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沼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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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灰林沼泽的草地上，我有些头晕目眩。
两日没有见过太阳了，忽的一下进入了这大白天，便觉得睁不开眼。楝见我不舒服的样子，问我怎么了。喝了一夜酒，我们仿佛成了朋友一般。我说没事，只是旧时受伤，现在人偶尔会神思恍惚，身子也不太好。
我身子确实是不太好，以前只吃不锻炼，胖了就饿几天，所以总爱生些小病。这我可没骗他。
而且我现在真的不太舒服，头昏沉沉的，还耳鸣，身上总一阵阵的觉得冷。
本以为被抓进地穴会陷入多大的危险之中，没想到这么简简单单就度过了。也许是今天天气不太好的原因，我只觉得这灰林沼泽比上次来时看的更加阴森。这附近长满了巨大的蘑菇，一株株有两三层那么高，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味，偶尔见到似乎是巨大的蜥蜴从小腿高的杂草中爬过。这杂草也让我不舒服，它刺刺的刮着我的小腿，草叶上有好些泛着莹光的斑点，不知是否带毒。
正欲和楝道别，他却突然将我拉到一株蘑菇后面。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正迅速的靠近。
我微微探出头去，看到如血液般浓稠的眼睛掠过草叶。
是猎人和合欢。
早上一醒就看到了手机上的24小时计时的提醒，所以我吃了琉璃花，绝不会吸引猎人来的。看来我运气太差，刚逃出地穴，又遇到了猎人。
一抬头对上了楝满含歉意的眼神。他悄声在我耳边说了句对不住，猎人是冲着他来的。
然后就用恳求的眼神看着我，似乎是在求我救他。
这可没办法，什么英丹族的银桃，都是我骗他的呀。我们两个在这只会变成猎人的盘中餐。况且我现在头越来越晕，耳朵里充满了阵阵轰鸣声，逃也逃不走，只会成为一个累赘。尽管我今天遇到的危险都因为他现将我抓来，但他也是个可怜人，我不忍心见他死。所以，就当我再做一次好人吧。
我示意他赶紧走，他点点头。正见他要瞬移走，却又回过头来问我，“那姐姐怎么办？”
我没力气和他再解释，只说我自有办法。
有什么办法，趁着猎人不知道这里有人类，赶紧躲起来呗。我已看好了右手边不到100米的一株小蘑菇，顺着爬还是能爬上去的。
楝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
我一边晃晃悠悠的像小蘑菇跑去，一边在心里骂着白群。死白群跑到哪里去了也不知道来救我。还有这个楝，虽然我自愿让他逃了，但如果今天过不去这个劫，挂了之后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蘑菇林里的气味太复杂，合欢的鼻子似乎是没有派上多大的用场，我能听见猎人四处搜寻的声音。幸亏今天没有人类的气息，不然他们顺着气味瞬移过来，我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一边想着一边开始攀爬蘑菇。这蘑菇看着小，但也有2、3米的样子，而且周身带着黏液，爬上去一点又滑下来，简直要急死人。
心一横，也不管周围的草有毒没毒了，抓了两把就捆在手上脚上。没想到歪打正着，被草叶蹭过的蘑菇上就没有黏液渗出了。难怪着一颗颗蘑菇身上像流鼻涕似的湿答答的，地上却没见到水渍。
人在危险的时候总是手脚利索的，我三两下就抠着蘑菇杆爬了上去。只是想爬到菌盖上还是费了些功夫，为了不让猎人发现，我只能顺着菌褶一点一点蹭过去。待我爬到菌盖上，已经出了一身大汗。风吹过来，更加觉得冷飕飕的。
