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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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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致远的信还没来,张华那边就已经有了动静。
贾赦欠了孙绍祖五千两,正打算把迎春许给他抵了银子。正巧有人牵线搭桥,说张华有事求到贾赦门下,愿出五千两银,只求贾家能把他的未婚妻还给他。
贾赦一听有银子,哪里管得了这许多,先应了再说。见张华给钱给的大方,他心里又起了念头,让人去问张华家里还有多少闲钱,都是做的什么营生。一问,才知道张华去年去西边贩货,偶然得了枚古玉,卖了有六千两银子。这一年来置产买田,已经花了四百两。
见没什么可继续压榨的油水,贾赦失了兴趣,直接让邢夫人把二姐送回了尤家。二姐临走前,偷偷托人把张华送进来添补空缺的金银首饰送还给了平儿,生怕回头贾琏再因着这事闹起来。
这边二姐欢天喜地的走了,那边贾琏回家后听了这事,气得倒仰,一叠声骂张华不知好歹,二姐不知羞耻。
“当时退婚退的那么爽快,怎的这时候又拿了这么多钱来要人了?二姐竟也走了,一点夫妻情分都不念了?”
秋桐冷笑:“二爷,您的妻是在跟前呢,那边那个,还没过门,跟您半点关系都没有呢。”
凤姐也冷笑,指了指桌上的东西道:“她临走前让人送来的,说是你托她保管的,你去看看,少没少?”
贾琏脸上有些挂不住,打开匆匆看了看,道:“没有。”
说罢,他拿在手里,既不好不给凤姐收着,也不好就这么拿走。
凤姐听了,却有些怪了。二姐那样的性子,能在邢夫人眼皮子底下,守住贾琏的这些私房?
平儿见贾琏进退不得,过去道:“二爷,交给奴婢收起来吧,拿了这半日,也不累?”
凤姐听了,乐不可支,指着平儿道:“你二爷被气傻了,你也傻了不成?还不快拿过来,放到我那柜子里。”
平儿硬是把那盒子夺了过来,在贾琏愤愤地眼神中,把他辛辛苦苦偷偷摸摸攒下来的私房充了公。
“你们俩合起伙来,对付我一个,我算是看出来了。”贾琏怒道,“说好了出了孝,就给我提个姨娘的,如今二姐走了,我看平儿这事,也没影了!”
凤姐冲着秋桐抬抬下巴:“那不就是个现成的吗?她是老爷赏的,不比平儿体面?”
秋桐听了,大喜,对着凤姐磕头道:“谢奶奶,谢奶奶!”
凤姐亲自过去扶她:“谢我做什么,该去谢太太、二爷。”
秋桐喜滋滋地看着贾琏,贾琏冷哼了一声,掀了帘子走了。秋桐的笑僵在脸上,凤姐忙道:“他还气二姐的事呢,等他消了气,我再让他去你房里。你先跟着我去太太那里磕头吧。”
最近因着邢夫人和贾赦无止尽地讨银子,贾琏对这对贪财父母满是怨言,只不敢说。秋桐是那边过来的,贾琏把她也连带恨上了。
黛玉是要进皇家的,她的嫁妆置办不好了,到时候岂不是他贾琏的不是了?可是他手里有钱,却常常缺钱。林致远倒是体谅他,让宝钗送了好几次银子来,可他若真的要过头了,把林致远给惹怒可怎么办?
