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蒹葭苍苍 ...
-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水中央……
有淡漠之声反复叹于耳畔,细听却又听不到了。
水中央……水中央?的确是死在了水中央!
当那劈天盖地的巨浪砸过来时,正在海水中练习蛙泳的阿黎懵了,这就是海啸?
-------------------------------------------------------------------------------
“你当真决定留在这里,不随我去?”
一个男子的声音自不远处蓦然响起,伴随着船舶浮游的阻水声。
“嗯”又一个男子的声音淡薄的回应。
“少博,这囚龙涧既是天险,又似闷牢,你却执意隐居于此,莫不是图了这‘囚龙’二字?”
被称作少博的男子轻笑一声:“子曦,你这人中之龙若留下陪我,方才应了这‘囚龙’二字?”
“哈哈哈……”
男子大笑声传来,阿黎吓了一跳,海啸了,他都没死?还笑的出来?
阿黎缓缓睁开双眸,循声望去,只见芦荷掩映的船坊上,一墨一素两个男子并肩而立,似两只鹤般风姿孤傲。难道我也没死?
荷塘、碧水、参天的芦苇、满覆青鳞的身体……待她看清楚周围一切,尖叫声却化作了蚊虫嘤咛般的声波……
惊恐……狂游……泪水……直至夜幕罩笼……水中浮上一轮皎月……
隔岸一盏微弱灯火,萤化了阿黎的孤独与恐惧,她不自觉的游向那盏灯火,那是一盏雕格窗中透出的白烛,映亮了烛旁持书不语的素衣男子,魏晋袍袖俨然,如墨长发简束。
阿黎明白了,阿黎果真化作了魏晋时代的一尾青鲤。尾扇一摆,水中跳起一颗碧珠,啵的一声复又落入水里,那碧珠里一定掺杂了阿黎的眼泪。
素衣男子不知何时已放下了手中的书,隔着窗子仿佛向水中的阿黎投来清浅一笑,眉若远山,眸似星华,颜若敷粉,面若桃花。
阿黎想同他说话,念想一出,周身竟然开始幻化,须臾已化做一袭青衫的俏娇女子,她自水中绥绥站起,如水鬼般的身影唯恐吓到那素衣男子,可那男子似乎并无惊异,唇角牵起一笑。
“时辰推算的果真应准,今夜你终是可以修成人形了”
“你……我……”阿黎竟是可以说话了。
“莫奕,字少博,你……仍唤作阿鲤吧!”
阿鲤?阿鲤吗?
至晚侧室住下,阿鲤久未能眠,夜半时分,莫奕房中传来如风之声,阿鲤不好打搅,更羞于窥看,便装作不知。
天逐亮,阿鲤还未睁开双眸,周身竟是刀割般疼痛难忍,忽闻身旁莫奕笑声:“阿鲤,你初幻人形,这长白之日还未能适应,躺好别动,我来帮你……”
一股温热气息萦绕全身,疼痛渐止,阿鲤缓缓睁开眼睛,只见莫奕手上半悬一颗璀璨银珠,银珠漫散灼华,缓缓飞升,却又猛然嵌进莫奕眉心,化作一朵银色花钿。
阿鲤痴痴的盯着莫奕细看,俄而被莫奕发觉,便迅速看向他处,但面上的潮红却久久难消。莫奕打趣的捏捏阿鲤脸颊。
“青鲤时就盯着我看,如今幻化成阿鲤了,还盯着我看,看不够吗?”
阿黎讪笑,哪里有个青鲤时候,她明明是才来这古时吗?史载魏晋遗风,多出美男,阿黎却真没想到,这魏晋美男竟是如此之美,缟素无色,反衬如仙般风致。
“阿鲤,待等二十一重天南门开启,我便带你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那去哪里?
门外脚步声传来,两人循声望去,正是昨天同莫奕一起游船的墨衣男子,今日细看,容貌虽不敌莫奕仙人气度,却也有英挺霸气的绝色容颜,那身墨衣之上描绣着三条金龙,彰显了来人的尊贵身份,莫奕折身迎出门去。
“子曦如何又折回来了?”