猎人们在附近找了半天没有找到楝，就集中在了一起。我掏出碧落握在手里，想借碧落的力量看看他们是不是要走了。
碧落十分善解人意的将清凉送入我全身，现在我不光能看到猎人们，还能听到合欢呼哧呼哧的呼吸声。
几个披黑纱的猎人骑在恐龙上聚成一圈，这场景别说有多诡异了。
黑纱里突然传出了说话的声音，原来猎人是会说话的。这只猎人说话的声音嘶哑低沉，因为披着黑纱，那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分不出是男是女。
“……让那小子跑了。好不容易等他出来，跑的倒挺快。”
另一个接话道，“总归他不能永远呆在地底下。他还是要去找那个人类的，过不了几天还会出来的。到时候一准抓住他，看他怎么办。哼哼，这次刚闻见他的气味他就消失了，看来他的地穴就在这附近。”
我心里只道不好，猎人们发现楝的家就在这蘑菇林里，这样下去只要守株待兔，一定会抓住他的。不行，等我找到白群，一定要让雪滴去给他送个信。找到白群，我们就可以去云鹿湖，说不定就能找到月儿。楝可要活着才行。
“嘎————”
这一声惊起了在蘑菇林里躲藏着的小鸟，也吓得我差点跌下蘑菇。原来是最先说话那人的合欢仰着脖子大叫了一声。
这群猎人突然安静了。
我一动也不敢动，只紧紧的贴着菌盖趴着。只费劲的抬起两只眼睛，定定的看着那群猎人。
那人拍着合欢的脑袋，合欢享受一般的眯起了眼睛。我注意到其他猎人的黑纱都是普通的黑纱，只有这人的黑纱是绣着暗纹的，隔得太远，我看了半天才看出这暗纹是合欢花样式的。
至于吗，骑着合欢，还披着合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谈恋爱呢。
这人骑的合欢也比别人的大一圈，有着健壮的后肢和结实的大脑袋，以及红的发亮的眼睛，和一嘴尖利的牙。这牙可不是单单一层，似乎有三四层之多。天啊，要是被这牙咬伤一口……我想不出该有多疼，只觉得被吃的人太惨了，死都死了，可能连骨头渣都剩不下。
披着带暗纹的黑纱，还骑着大一号的合欢。这人可能是他们的头目吧。头目不说话了，其他人也都沉默了下来，周围只听见草丛中虫子们的窃窃私语，这没有尽头的安静让我背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不知道为何他们不再说话了，也不知道为何他们还不离开。只知道自己身上困乏的厉害，碰到就感觉疼痛。头又很晕，因为晕着，所以看到的东西也扭曲起来，而且借着碧落的力量我现在能看到很远的地方，所以一大堆东西变换了形状在我眼前拧来拧去。嗓子里像有一把火烧着，身上却像是泡在冰水里。我想了想，我大约是发烧了。地穴里太冷，昨夜又没有睡好。怎么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偏在性命攸关的时候发起烧来。我艰难的从小荷包里掏出一支竹杯。这是那天白群给我的水，现在只剩最后一点了。我轻手轻脚的拧开，把那最后一点的甘露倒进嗓子里。
“我们现在是等着他自投罗网，还是先回去复命？”
猎人头目在黑纱下摆了摆手，“不急，我们就在这里等等看，没准，他过会就自己出来了。”
出来个屁啊被你们吓成那个鬼样子，楝十有八九会隔好几个月才出来，你们不回去喂合欢，还要在这住下吗？
可是我的抗议时不管用的，几只猎人就这么牵着合欢走了过来。
走去哪里不好，偏偏要往这里来？我的蘑菇虽矮，但好在附近蘑菇多，层层叠叠的也就把我挡住了。猎人头目席地而坐，从黑纱里拿出了酒壶和杯子。和昨夜楝所用的兰花白瓷壶不同，猎人的酒壶样子粗糙颜色暗淡，像是用石头打造的，连壶身都没有打磨过，还留着石头那些凌厉的棱角。酒壶一打开，我就闻到了一股咸腥的气味，有点甜，又有些像铁锈。发着烧的脑子思考起来十分困难，我好一会才分辨出，那是血的味道。
这个世界的生物不会流血，那这壶里的，就是人血了……
果不其然，猎人头目开口说道，“这血酒还是好久之前做的，只剩下这最后一壶了。人类的血肉最好吃，真想日日都品尝那鲜美的味道。可惜呀，已经有好久不见人类进来了。”
