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铁时代》利夏尔

22、第二十节

　　第二十节
　　莎娜狄娅脸上的微笑变得略微有些凄凉：“是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听听我的故事吗？”
　　“是的，老师。”
　　莎娜狄娅便拉起她的手，说：“如你所见……我是从南方大陆来的旅行舞者，在南方大陆，我们也有个一致的称号叫做剑舞者，因为在外面旅行，必须学会保身的剑术……我不是一开始就走上剑舞者这条路的。我出生在南方大陆的一个山村，村子之中，有人类，也有精灵。大家的生活平和安静。……好景不长，有一年秋天，来自极东之地的侵略者，悍然入侵了我们的国度。为了抗击侵略，我们村子里，所有能战斗的青壮年男女都上了战场。留下的是没有战斗能力的老幼妇孺。本来，因为劳动力的缺失，导致收获不及时，大量稻作滞留在田地里，已经有点不幸了。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在一天深夜，我们的村子被持着细长的片刃剑的极东之国的侵略者包围了，他们就像是一群狂暴的野兽。根本没有将我们当成是和他们同样的，有着同样的身体，四肢和思想的人……”
　　帕特里夏紧张地吸了口气，继续听她说下去。
　　莎娜狄娅那蓝水晶般的眼睛蒙上了一层灰暗的氤氲：“我还记得……我身怀六甲的母亲，将我塞在壁炉旁边的稻草堆里，用身体掩护着我，她是被几把刀活活地刺死的，她的血，让稻草也有了浓重的腥味。敌人将她的内脏挑了出来，我的弟弟被挑在刀尖上，就动弹了一会儿，也就不动了。还有我的两个姐姐，敌人就在壁炉前面将她们侵犯了之后，同样将她们开膛破肚地取乐。而不争气的我，借由他们的死，才能活下来……在流浪的路上，我被一位剑舞者收养，这样，为了获得保护自己的力量，我才做了剑舞者。”
　　听了这个故事之后，帕特里夏心里百味杂陈地走过去，拥抱着她的老师。莎娜狄娅温柔地抬起手，摸着她的头发，继续说：
　　“不过，还是要请你相信，在你身旁发生的事情，不仅仅是灰暗和令人失望的。虽然，就像是这里的神父所说的，我们都是背负罪孽的人，神的宽恕对我们而言遥遥无期。但是，不要听他的，所谓的幸福，终有一天会来，伤痕总有一天会平复。在此之前，请不要放弃努力的脚步，也不要忽略自己心中声音的指引。”
　　“是的，是的。”帕特里夏哽咽着说：“谢谢您……”
　　“那么……来吧。”
　　莎娜狄娅对她伸出一只手，说：“如果我的经历让你听了不舒服的话，那就跳一支舞，将它忘掉。”
　　“舞，我会跳的。”帕特里夏拭去眼泪，说：“可是您所说的话，我是不会忘掉的。”
　　“那么来吧，你跳男步，孩子，我记得你跳不好男步，现在可以练习一下。我跳女步，给你打节拍。”
　　莎娜狄娅说着，开启了墙角放着的留声机，将她的手拉了起来，在那台从黑街的店里买来的，棕褐色外壳，有着像是一朵曼陀罗的喇叭的留声机清澈的音乐响起的那一刻，她温柔地拉起帕特里夏，打着拍子：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
　　托尔巴斯的葬礼是定在周日举行的。
　　街上人山人海。
　　托尔巴斯的尸体被装进一辆全黑的，装饰华美的沉重柩车里，不少拥有子爵或男爵头衔的人为他送葬，他们都戴着家族的徽章，穿着制服。莉洁和她的母亲穿着全黑的衣服，坐在一辆同样全黑装饰的马车里，跟在柩车后面。
　　小贵族们前呼后拥地，护卫在马车和柩车周围，走过长街，走到教堂里。教堂的光非常亮，伊娃修女和菲利斯神父在门口迎接抬下来的棺材。
　　人群跟过去看。
　　主教亲自为这位为了法兰而牺牲的高贵骑士念祈祷文和圣诗。
　　帕特里夏就在人群里，远远地看着，心里全是平静，她知道不久之后，建国祭的喜悦便会冲淡这一场悲剧，只剩下莉洁母女的悲伤。
　　对不起……莉洁。她心想：恐怕我不能轻易答应你的承诺，我没有办法许你一个魔族被杀光的未来。我宁肯让你刺我一刀，也不会办我办不到的事情，否则我会疯掉，消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不过纵使这样，帕特里夏的心情也有点压抑。
　　建国祭的时候，她站在王城走廊的一面镜子前，面对着镜子，望着那些衣着华丽的贵妇，爵士们来来往往，却什么都看不见。
　　这个时候，一个金色头发，身穿骑士队的便服，带着一顶纯白软帽的少年站在了镜子前面，友善地对她笑笑：
　　“您好，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您是……”
　　帕特里夏回忆了片刻，才想起她在某个春暖花开的早晨见过这个漂亮的少年。那时候他穿着灰白色的短披风，戴着一顶挺神气的镶有羽毛的帽子，稳稳地坐在马背上，颇有几分‘春风得意马蹄疾’的贵族少爷架势。
　　不过后来好像几个人在追着他跑的样子。但他纵马离开的技术可真是高超，动作轻快，看起来就像是在平地上飞行。
　　看着他骑马的背影，她便想起了从玛丽那里拿来的一本东方典故上看到的‘肉飞仙’这个词汇。
　　这个词汇形容的就是骑术高超，动作像是精灵一样轻盈的人类。
　　“啊，您就是那天那位……”
　　当然‘肉飞仙’这个词语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
　　少年便笑了一下，自称自己是骑士队的成员，名叫夏洛璐。他们就这样毫无波折地认识了，夏洛璐提议去玩探险游戏，带着她游玩了王宫里的所有密道。
　　“这个少年还真是有趣。”帕特里夏心想着，心情也好了一点，不过她不确定这个少年能够成为她的朋友。尤其是他因为躲避侍卫将她一个人扔下的时候，让她更加怀疑了。
　　“夏洛璐吗？的确是个俊俏得像是女孩子的少年，又温柔，而且聪明-----因为他隐瞒着什么东西。他也许是个大贵族的孩子……恩，甚至是……”
　　帕特里夏将双手十指叠在一起，心有所思地推断着什么。
　　“如果他真的是普通贵族的孩子，又在骑士队工作的话，我想克里斯蒂娜应该认识他。哪天带他去见见克里斯蒂娜，骑士队的成员，往往是从骑士，男爵家庭出来的子弟，克里斯蒂娜和他们比较熟。”她心想：“如果连克里斯蒂娜也不认识他，那么他不是住在边远地区的骑士子弟，就是被保护的大贵族子弟了。”
　　这个时候，海斯在花园外招呼她：“喂，喂，帕蒂，你在那儿发什么呆！玛丽叫你去看那帮魔法师变戏法呢！”
　　“就来，爸爸。”她含糊地答应道。
　　建国祭上少了莉洁的影子，她感到有点不习惯-----以前总是她们几个一起出行的。
　　夏洛璐的到来，给帕特里夏的生活加了一点明亮。不过可惜，他总是很忙，不见人影，仿佛王宫将他绑住了一样。
　　在一个阳光晴朗的下午，她穿着整洁的魔法袍，准备去克里斯蒂娜家参加茶会的时候，却在广场上遇到了夏洛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