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国记:冬森》归南子

2、 旧日雪屋 1938年2月,上旬 千羽

　　多年以后，当千羽坐在V市的抹茶店中，慢悠悠地调配下一杯抹茶时，还依旧能记起那个与杜觉笙相遇的深冬时节。
　　山中的大雪是一片一片砸下来的。而小木屋里炉火正旺。
　　“您醒了。”千羽微笑地看着他。
　　这里是一个不大的客厅。墙角的古老座钟指向六点刚过。朝向庭院的推拉门半开着，躲进了令人想起薄暮时分的暗示性光线。彼时已进入了二月，院里的积雪被清扫得干干净净，可院子一角的樱树仍披着残留的雪妆，在和煦温馨的暮光中，交相映衬着厅子墙上巨大的书法折扇。
　　“抱歉。”千羽见他望着门外，于是鞠躬起身道，“我去关门。”
　　一道寒光闪过，脖子上的凉意瞬间传遍了全身每一稍神经。千羽的手指颤动了一下。
　　他瞪着血丝遍布的双眼，发疯般地吼着异国的语言。明明身上到处都是绷带，却还要这样拼命。
　　她一动不动，静静地站在原处，微笑着说：“您在说什么呢？您的伤还未痊愈，请回去休息吧。”
　　她曾无数次在照片上、在远处、在他熟睡时端详他轩昂的眉眼，直挺的鼻梁与始终紧抿的薄唇，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这个昏迷时会流眼泪的大男孩会是德川正雄要对付的心头大患。然而现在，她信了，深信不疑。
　　“对不起，我失态了。”出乎她的意料，他的日语异常的流利。他把刀放回果盘中，坐回塌上，失神地看着折扇上龙飞凤舞的遒劲字体。
　　“你也喜欢书道吗？”她问。
　　没有回答。
　　然而等她从里间把大衣抱出来时，他说：“我叫杜觉笙。”
　　她微笑：“我是千羽，请多多关照。”
　　“请多多关照。”他说，“是你救了我？谢谢。”
　　“不客气。”她为他披上了这件还余留有衣橱气息的大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