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不胜清寒》夜静水寒

2、二

　　苏云是一个很有心计的女子。

　　季寒本应是季伯年的长子，外祖林家也是十分显赫的人家。可惜季寒的母亲林意薇红颜命薄，在季寒出生后九个月就因病辞世，只留下季寒一个儿子。

　　苏云早年是季伯年的外室。她是季家老夫人家的远房偏枝，家道中落后寄居在苏家，不愿低嫁，因此设计了季伯年，与其有了首尾，且一举得子，有了私生子季鸿。然而却没能登堂入室。

　　林意薇死后，季家子嗣单薄，凭着儿子，她费尽心机进了季家的主宅，成了季伯年的继妻。过上了风光无限的生活。也许有人看不起她曾经外室的身份，可是以季家在云州城的上流圈子里地位，很少有人会当面给她难堪，底下更有众多追捧者企图通过她攀上季家的关系。

　　这些年，她在云州城过得很是惬意，除了老夫人时不时在老夫人那里受些委屈，她可谓顺风顺水。

　　然而现在那个出国留洋的季寒季寒就要回来了，虽然季鸿这几年小心经营着，得了不少好名声，可是自己出身寒微，没有林意薇那么好的家世帮助儿子坐稳季家家主之位，况且季伯年这些年终究没有明确表过态，由谁来继承家业。只讨好了老夫人是不够的，老夫人能做主把自己迎回季家，却无力决定季家的家主之位。想到这些，苏云的脸色不由得沉了沉。

　　她坐在沙发上，思虑到儿子沉稳规矩，端坐大方，脸色方好看了一点，自己的儿子一表人才，又是从国立名校毕业，现在已经开始学着打理家里的事务了，待人接物也十分得体，那个就知道低着头一声不吭的季寒，即使留过洋又怎么样，想必是比不上鸿儿的。

　　这时佣人进来回禀了一声：“夫人，大少爷和二少爷回来了。”

　　苏云起身打理了一下自己，踩着花盆鞋迎了出去，脸上笑容和煦，全然看不出一丝不妥之处，她身后的心腹妈妈们，也跟着迎了出去。

　　苏云出了大厅门，待看清前面走来的人时，笑容不由得僵了僵。

　　眼前这个信步向自己走来的少年，穿着十分考究的白色衬衣，整个人有着一种十分明显的风骨卓然，一双长靴扎在腿上更显得姿态挺拔，让人看着十分舒服。

　　少年走路的步伐似乎有着某种奇特的旋律，说不出的好看。最让人震惊的还是少年一双墨黑的大眼睛，里面闪烁着的自信而坦然的光芒，几乎能让人屏住呼吸，错不开视线。

　　苏云母子刚到季家的时候，季寒人还小小的，十分单纯。老夫人很厌恶季寒的母亲林意薇，连带着对她留下的季寒也有了偏见。苏云手段高超，不动声色的把季寒养的阴沉懦弱，处处不如季鸿。所以虽然有些于礼不合，老夫人却一直私心里想让季鸿来继承季家。那时季寒在家里看着衣食无缺，然而就连下人们也都捧高踩低，季寒一日比一日沉默下来。

　　苏云则趁机疏远了季寒的朋友，不露痕迹的限制季寒外出，把他彻底养成了孤僻懦弱的性子。后来更是以此为由，在季鸿上学时，却只给季寒请了一个有些名气，实际却严厉迂腐的先生在家。

　　苏云不留余力的暗中打压着季寒，季伯年在外精明强干，却并不过度关注内宅家事，季寒自己立不起来，季伯年忙于公事也并不知详情，所以苏云的计划毫无阻力的进行着，一心养废着季寒。

　　直到季寒十四岁时，他摔下楼梯昏迷数月，伤好之后心灰意懒，他坚决的提出要出国留学。十四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年纪，季寒执拗起来谁也劝不动，当然苏云和老夫人暗中也出了不少力，总之，结果就是季寒带着外祖送来的管家楚毅踏上了飘洋过海的航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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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云没想到季寒出去几年，变化竟如此之大，季鸿本身就是私生子，虽说现在占了大少爷的名头，但总归是不够名正言顺，现在季寒留洋回来，整个人都显示出不凡的气质，这对鸿儿可是个不小的威胁。

　　心里这样想着，面上还是亲热的寒暄着欢迎季寒回家。看着季寒淡然的表情，拿不准他在国外是否增长了什么底气。

　　季老夫人外出寻老姐妹说话，留了苏云在家安置季寒，要傍晚才归家。季明珠则是去季老夫人的娘家苏家小住，至今还未回来。洗尘宴还是晚上，现在时间还早，家里迎接季寒的任务就落在了苏云身上，苏云为了显示做母亲的慈爱，总是要做出一番关怀备至的姿态的。

　　季寒漫不经心的听着，并不回应苏云热情的欢迎。苏云。季寒上辈子是个乖乖巧巧的二世祖，家人宠溺惯了，并不耐烦这种绵里藏针的虚伪客套。

　　让季寒去过那种整日算计的生活，他是一百个不乐意的。他不会这些勾心斗角的本事，但是他相信，只要自己够强大，就不用惧任何人的谋算。

　　季寒身上有一种贵族气质，这种气质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而是与生俱来，又经过后天环境潜移默化出来的高贵，不会让人觉得无礼，只会觉得他更加迷人。不管他做什么，众人都会生出一种本来就该如此的心情。

