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五十三章 断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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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责护送的战士已经随时候命，每个弓箭小队的箭头都经过了改良，它们更轻更块，但不减弱杀伤力。”
殿外，飒奥兹与达拉尔正并立着指挥往来的人马，作为护林队长的他们向瑟兰迪尔报告着迁都的进度。
对待飒奥兹报告战力提升的好消息，达拉尔不忘点出弊端：“凯萨督姆的矮人收取了高昂的价钱，无形中加重了财力的负荷。”
瑟兰迪尔却不以为意：“让他们去吧，经由巨绿森林的商旅加收费用，不止林道，北方河道所经之处更要加强控制，矮人要跨越森林抵达孤山。”经年累月，现在这笔费用不过九牛一毛。
“森林激流至灰山领地一直由普利斯菲看护，”飒奥兹有意无意地点出：“如果要增收费用就要经过普利斯菲的属地，迁都已耗费中心极大精力，我们没有再多的兵力维持。”
“那就按原来的方式去做。”
“王子，普利斯菲是安纳尔昔日的副将。”他与跟扎伊卡还有伊伦公主感情甚笃。
“那又如何？疑人不用。”瑟兰迪尔瞥了一眼想驳斥飒奥兹的达拉尔，率先开腔：“普利斯菲爱护伊伦，伊伦现在已经是国王之女；他生性懒漫，王国对他除了臣服也无其他要求。艾尔忒重视利益，我已给出最优渥的条件；他注重恩情，伊伦公主也帮忙动之以情了。既然几百年来在他们的治下安然，我们不需要破坏这种平衡。”
“蛰伏未必是真的心悦诚服。”只要是辛达的元老都知晓，从欧瑞费尔成王至今这两个家伙都没有觐见过一次。
达拉尔不苟同飒奥兹的搬弄：“相处两千年，我却可以用性命保证，他们都是忠诚之士，不像机心算计兴风作浪的阴谋论者。”
“机心算计兴风作浪的阴谋论者？西尔凡精灵，你是在说我吗？”旁边的声音尖锐起来。
“你太敏感了，飒奥兹！我只就事论事，无法忍受是非被混淆……”
“两位是在故意让我见识所谓白热化的种族纷争吗？我也许该赞颂你们用心良苦。”冷静低沉的声线让两位将士噤声。而后，王子慢慢表态，“我已经与他们会面过了，也谈及过迁都的事。”
闻言，飒奥兹和达拉尔惊诧地望着瑟兰迪尔。
“在国王的生辰，由伊伦引见。还是你仍然觉得，她不值得信任？”湛蓝的眸对准了飒奥兹的，如深沉的大海，看不出暗藏的波涛几许。
“王子信任她？”
“至少她已经没有可以称后的出路，这已足够。”瑟兰迪尔垂目，接续道：“当务之急如何有步骤往北撤守，其他事情并不那么重要。”
看着徐徐走远的金发的背影，飒奥兹神色更重。
“瑟兰迪尔。我记得你以前不喜欢穿长袍，它太拖沓不便于迅速行动。是什么让你改变了过往几千年的习惯？”
骤变的话题让瑟兰迪尔停下脚步，不解地回望他。
“如果我没有记错，那是从你回到绿林伤愈后才有的转变。”
“只是喜欢上华服而已。”
“突然喜欢上？”
“飒奥兹，你的观察细致体贴入微令人感动，却总使我莫名。”
王子展现他惯有的冷漠，他的述说使飒奥兹惊觉自己失礼迅速行礼致歉。
瑟兰迪尔不置可否，继续他未完的事将下属的惊惶抛在身后，只留下淡淡的余音：“如果你是担心的这样会拖累队伍大可不必，在行动的时候我会换回戎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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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准备前往大殿的伊伦走在静谧的绿色长廊上，正好碰上了刚好向国王报告完毕出来的飒奥兹。她对他展露友好的微笑，他的目光如看陌生人般略过了她，径自往前走去。
擦肩而过之际，伊伦叫住了他。
“不知公主有何指教？”轻慢的神色，显得分外陌生。
