地平线。“王杰希,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夏至。”王杰希看了看手机,回答道。他也不奇怪,毕竟,人家学中医。
张佳乐他们是住在一个大园子里,那个园子叫廿四园,荒废了好久,不过勉强能住人。王杰希在到之前去找方士谦了方锐也跑去学校找他的学长体育系的林敬言。至于张佳乐,听叶秋的话留在了园子里,听说廿四园很有诗意,以二十四节气来布局。
“这个园子在明朝重建过,据历史系的张新杰考据,廿四园是南宋末年建的。而丰水镇的可考历史,从汉朝开始。丰水镇以造纸为出名。”叶秋带张佳乐进入园子,在进去的地方是一棵大而且已经枯死的槐树,在四周零零星星地开着写小花。张佳乐默看叶秋,
——这货绝对不会照看花草的!
“后面有个小池塘,里面有养甲鱼,能吃,味道还不错。据说有几尾锦鲤,不过我只钓到过鲫鱼。在碑的正对面有个土丘,据说葬了个被受极刑的将领,还是个诗人,好像叫叶君晓。不过传世诗没有。哦,那个什么也看不出的碑也有千年的历史,别乱碰,碰掉了一块你赔钱。”说罢,叶秋转身离开,也不知道去哪里。
张佳乐轻抚书房门上的雕花,精巧地似把一年四季都刻在了里面,真是一首诗,每一句都是一段时光。春天的桃花花雨里跳跃的雏鸟;夏天的荷花花露上悬停的蜻蜓;秋天的菊花花瓣上残留了白霜;冬天的梅花花香里飘着白雪....
好似,这才是廿四园的世界,而那个廿四园是活的。
“大孙....”下意识地,张佳乐开口说道。他愣了一下,泪水像决堤的河一样流下,张佳乐却没有一丝声响发出。任他怎么搜肠刮肚,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姓孙的是谁,和他很熟。张佳乐也不是不认识姓孙的,轮回大学体育系的孙翔就是一个,但不是他。
那个狂,应是疯狂而不是据狂...张佳乐这么对自己说道。
没有来头的,张佳乐开始怀念这个大孙。
和思念不一样,怀念就是突然怀念,不谈条件的;思念却是有了方向,和人,一点也不朦朦胧胧。
张佳乐只知道自己三,四年级不在城市上的,但那又说明什么?
“你在担心什么?”
张佳乐像是被电一样,猛然间把摸门框的手收回,痛....张佳乐看向那个门框,哪里雕刻这的是百花。只是,有一道丑陋的疤。似是有人恼羞成怒地将手中的宝剑劈下,但张佳乐就是心理觉得很痛。“现在,花败了...”木质的东西,很难长久。
顺着墙走,上面还有早已干的墨,有清新的字,带了点空山新雨;有优雅的,沾了点秦淮金粉;还有的是模样变了,骨不变的狂草,还有点新的批注。
都看不出什么了。
张佳乐站在写了狂草的地方,他有些看懂了那狂草写了什么,只是,他明明什么都没看到——那墨迹太久了,被时光斑驳得与白墙一道化作灰色。
“路人又问断魂琴,折秋音,斩浮萍。”张佳乐回头,叶秋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很喜欢这里吧,这一句是我唯一知道的。”
怎么把秋音折下?折下的秋音又是什么?怎么斩断浮萍?
“真狂。”张佳乐笑着说了声。
张佳乐以为,那秋音是秋雨落下的声音,不是什么大雁过空,风吹麦浪。因为,那秋雨击打的,洗净的是夏天过去,万物凋零的不甘和怨念。
“狂,你怎么看出来的。”
“.....”
“张佳乐,叶秋!你们准备陪叶君晓是不是!给我死出来吃饭!”炊烟袅袅,在日暮中,丰水镇像是在画中一样,和廿四园一起,成为起伏的山峦中一声最美的颤音。
是吗?
深潭里的青年紧闭双眼,上升的气泡是他看向世界的眼睛;黑衣青年提灯走向不灭虚空,身侧的白衣青年手提勾魂摄魄的铁锁;美丽的女子伸出纤纤细手,在白纸上画出一个世界哪里有她念念不忘的人....
嘘,你别说啊。
子不语,怪,力,乱,神。
随着时间,廿四神苏沐秋走遍千山万水,任海枯石烂,他都在行走。不管多少年,多少遍。
那是,没有因时光而腐朽,风化的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