　　管家楚毅看了看苏云有些撑不住的笑脸，及时接过话头，问了季寒的房间安置等一干事宜，视线略过正翘着腿无所谓的看着他们的季寒，心里为这个直来直去的小少爷感到一阵无奈。少爷你第一天回到季家，就闹得这么不给继母面子，这样真的好吗？

　　“夫人，少爷这一路车马劳顿，多有疲惫，我就先送少爷回房休息。”楚管家向苏云和季鸿微微点了点头，迅速带走了季寒。

　　季宅人口简单，老夫人苏氏，家主季伯年，填房苏云，再有就是苏云的一双儿女季鸿和季明珠，加上季寒一共六个人，确实是人丁单薄。季家的宅子很大，季寒所住的墨云居早已收拾妥当，只等入住。

　　楚管家了解自家少爷直率的性子，苏云面上和善可亲，心里却不定转了多少心思，不是个好相与的。自古这后宅的女子，不见刀光剑影，暗中的手段却防不胜防，这么一想，回到季家，小少爷不定要受什么暗算委屈。

　　楚管家想了想少爷巴掌大的个脸上那双盛满了委屈的大眼睛，嘴角不由得抽了抽，这熊孩子杀伤力太大了，他可受不了天天被这样瞪着。必须马上写信和林老爷子商量下，就算不能接到林家去住，也万不能放任苏云那女人手伸的太长。

　　当年季寒摔下楼梯重伤，林家得到风声就上门讨过说法，可是苏云这个女人也谨慎的很，终究没拿到什么把柄，反而被她哭哭啼啼的狠狠恶心了一把。但季寒的事，跟这女人绝对脱不了关系，所以，季寒要出国留洋林家也并未阻止，毕竟林家不在云州，鞭长莫及，出去长长见识也好。何况林家子弟多有留洋的先例，就连季寒的母亲年林意薇对西洋也多有了解。

　　楚管家奉林老爷子之命，在国外护持这着季寒，这些年也有了感情，对苏云很是戒备，好在少爷年纪渐长，也有了自立的资本，不是那么容易拿捏，就算离开季家也是无妨的。

　　只是传出忤逆父母愤然离家的名声总归不好，外祖林家能护少爷一时，可终究也是寄人篱下。这世道看着安稳，可是国内军阀割据，国外虎视眈眈，说不准哪天就兵荒马乱，有家族做支撑总是好的，不然以少爷的直率纯粹，怎么让人放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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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家世家传承，依旧保留着古韵悠然，然而时代终究是变迁了，宅内也冒出了些时代新潮。豪华的顶灯，电报机，电话，留声机，这些东西与雕纹的红木家具有些不搭，又有些奇异的相宜。

　　季寒带回的两个银色暗纹行李箱，被楚管家一一打开，收拾起来。

　　一个箱子放了给众人的礼物，名贵的劳力士表，巴黎的奢靡香水，璀璨夺目的宝石吊坠，顶级的红酒，其他种类也不一而足，各国奢侈品满满堆满了行李箱，除去给季家众人的礼物，仍剩下不少珍品，这些是楚管家收拾出来，以备不时之需的。另一只箱子则是季寒的一些衣物和常用物品。

　　季寒在外五年，自然不止这么点家当，其他的东西都随船装箱，几个随从正带人流水般的搬到了墨云居。

　　季寒是一个脑域天才。顾名思义，他的大脑开发程度远高于一般人。前世季寒身体不好，并没有参加什么顶尖的科研项目，但是病中无聊，也会偶尔帮家族处理一些事务。脑域天才们通常过目不忘，理解能力超然，所以他们大多涉猎广泛，掌握着世界顶级知识水平，引领科学的发展进步。

　　每一项技术的改进和创新，都会带来巨大的利益回报，季寒自己甚至不用进行什么科研，只就前世闲暇时在书中掌握的知识就足够领先世界一大截，毕竟这个时代的科技十分落后，远不如后世那样日新月异。

　　然而前世的季寒被宠的软软糯糯，对于称霸世界，走向人生巅峰完全不感兴趣。他内心还是个不喜欢麻烦的小孩子，不喜欢钻营交际。前世除了身体差一点，其他的应有尽有，并不觉得有什么遗憾。这一世只要自由自在，做一些喜欢的事就好了。

　　在国外，季寒的一些“小制作”很受各国贵族和商人们欢迎，虽然他的重点在环游世界，但对于各国的新技术也有一些耳闻，那些著名的高等学府和研究院，季寒在其中混迹过一段时间。毕竟家人们都不在这个世界，他还是要有一些立足的资本。

　　把前世无聊时看来的知识运用起来，制作出一些新奇的小玩意也就是分分钟的事。回报倒是很丰厚的，与一些商人和贵族的合作给了季寒充足的资金来源。季寒的玩心很重，心思也没放在赚钱上，这种“合作”也就三五次而已，不过就算这样，现在的季寒也已经身价不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