他的手下附和着，“是啊，当初呂大人共做了十坛血酒，只在重大的日子里才分给手下们喝。现在只剩下着一壶了，呂大人却给了您。到底是呂大人看重您，所以才格外厚待您。”
猎人头目被他夸的十分得意，微微晃动那石壶，使空气中血酒的气味更加浓郁起来。
另一个手下也陪着笑上前，“谁都知道花叶大人是您的姐姐，呂大人自然更优待您了。呂大人如今偏爱花叶大人，连松叶大人都比不上花叶大人了。铁大人前途无量啊。”
猎人头目哼了一声，“松叶大人早就失了宠，她那样上不得台面，怎么比的上我花叶姐姐。只是呂大人到底顾念早些年和松叶大人的情分，她有是呂大人的第一个妻子，所以也不能亏待了她。现如今花叶姐姐有了身孕，早晚是要越过松叶大人去的。”末了又补充了一句，“可别当着外人的面叫我铁大人，你得警醒些。呂大人虽宠着我，但这大人可不是随随便便叫的。若被别人听见了，可不知又要惹起什么麻烦。”
我听他姐姐、姐姐的叫着，那嘶哑的声音倒是含了几分尊敬，不像之前目中无人的样子。听他的声音像个40多岁的老烟枪，根据兄弟姐妹之间的相似性，他的花叶姐姐也应该是这么一个大粗嗓吧？至于相貌，没准猎人的黑纱是长在身上的，那好不好看也就无所谓了。这么说来呂大人好可怜，我才听了铁的声音这么一小会就浑身不适了，要是听久了岂不是不孕不育，呂大人竟然还能让这女版的铁——花叶怀孕……真是口味独特。
这边的猎人还在继续讨好着铁，“铁大人，我去抓两只地锦来给您吃。您先好好休息。”说罢，牵着合欢便向蘑菇林深处走去。
其余几人开始各忙各的，有的去打水，有的在附近采摘些细小的蘑菇和奇形怪状的野菜。
看来他们真的要在这里扎营了。我浑身烧的难受，又觉得渴极了，浑身难受着。看铁在蘑菇下面不再出声，想必是睡着了，于是也放松了警惕，昏昏沉沉的睡了一会。
这一觉睡的累极了，本就在发烧，觉得周身寒冷，不住的发抖，又没有个东西盖着，只是越睡越不舒服。又担心着下面的猎人，既不敢出声也不敢翻身，堤防着他们发现我。所以捱到了天黑，踏踏实实睡着的功夫恐怕还不足半个小时。
碧落似乎是担心我，在我身边时不时的传些凉凉的气到我的额上，也让我舒服些。
往好处想，他们在这最多就呆一夜，楝不出来他们死等着也没有意义。我只要熬过了今夜，就能安安全全的活下去。
天完全黑下来了，因为是阴天，所以看不见月亮。我却觉得好受一些，异世的月亮太大太亮，我总觉得诡异。又是因为是看着大月亮才进来的，所以更不想见到它了。
猎人们在下面生起了活，几个人忙活着扒了那地锦的皮，切肉烤着吃。这地锦就是先前从草丛里飞速爬过的大蜥蜴，没想到它那么笨重的身体，在草丛中却那么灵活。只是再灵活都没有用了，猎人带着合欢去追捕它们，它们怎么逃的掉。
对地锦的怜悯还没持续多久就被迫中止了，因为他们开始烤地锦的肉了。浓浓的下水道味掺杂着腐烂的肉的味道，烤出来烟雾还是亮黄色的。哪怕我现在是个生龙活虎的人也该被这气味熏吐了，何况我本就不舒服。但是出声的下场就是他们不烤地锦来烤我，所以我无论如何都要忍住。
但还有更残忍的事，就是他们开始喝血酒了。我虽然从没见过死人，从没见过行凶，但我觉得杀人现场就是这个味了。而且还是盛夏过了好几天才被人发现的杀人现场。猎人种族口味太奇葩了，就着这种黄烟也能吃下去饭，就着这种臭味也能喝下去酒。这不过就是露个营就弄的这么大味，不知道他们的老巢里还是多恶心。
我很好奇他们披着黑纱是怎么吃饭的，但也不敢探头出去。倒不是怕他们发现，已经这么晚了，夜空弄的像墨一般，他们抬头也看不见我。只是怕一探头看到下面的尸体和血，忍不住吐出来。
他们又吃又喝的闹了许久，终于熄了火安静了下来，只听见他们打嗝的声音。铁虽说要把血酒分给几人，但我听着他还是喝了大半，只给了其他几人几小口。不过对许久没喝到血的猎人来说已经是极大的恩惠了，所以吃饱了饭，猎人们愈加拍起了铁的马屁。
铁开始吹牛了。
