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卮言》释离

6、妖精的旋律

　　“你来了。”
　　忽然冒出来的冰冷的招呼声把语川吓了一跳，转头首先看见一辆似曾相识的银白色宝马Z8，然后才发现了它的主人坐在车里正朝着他望，刚才那冷得没有温度的声音就是属于这个女人的。
　　语川停住，看着刘逸楠下了车，往自己的方向走过来。他脑海里迅速的闪过了数十种他所认为的可能性，最后锁定在一种上面——应该是与小染有关。
　　小染。语川忽然发觉，自己从认识这女孩子开始，就一直叫她小染，几乎从没有想起她的姓，好像他们是认识了一辈子的朋友。不，也许不仅仅是朋友，以至于见到她就觉得不可思议的亲昵，荒谬得不敢相信他们才认识仅仅两天而已。

　　“你……”
　　刘逸楠开了口，一时竟不知要往下说什么，于是很不情愿的迟疑了一下。话音一落，她便又习惯性的眯起眼睛打量眼前的人，她栗黑色的眼睛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流动。
　　这女人，其实长得很好看。
　　语川还来不及想起一个对她外貌的赞誉之辞，离他三步之遥的那一人忽然又想要开口一般。可是很奇怪的，当她还未说出她要说的话时，就好像早就被设计好了的舞台剧一样，双方矛盾激化的主角却忽然现身，打住了她将要说出来的那些话。

　　她向她们走来的时候语川竟觉得有些恍惚，他很木然的看着穿着窄长牛仔裤的女孩朝着这边走过来，那么短的一段距离却似乎走了很久，每迈出一步仿佛都浓缩了四季的一轮更替。
　　刘逸楠也很惊讶似的，好像忘记了早已过了她们每天约定见面一起返家的时间，只要问问她的秘书就可以在这里找到她。尽管如此，她也只是回头看着，站立的姿势永远是那么挺拔，甚至不能从她的眼角找到一丝带有表情的弧度。

　　“逸楠。”
　　语川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期待小染在叫刘逸楠之后也会和自己打个什么招呼之类，可是她没有，这让他感觉非常失望。
　　“小染。”憋不住还是自己主动叫了她，她的眼睛朝他看过来，然后弯成她那个标志性的好看弧度。
　　“语川哥哥。”而从她口里出来的称呼却让语川愣住了，没有问过他就擅自的给他的名字后面加了个辈分稍长的后缀，他莫名其妙的被划出了某种感情范围，却还不得不对这布下陷阱的人表示爱护有加——人家都叫你哥哥了，你不照顾怎么行？这便是小妖精的高明所在。更关键的在于，如此做看起来其实也不过是她的本能罢了。
　　“逸楠，我们该回家了呢。”她说。
　　我们。回家。两个其实很普通可在陈语川听来却颇有些暧昧的词语使他脑门上一根筋突突的跳了几下，也不是不知道她们住在一起，再说自己也有等着他的江晓晨，可是……陈语川觉得自己这几天愈发的变得奇怪，确切的说是在这个叫做于小染的姑娘出现之后就变得奇怪了。

　　“逸楠，回家吧。”小染见逸楠没有反应，小心的伸出手拉拉她的衣服。
　　“好吧，那我们今晚吃什么？”
　　“逸楠想吃什么呢？”
　　“我要吃干爆虾。”
　　“啊？好吧，那我们现在去超市买虾……”

　　神啊，谁可以来结束她们这没有营养却倍显亲密的对话？
　　“喂。”天助不如自助，明显已经被晾在一边的陈语川耐着性子听了半天那两人讨论晚餐要吃什么，最后终于开口打断了她们。
　　“刘总裁，您叫住我应该不是就为了让我听你们讨论晚餐吧，我对厨艺实在不是很擅长。”
　　“喔。”刘逸楠好像已经快要忘记是她先叫住他的，“没有什么，就是要跟你说一句，对于上午取消和你们的合约那件事，我很抱歉，你的企划案很不错，希望我们以后能合作愉快。”说完，她拉起小染的手就往她的车走去。

　　语川呆在那里，有些不敢相信刚才那些话真的是从EV说一不二的女王嘴里说出来的。小染被逸楠拉着往前走，一边回过头对着语川笑，用那只空出来的手在背后对他比了个胜利的手势。看着渐渐行远的银白色车，语川回过神，找到自己的车掏出钥匙打开车门，想起小染最后那个调皮的手势和弯得恰恰好的眼睛，他不由得也要笑出声来。
　　EV的女王竟然真的向我道歉，如果告诉晓晨的话，他一定会夸张的睁大眼睛，说：“哇，语川，你真是太有才了！”不过，刘逸楠如此做说到底还是为了小染，以至于屈尊向合作公司的员工道歉，说她爱她，倒也不是说不过去。可是小染，为什么我对你总是有一种不可思议的熟悉呢？
　　想到了晓晨，陈语川才觉得饿了起来，晓晨一定早就回家做饭了，那家伙的厨艺才不是盖的。

　　银白色Z8上。
　　“你满意了？”一听那不带起伏的声音就知是刘逸楠。
　　“嗯。”身边笑得眉眼弯弯的除了小染还会有谁。
　　“演技还真不错，几时真的做过干爆虾？”
　　“霍霍……逸楠如果真的想吃干爆虾，那我去饭店买好了。”
　　“得了吧。”不满的撇撇嘴，“不过，你确定那个谁，陈语川会爱上你？据我所知，他可是个Gay，而且是有伴的。”
　　“呵呵，你说呢？”小染不在意的轻笑一下，左手撑住座位，凑近逸楠的脸，“你应该是最明白不过的呀，逸楠。”
　　逸楠有些骇然的猛的回过头看了小染一眼，她却已经窝回座位，选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笑嘻嘻的看着窗外。这女人确实很美，不论从哪一个角度看都美得让人心惊胆战，就连手指和发梢，都是精心修饰的别致。然而，更可怕的在于，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美丽，并且将其磨砺成了最锋利的武器。
　　这世界并不缺少美人，美人们往往把美貌作为谋生的手段，以求优裕的生活，譬如小染的妈妈。逸楠见过那个美丽的女人，就如小染说的，非常美，所以小染长得好看也并不是空穴来风。可是美，对小染来说，只是她用以达到某种目的的工具罢了。
　　“哼，连苦肉计都用上了，没想到我刘逸楠也被你利用了一次。”用余光瞟了一眼身边人左臂上的伤疤，还是有一点点的心痛，“还疼吗？”
　　“早没事了。”小染捕捉到对方脸上一闪即逝的怜惜，有些得意。“逸楠，不生我的气了吧，不惹怒你的话，要我自己对自己下手我还真有点怕呢，呵呵。”
　　“看来我在你心里就是暴力的代名词。”逸楠无奈的想结束这毫无营养的对话。“记得你说过的。”
　　“呵呵，逸楠何必这么在意苏哲呢，她只是个病人而已。”
　　“这我不管，总之你记住你说过的话就好。”
　　小染不再回答，而是闭上眼睛，像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