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不胜清寒》夜静水寒

4、四

　　清晨，阳光透过窗纱，室内光影斑驳。

　　少年躺在松软的大床上，嘴角带着微微的笑容。管家见过这一幕无数次，仍然觉得赏心悦目，惊叹不已。

　　今天季家会举办一个西式舞会，让季寒正式亮个相，告诉云州的上流圈子，季寒回来了。

　　管家挑出一件高贵雅致的法式衬衣，搭配好裤子和鞋。想象了一下少爷穿上后令人惊叹的效果，对自己的眼光很满意。

　　看着床上的少年明明在自己进屋时就警醒过来，却耍赖般的躺在床上不肯睁开眼睛。楚管家也只能无奈的笑笑，上前把人叫了起来。

　　吃过早餐，喝了牛奶，季寒端端正正坐到了书房里。

　　舞会还早着开始，不过今天的来宾人物关系还是要准备一下。毕竟离开五年，人事总会变迁，何况季寒以前很少露面。楚管家拿了一本人物关系图册，摊开在季寒面前。

　　也难为管家能在一天之内整理好这么厚厚一册人物介绍，里面相片，家世，性格传闻，爱好能力，详细又简洁。季寒一副惊呆的样子看着楚管家。

　　管家嘴角勾了勾。

　　季寒过目不忘，大略翻了翻，也就大致了解了。在这个动乱的年代，世家的地位随着前朝的结束日渐低落，手中有兵的底气才足。所以在云州贺家才是老大。

　　季寒又仔细看了看贺三少的那一篇，照片是黑白的，然而他锐利的眼神似乎透射了出来，让每个看到照片的人都感受到一阵心惊。

　　“管家，今天贺三少也会来吗？”季寒支着脑袋问楚管家。

　　管家放下手中的电报，摸了摸下巴，“贺三少鲜少现身参加这样的宴会，不过贺家也下了帖子，或许会来呢？”

　　季寒对这个回答不大满意，不过也没过于纠结这个问题。季寒在脑中过了一遍云州的年轻人一辈，希望能交到几个喜欢的朋友。毕竟一个人玩可没什么意思。

　　季寒和管家说了会话，苏云打发了人来请。舞会也差不多要开始了。

　　舞会的地点在季家的花厅，季寒赶到时，大厅内已经传来了音乐声。舞会还未正式开始，人群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低语寒暄着。

　　今天舞会的目的主要在于季寒，所以来的多是年轻一辈，季老夫人并未到场。苏云正拉着几位太太在一旁说话，见季寒出现在门口，忙迎了上去。场中的目光也就集中到了季寒身上。

　　少年气质高贵，目光清澈。一步步走来，好像是森林中的精灵，无处不精致，无处不美好。众人盯着少年移不开视线。

　　太太小姐们简直要被少年的风采迷倒了，目光亮的可怕。青年们微不可查的向少年靠拢，想着能与之结交会有多么愉快。就是座位上坐着的几位中年人，也暗叹着这个孩子的出色。

　　苏云昨日就觉得季寒清贵逼人，气质不俗，今天看到季寒给众人的震惊效果，心里也不得不承认季寒真的是脱胎换骨了。

　　强撑着笑容在台上给众人介绍了季寒，苏云看着被季寒比的没了色彩的季鸿，心里转过数个打压季寒的念头。

　　季寒给大家问了好，露出了乖巧又迷人的笑容，圆溜溜的大眼在众人身上扫过，期待着一会能交到几个值得相交的朋友。

　　苏云说了几句让大家好好玩，舞会就正式开始了。

　　这种西洋舞会很受年轻人欢迎。邀请自己心仪的女孩子跳一支舞，这种充满了浪漫气息的交流方式真是再完美不过。不跳舞，朋友们聚在一起品鉴红酒聊聊时事，也是一件很时髦的事情。

　　季寒很快就被人群围起来了。各种各样的人，说着相同或不同的话。很快，季寒就为这种情境为难起来。他并不喜欢周围都是人，有一两个知交好友陪着，清清静静的坐着才是他所希望的。

　　旁边处坐了一个眯着眼像狐狸样的青年，修长的手指无意识的在高脚杯上转着。他盯着季寒皱起的眉头颇有兴致的看了几秒，抬抬手对着围住季寒的人道：“行了，都别围着人不放，让季小少到我这坐坐。”

　　青年的话似乎挺有分量，周围的人慢慢的散开，不敢再过分搭话。季寒看了看青年的面庞，眉眼邪魅，鼻梁高挺，带着漫不经心的轻嘲。嗯，这个是柳家老七柳文非。

　　文非，文过饰非。

　　其实不是个好名字。这个名字充满了不祥和重重阴影。柳家的老七，花柳巷出身。柳家四爷本在冀州任职，战乱爆发起来，一家子全部横死。四房也是断了香火，后来家里小六爷说了，早年在冀州四哥在花柳巷里还有个红粉知己，听说有了个小子，已经五六岁了。

　　柳家老太太痛失爱子，一听还有根小苗苗留下，虽然出身不怎么光彩，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当下领人来做了血缘鉴定。

　　这就是柳文非。

　　文非，柳家大爷给起的名字。这孩子留着也就是个念想，家里也没多少重视。然而，这许多年过去，柳文非从一颗悲情小白菜长成了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剧毒花。柳家七少出手狠辣，心机深沉，这在云州的少爷圈里谁人不知，谁又敢惹。

　　季寒站在那里，像一棵笔直的小杨树。端着酒杯，墨色的大眼清澈见底。他内心犹豫了一下，私心里是更倾向于和直率坦荡的人交朋友的，但是隐藏在柳文非那双桃花眼里的神秘和深不可测，又吸引着他坐过去，和眼前的青年交谈几句。