果然喝醉了吹牛这种特性不是人类独有的。凡是有嘴的会说话的，喝了小酒都要吹牛。我听着铁嘶嘶啦啦的嗓音就耳朵难受，加上还在发烧，就极盼着他能闭嘴。但他越说越开心，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照我说，这世上最鲜美的还是人肉。闻着腥气，吃起来却清爽的很。饶是我这种不好清淡的，都恨不得多尝两口。”
吃吃吃，吃死你，吃你个死人脑袋，吵死了。
“但是生吃，却是吃起来最次的。没油没盐的，吃起来好不痛苦。稍好一点的，就是拿去煮汤。煮完的汤是白色的，还漂着些油花。”我听见他们开始吞口水了，“再就是烤了，把脂肪都烤出来，滋滋地冒油，撒上一把盐，再配上九里香果子，那可真是天下第一的美味。”
铁似乎说道兴处，腾的站了起来，仿佛能从空气中闻到烤人肉的美味一般，重重的吸了两下鼻子。然后从熄灭的火堆里挑出两块温的地锦肉拿给合欢。合欢撕扯肉的声音在宁静的夜里极为刺耳，它的牙齿那么锋利，遇到骨肉就直接啃碎，碎骨渣和牙齿磨合的声音听起来那么瘆人，那细碎的寒意又漫上了我的脊背。
“当然这原料还得选好的。我吃过70多岁的人类，那是一个老头，喊着大人放过我大人放过我，这大人大人一声声喊的倒让我十分惬意，本打算给他个痛快死法的，没想到他竟想跑，还拿小刀刺我。我把他拎在手里，他还啐我，说什么皇上一定会将我这等贼人捉拿归案，替他报仇。我呸，皇上救不得他，我生生将他撕了。但真不好吃，老了就有股怪味，没什么肉，皮也松了。血更是没什么好喝。后来就全扔给合欢吃了。”
我动弹不得。猎人如此凶残，竟然活生生的将人撕裂。那老人说皇上，应该是好几百年前的事了。这异界竟存在了这么久，难怪他们说话都拿腔拿调。
“还有那刚会走路的娃娃，倒是嫩，嫩的一口咬下去都能出汤汁似的，血液也极甜。只是嫩的过了头，也没什么嚼劲了。那么小的娃娃塞牙缝还不够，吃不能吃饱，也是让人不舒服的。但这小娃娃有一点极好，那便是眼睛，像极了人间的一种水果，叫什么来着……哦，想起来了，葡萄。”
“除了年龄重要，那脂肪含量也是重要的。胖的腻，瘦的柴。人类本就难找，想找到这不柴不腻的更是难上加难。而且我发现，一般人类女子的肉要比男子的肉更好吃，细腻干净不说，还透着点花香。”
“最后，我极喜欢受过惊吓的味道。血液流动的速度快，吃起来口感就丰富，大脑也更香。心脏怦怦怦的跳着，突然一下你给他杀了。这时候的心脏最好吃，结实，有嚼劲，什么都不用蘸，也不用做熟，就这么生着吃下去，保管你往后三个月吃什么都没味道，只想着这颗心脏，只想着再抓一人来，让他在极度惊恐的情况下杀了他，挖了他的心脏吃。”
“不过我发现，将一个人抓来，让他害怕，又让他放松，再让他害怕，如此往复几次，那心脏会更加好吃，连周身的肉也变的更鲜美。”
这铁就是个变态！！不断玩弄他的食物，而且这食物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若命中注定要弱肉强食，那就给个痛快，如此戏耍自己的猎物，不就是想彰显自己的强大吗？这种人一般都是心理不正常，没想到今天就让我碰到一个！
听铁这么说完，几个猎人早已是磨拳擦掌，按耐不住心中的馋虫，恨不得现在就跑去抓两个人来吃。铁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所以，最好是能有一个十七、八的小姑娘，不肥不瘦，长得也不能难看，不然看见那张脸也倒了胃口。让她受惊，让她平静，再让她受惊。心脏嘛，就让我生生拽出来直接吃了，脑子烘烤一下，撒上些盐拌着吃，那肉就红烧，配了酒吃下去……最后那一身细皮，我还要陪着她的嫩骨头打造一只首饰盒，给花叶姐姐带回去，她必定高兴。你说是不是啊，蘑菇上的小姑娘？”
于是我周身的血液冷了下来，想动但丝毫不能动，更不知如何是好。恐惧紧紧的擭住我，将我一点点，一点点的拽入深渊之中。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沼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