曾几何时，这个平静淡漠的精灵将领面目逐渐变得模糊？她似乎从来就没认识过他。
“我们不是老朋友吗？”
“老朋友？我的朋友不包括与恶魔交易的堕落精灵，或者巫灵。”
“我不是。”
“怎么证明？”
转眼间，她的心掉入寒潭——飒奥兹的问句和瑟兰迪尔的如出一辙。她只能定定看着他，像那天一次又一次摇头否认：“我无法证明。”
“那不就得了。”他的礼貌中夹杂着一丝讥讽，行礼走过。
“在绿林散播这些传言的是你，对吧？”
闻言，飒奥兹转身道：“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
“没有人知道过往的种种，只有这只一直跟随在瑟兰迪尔左右，参与了伊瑞詹战争的辛达精灵。”
他不置可否。
就算再愚蠢再迟钝，也能感受到他的敌意：“你恨我？为什么？”
“我讨厌你，非常讨厌。与其让你破坏日后的宁静，不如及早一刀两断。”
“你怎能断言日后？”
“不是我所断言的——那天你跟蓝袍摩列达的话，我都听见了。你口口声声要守卫绿林，要让同伴安然和平度过，可是留在王子身边，留在巨绿森林，你将为他带来什么？你将为绿林带来什么？”
她一窒。
“……是诅咒。蓝袍精通预言，你早就知道结果，却自私地要回到绿林，要唤醒他的记忆，你就不能放过他？”
“凯兰崔尔夫人说过，如果注定了发生，终究会成为真实，但我们可以努力跨过考验……”
“在我看来，不外是借口，为满足你自己的欲望不惜毁了一切。伊伦，你说你不是费艾诺的子孙，可是你紧抓瑟兰迪尔不放，跟费艾诺众子为争夺宝钻不惜一切的行径又有何区别？你跟凯勒布里鹏沉迷铸造戒指导致伊瑞詹毁于一旦有何不同？”
尖锐的言辞，还有种种不幸的类比，触目惊心。
“你这样执着是为他还是为你自己？”
她忍不住咽哽：“不是的……我答应过他的，我们要永远在一起，没有任何事物可以将彼此分隔……”
“既然他已经不记得了，为什么不能以你一人的情感，换绿林和王子日后的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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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以为你不会来见我了，伊伦。”欧瑞费尔在宝座上召见她，国王汹涌的歉意几乎将她溺毙。
“陛下，成为你名义上的女儿是我此刻最大的安慰和荣誉。”
“瑟兰迪尔跟我提出需要联合西尔凡力量结亲的时候，我还一直相信你们这段感情终于可以开花结果。”欧瑞费尔坐在王座上，泄气极了，“站在台上的那一刻，我以为巨绿森林在安纳尔的祝福庇荫之下终于迎接最繁盛美好的春天到来。我不得不对他的率性和给你带来的伤害道歉。”
“但对他来说却是最好的结果，没有什么比他能自由自在地活着不受拘束更值得庆幸的了。”
虽深知她性格，欧瑞费尔还是难免错愕。
他那个总运筹帷幄的儿子，所出的计策从来都是不发则已，瞄准时机出手便是让人无路可走。这次连作为国王和父亲的欧瑞费尔也措手不及。曾将对手逼得歇斯底里甚至疯狂，有的心灰意冷不再挣扎，但几千年来像伊伦那样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你都不生气？”
“用最恰当的方式应对危机，他一直就是如此，会有什么错。”
相对于逐利，瑟兰迪尔更爱惜自己的羽毛。平定组内纷争不足以让他出卖自己的婚姻，用更有利的手段做成效更高的事，是商精的一贯作风。将联姻和结亲的字眼故意混淆，这是在谈判上有意为之的误导，非关出卖——
他只是……不再爱她了。
欧瑞费尔的浓眉锁得更高了：“我可不忍让事情再失控下去，这一定要跟他说清楚，不能莫名的使他背叛你，设计你，还……抛弃你。”
“国王陛下误会了。”
“误会？”
“其实早在他突然示好提出联姻的时候，在我接触到他倦怠厌恶的眼神的时候，在他要求西尔凡旧部朝圣的时候……我已经知道他的用意了。即使回忆已然崩塌，但——我仍了解瑟兰迪尔，他会用那种方法力挽狂澜，他会坚持维护国王的权威。”