林致远又不是菩萨心性的人,他也马上就是皇妃的亲哥哥了,比起他这个国舅爷也不差什么。何况黛玉是他亲妹子,自己和元春还隔了一房呢。这几年,元春的宠爱越来越稀薄,这个月才因着黛玉要嫁三皇子,让她和皇后走得略近了些,好歹见了皇上几面。
这么想着,林家是万万不能轻易得罪了的。就不为着林黛玉这个王妃,也要为着送钱特别痛快的林致远。
凤姐自然最清楚贾琏担心的地方,所以才这么大方的提了秋桐上来,只等着她不知好歹去惹怒了贾琏,到时候都不用自己出手,她就失了宠,再翻不起波浪来。
黛玉出嫁前半个月,林致远拼死拼活赶了回来。
他看着足足老了十岁,一脸胡子拉碴,覆盖了大半张脸,把家里人给吓了一跳。
洗了澡又刮了胡子,林致远有气无力地去了趟内务府,天擦黑了才回来。
一回来,他就躺床上不动了,看着是累狠了。
宝钗也不忍心叫他,让个小厮盯着,自己带人去清点林致远带回来的东西了。
林致远被放了三天假,第二日一直睡到中午才起来。
起来后,他看了看宝钗整理出的账册,道:“这几箱送去贾家,我都分好了,贴了条,别送错了。这一盒珍珠,是单送给琏二哥的,先放着,回头我瞧瞧的给了。”
宝钗点头,又把张华的事说了。林致远听了,气道:“真是个没脑子的女人,张华都说了他想办法,这女人,还瞎鼓秋什么。没别人看到吧?”
宝钗道:“没,紫鹃一直盯着呢,没别人看到。”
“没看到,听到也不行,隔墙有耳。”林致远挠挠头,烦躁道,“我知道了,回头我想办法。真麻烦!”
林致远出了趟门,找人暗搓搓去贾家打听了半天消息,见果然那天没人听到,才放心地回来了。路上,他碰到了薛蟠,便停下来打了招呼。
薛蟠骑着马,旁边跟了辆马车,显然里面是有女眷。
见林致远看过去,薛蟠做了个苦瓜脸,用口型道:“是我那不省心的二房!”
林致远忍笑道:“那我就,不请安了吧。”
里面的人听到了,竟掀了帘子道:“那我就给妹夫请安了。”
林致远吓了一跳,忙回礼:“给小嫂请安。”
薛蟠嘀咕了句:“她算什么小嫂啊。”
李秀云柳眉倒竖,指着薛蟠正要骂,眼角撇到了什么,脸立刻白了,青葱般的手指颤抖了半响,就见她失魂落魄地坐回了马车。
薛蟠和林致远都奇怪地看着微微摆动着的车帘,又看向李秀云刚瞅的方向,没看到什么不对的地方。
薛蟠摇头:“疯女人,疯女人,最近越发的疯了。”
林致远道:“娶都娶回来了,还念叨这做什么。你家里可还好?太太、嫂夫人都还好?”
“还好还好,她们俩一直都好得跟亲母女似的,宝钗出嫁后更是如此。你有空带着宝钗来,我妈亲自做酒糟鹅掌给你吃。”
林致远点头:“先忙过玉儿的婚事再说,我先走了,告辞!”
薛蟠就带着李秀云走了,林致远心里奇怪,又往李秀云看的那条巷子里走了走,突然就见旁边转出一个人来。
是陈随意,这还是林致远第一次在大白天看到他。也幸而在大白天看到了他,让林致远略放心了些,这的确是人,不是什么鬼怪,更不是什么吸血蝙蝠精。
林致远此次离开京城一个月后的一天早晨,有人在朱雀街红花巷子里一个空房子院里墙外发现了大批死蝙蝠。之后,再没有人死于吸血事件,吸血蝙蝠案件不了了之,很快就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原来刚才,李秀云看到的是陈随意。看来陈家的孩子,都挺怕陈随意这个弟弟的。
林致远想着,从马上翻了下来,看着陈随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陈随意先开了口:“你回来,怎么不去找我?”
林致远愣了下,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我,我找你做什么?”
见陈随意没吭声,林致远又道:“你找我做什么?”
陈随意只是看着他,漆黑的眼珠子里没有一丝感情。
林致远从荷包里翻出那枚玉佩,对陈随意道:“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看着好看,就送你了。”
林致远无语了下,问道:“你从哪看到的?”