　　季寒移了几步，最终还是坐到柳文非的对面。

　　不知道应该跟眼前的青年交谈起来，季寒用他墨葡萄一样的大眼瞪着青年，微微抬起下巴，示意他快些找出话题来聊。

　　柳文非低沉的笑了起来。季家的小少爷真是有意思的很。

　　“你袖子上带的，就是那对很有名气的骑士之心，对吗。能跟我说说你怎么得到它的吗？”柳文非目光在少年的袖扣上流连了一眼，少年高高的端着红酒杯，蓝色的名贵宝石，红酒的透亮色泽，细长精致的指尖。勾的人心里痒痒的，只想沉浸在这奢华靡丽的氛围中。

　　少年勾起一个略微的得意的笑容：“这是我在法国的一个小镇上的时候，安东尼主教送给我的。安东尼说佩戴着骑士之心，我将闯过一切难关，成为一个高尚的勇者！”

　　“哦？那主教怎么会在小镇上呢？”柳文非很捧场的继续问道。

　　“安东尼是背负着秘密任务才到小镇上的啊，我才不会告诉你呢。”少年像个偷藏果子的小松鼠似的，圆溜溜的瞪着柳文非，十分不给面子，真是又狡黠又可爱。

　　柳文非笑了笑，坐姿更加随意起来，歪斜着身体，一身散漫不羁的味道。喝了一口红酒，对少年挑了挑眉毛“好吧，那你跟我说说法国的小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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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舞会上的绅士淑女们都带着舞伴跳起舞来，交谊舞简单易学，合着优美轻扬的音乐，气氛渐渐热闹。苏云作为女主人，第一支舞是与季鸿一起跳的，季老夫人不喜西洋的那一套，喜欢的是最传统不过的大家闺秀。苏云一曲跳完，就转到一旁与几位相熟的太太说笑去了。

　　舞会的喧闹气氛很能增进感情，何况苏云深谙交际的技巧，说话无处不妥帖，让人新生欢喜，很快周围就聚集起一小堆人来。

　　渐渐的太太们就打探起季寒来了，一旁的姑娘们也含羞带怯，竖着耳朵着。苏云满脸温和笑意，看不出一丝一毫的阴暗。

　　有太太问，"季寒在国外是修了什么高等学术呀？"，苏云就道:"孩子年纪还小玩心重，在国外游历了不少好地方，老爷也说这开开眼界也是好的。"

　　又有人问，"你家二少这么俊秀的人物，以后可要请着到各家多走走啊。"苏云便说："我们季寒啊，就是在我们老夫人那里也不轻易开口呢，这孩子打小喜欢一个人清静，我和老爷也拿他没法子。”

　　如此种种。

　　苏云在这边明褒暗贬，不亦乐乎。那边季寒和柳文非也聊的很是相宜，众多青年才俊们摄于柳七的声威，也不敢离两人太近。比起季鸿那边觥筹交错，称兄道弟的境况，太太们都暗中寻思着，这季二少看起来确实是个喜欢清静的人啊。但是少年往那一坐，白色衬衣纯净简洁，和整个大厅相得益彰，赏心悦目，哪怕性格冷清孤僻一点，也有不少人喜爱的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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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花厅东南角落里，坐着三个挺活泼的小姑娘，头上带了同一个款式的银色镶钻小王冠，尖尖的，闪亮亮的，个个都美滋滋的高昂着头，盼着别人注意到她们的新头饰。一个穿着嫩绿色公主小洋裙，扎着两根麻花辫的小姑娘从苏云所在的太太团里悄悄退了出去，朝她们跑了过去。

　　“怎么样，怎么样，你都听到什么了？”三个带着小王冠的小姑娘有点激动，眼睛亮晶晶的，赶忙问刚赶过来的绿裙子小姑娘。再仔细一看，绿裙子小姑娘头上也带了跟这三位一样的小王冠。四顶小王冠凑到一起，在阳光折射下，闪的叫人睁不开眼。

　　绿裙子小姑娘叫贺雁雪，没错，正是贺三少的妹妹贺四小姐。她的三个好姐妹正巴巴的等着她说说季寒的事。

　　“哎呀，那些太太们无聊死啦，说话遮遮掩掩的。那个苏太太就知道打着弯说季家哥哥的坏话，坏透了。不过我听到一个有用的小消息哦~”贺雁雪小同学拉长了调子，故意吊着大家的胃口。
　　“快说，快说，什么呀！”小姑娘们急的埋怨起她来。

　　贺雁雪眨了眨眼，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咱们走的时候，季家哥哥给每个人都送个小礼物的，你们看看门口那里堆起来的小礼盒，都是季家哥哥给我们准备的！。”

　　小姑娘们伸出头瞅了瞅大厅外面，两边果然多出了好多礼品盒子，堆放在一边整整齐齐的。盒子看起来很精致，好想去看看里面是什么。

　　淑女是不能随便去看人家的盒子的，小姑娘们怏怏的坐在座位上，又缠着贺雁雪拷问她还知道季家哥哥什么事。

　　贺雁雪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四个小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觉得坐在季家哥哥旁边的柳文非好碍眼。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正是爱美的时候，季寒精致的眉眼，华贵的衣服，在她们看来，哪哪都好，任谁来也是比不上季家哥哥的。

　　这时候大厅忽然声音安静了下来，小姑娘们望过去，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其中一个小姑娘戳了戳贺雁雪，小心翼翼的道：“雁雪，这不是你三哥吗，他是不是来抓你回去的啊？”

　　贺雁雪身子一僵，回过头去瞅了瞅，默默往小伙伴身后挪去。

　　完蛋了，贺阎王不是真的来抓我的吧，呵呵呵。

　　贺小四感受到了世界深深的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