“所以？”她是早就知道并故意为之？
“是的，陛下。”伊伦握着欧瑞费尔的手，低语间满载真挚：“所以，这一切，都是心甘情愿。没有背叛，没有设计，没有委屈，只是成全。”
摩列达问过她的，这是她当时选的，没道理抱怨现在的他。
即便眼里的温暖不再，但至少他的躯体是温热的。这比什么都来得重要，不是吗？
谁不艳羡蝴蝶双双飞舞？
然而世事蹁跹不如人意。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哦，我的伊伦，可怜又可敬的伊伦……”欧瑞费尔忍不住心酸，却不知如何安慰。
“欧瑞费尔陛下，我愿意倾尽全力守护我土生土长的森林，我愿意奉献所有维护它的繁盛和平，如果粉身碎骨能维护您的统治和权威，我将不惜一切！”
“……”
眼见证儿子五百年前几乎将迷雾山脉翻遍的疯狂，他无法理解现在到底哪里出错，失却了记忆难道就没有感情了吗？
可是，作为见证者，作为父亲，他却不是梵拉——即便是伊露维塔，也无法左右任何精灵的情感。
“我会带着西尔凡的精锐，留在南方，守护林地王国。”
“你甘当一个边塞卫士？”直面着伊伦，欧瑞费尔并不认同这个草率的提议。
“请陛下同意，这是我深思熟虑的决定。”守护家园无关乎爱情，她只恨觉悟太迟。“迁出阿蒙兰我并不反对，但那是昔日我们的故乡，我的童年。”
“太危险，奥克斯成群结队肆意入侵攻击，他们的目标都瞄准了阿蒙兰！你可以带着安纳尔的旧部驻扎在绿林的西面，临近萝林之地，这样可保平安更能与你的亲戚相互往来。这样比留在阿蒙兰冒险来得让我安心。”
“我却只希望守护这个地方。”终其一生，鞠躬尽瘁。
他沉默了，在王座旁边踱步。
“守护南方……是想向瑟兰迪尔证明清白吗？”
“我已经能放下了……再说，若是迁往东方，必不能让你的臣下安心。”瑟兰迪尔会觉得她在伺机篡位逼宫。
欧瑞费尔长长的叹了口气。
她说，不愿过去什么都不剩，也不愿留下彼此伤害。
她却没觉察到，她所作出的决定最终也不过是为了让瑟兰迪尔安心。
“他是真的不记得你了，也忘了自己的真心。”最后，他只无力地叹气。
“真心本来就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你觉得它存在它就存在，你觉得它没有了便是没有。”
“可是我们都也知道，它曾经真真切切存在过，不惜一切只为了你。”
“是啊，我会记着。”她的眸光结成朦胧的水光，“一直铭记。”
曾经，几许，或然——
呵，谁没有心血来潮的时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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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星垂平野。
她守在安纳尔陈旧的木匣子旁，翻弄着父亲的遗信以及几百年来种种的纪念品，盘点着它们的来历。
直至窗外的漆黑渐渐被驱散，预示着新一天已悄然而至——
算算日子，这是她回到巨绿森林的第七天，却像经历了沧海桑田。
她脱下了曾经发誓不会取下的银戒，放入匣子中。明明最简单不过的动作，竟然让她每个指头的关节都疼痛着。
不属于她的东西，即使再舍不得，也该放下——虽然，心不由己。
我终于能接受，我们不能在一起的事实。
我也终于能接受，你不再是爱我的瑟兰迪尔了。
可是，我的心跳却没有停止。
只要你在我眼前，有什么比这更值得庆幸呢？
纵然，你再也不会用那样情深的眼眸看我。
没有揶揄，没有甜蜜。
只有礼貌，或鄙夷。
连再普通不过的对望，都不能再像过去一样了。
只有蜜糖般的回忆。
还有——
刺骨的痛。
发黑的银色戒指被小心地放置在盒中，打开，放置，直至合上。
上下层因合上轻轻碰撞发出的声音，传入她耳里，就像平地惊雷般，噬人心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