“路上。”
“什么路上?”
陈随意似是有些不耐烦了,没有再回答,转身走了。
林致远迟疑了下,往前追了几步。陈随意听到动静,停了下来,扭身看着他。
林致远顿了下,才道:“你,老来找我做什么?”
陈随意看着,好半响才道:“你对林家姑娘,倒是很好。”
“还人情而已。”
不知为何,林致远觉得陈随意听到这话,似是有些开心的样子。
陈随意从林致远手里拿过那枚玉佩:“你不喜欢,我就拿走了。”
林致远看着他走远了,才牵着马,慢吞吞地走回到大街上。
对着陈随意,林致远下意识说了实话。陈随意有一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看得人心里发寒。
林致远这句实话,陈随意听着竟没觉得哪里不对,要么他知道,自己其实并不是林家的孩子,要么,他只关心自己对林黛玉的态度,旁的都不在乎。
听自己只是为了还人情才对林黛玉好,他为什么开心?
难道,他在吃醋?
林致远停了下来,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江泽洋。
江泽洋抱着胳膊站在路中间,林致远再往前走一步,就要撞到他身上了。
看江泽洋那表情,很明显他看到了刚才的事。
另一边,李秀云去了首饰铺二楼,薛蟠在下面和几个伙计说着闲话。
这首饰铺二楼是专门接待女眷的,由两个妇人招待着李秀云。李秀云在上面坐着,依旧失魂落魄的样子,好半天才发觉,二楼就自己一个人坐着,竟没人来招待自己。
这时,旁边屋子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陈随雅走了进来。
十几年过去,他们的容貌气质都已经变了许多,却仍旧能一眼看出来对方的身份。
李秀云的嘴唇抖了抖,她死死盯着陈随雅,半响才讽刺地看了一声:“大哥。”
陈随雅平静地看着她,递给她一个盒子。
“这是平肌丸,只有二十四颗,你每月行经前后服一颗,服一年方可受孕。”
李秀云在教坊时,夜夜酗酒,流过两次孩子后,为了避孕,又服了很多寒性药,把身子都毁了。进了薛家,她一直问医求药,几年了也毫无进展。她听说有一种药名平肌丸,是专供宫里得宠嫔妃用的,调养身体的效果最好,还有助孕的功效。只可惜她忙活了大半年,银子花了不少,还偷偷用了江泽洋的手下,都没能寻到一颗半粒。
李秀云接了过来,也不打开。陈随意道:“既然嫁了人,就好好过日子,别再折腾事了。”
李秀云冷笑:“我自进了教坊那一刻起,就无时无刻不想着有一日能逃出来,嫁个正经人家过日子。这些年,也是为了我不争气的肚子,我才那般沉不住气。如今,你既给了我这药,我不会再闹了,自然会和薛蟠好好过日子。”
陈随意点头:“那便好。”
李秀云看着陈随意,用古井无波般的语气道:“我本来,是宁可死,也不接客的。他们打我,骂我,不给我饭吃、水喝,我都忍着,反正他们不敢真的来硬的,不敢要了我的命。我干干净净的来,也要干干净净的走,只求能碰到个懂我疼我的人,赎我出去,娶我为妻。
可是,那一日,他们说,你在他们手上,我若不去,就把你送到忠顺王爷府上。”
李秀云看向窗户外,好半天才继续道:“再后来,我才知道,早在我挂牌接客的三年前,你就已经被彭松带走,当了外室。”
李秀云闭上眼,仿佛又回到了教坊里暗无天日的时候。
“我还以为,你和阿意,都已经死了。”
屋里静得只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陈随意最终什么都没说,从另一边的楼梯下去了。
李秀云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
“若你们还活着,怎么会不来赎我呢。”
(为防止某些筒子没看懂,特别说一下。陈随云进教坊呆了四年后正式挂牌接客,但是只肯做清倌人。而此时陈随雅和陈随意已经被彭松接出去了,但是陈随云并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