“少博,此番我必须带你走!”被唤作子曦的男子语气铿锵“哪怕毁了这囚龙涧,我也在所不惜……”
莫奕淡然笑笑“子曦是怕我会再去助了别人?”
“此是缘故之一,其余……”
“其余……便不必讲了!”莫奕抬手打断他的言语。
“少博,你我自这囚龙涧相识,你又助我赢得天下,缘何却不肯同我一起协理天下?”
“子曦,你志在天下,而我却不过一隐游闲人。助你,不过是因为你我有缘……”
“既是有缘,如今却弃我而去?”
“你我之缘,不过三载,三载已过,自是各为其生了……”
“你我皆为凡夫,莫拿鬼神之说哄我,何来规定三载之缘……”
莫奕笑而不答。
“少博,我……对你……难道你……”
子曦的话因为门口突然出现的阿鲤而蓦然止住,他微眯双目,冷然一笑。
“少博,我还以为你果真无所牵挂,此番我自是明白了你离我而去的缘由!”
子曦折身怔忪片刻,又忽然大笑“我偏不信,这天下还有我龙泽晨得不到的东西……”
墨色袍袖一挥,子曦绝尘而去……
-------------------------------------------------------------------------------
囚龙涧,天险之最,凡人绝足于此,若不是轻功了然者,自是无法踏入半步。
乱世末,龙泽晨勤王大军困于此处无法脱身,忽闻涧中歌道:“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一素衣男子踏风而来,周身纤尘不染,霞光万丈,飞至龙泽晨眼前落下,笑若桃李,声如玉磬
“贵客可是子曦?我带你出这囚龙涧……”
龙泽晨惊艳的望着眼前的素衣男子,竟能直呼出他的字号,便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素衣男子回身向水中一瞥,一尾尺长的青鲤自水中蓦然跃出。
“阿鲤在此等我,少博三载便回……”
自此莫奕出涧,运筹帷幄而决胜千里三载,助龙泽晨得了天下,天下既归,莫奕便回了囚龙涧.然龙泽晨对莫奕之情却已深入髓腹,怎肯就此放他离去,便常来此处规劝,却屡屡败兴而返。
“阿鲤,你在此等候,我去涧中修身,午时便归……”
莫奕身形一闪已不见人影,阿鲤喟叹一声,这莫奕近日频繁遁去所谓的涧中修身,那囚龙涧最险之处,瀑力如刃,也不知他是如何跃入那瀑中去的。
一个时辰之后,阿鲤伏在莫奕的藤椅上正梦怔着编织她与莫奕的暧昧缠绵,忽然门被踢开,十几个黑衣使者闯了进来,阿鲤眼前一黑,被人打晕过去。
甫醒来,已在一阙华宫殿之中,不知何时更换的一身锦衣,华美异常,不远处有一和她相似服饰的伟岸男子背对着她长立于窗旁。
“你叫阿鲤?”
闻声竟是龙泽晨。
“朕原以为,少博口中的阿鲤,不过是他豢养的那尾青鲤,却原来是个俏娇美人……”
“陛下与少博有结,何故虏我至此?”
阿鲤诧异的眼神打量着眼前着了天子服饰的龙泽晨,龙泽晨闻言,转过身来,眼神中透着犀利冷峻的光芒。
“阿鲤既知我与少博有结,又怎能不知此结因你起?”
“因我而结?阿鲤不懂……”
“若不是你横插一足,我与少博必成龙阳!”
阿鲤大窘,原来子曦对莫弈竟是动的这般念想。反观莫弈,似是并无此番打算啊。
“我与少博二人共征天下,日日同进同出,夜夜抵足而眠,竟换不得你以鲤为名?”
阿鲤心中一动,因不知他二者早于天庭生情一事,又怕子曦一厢情愿,情之深者恨之切,阿鲤尝试规劝子曦:“陛下可知,顽石浇灌,绛珠还泪;金锁有意,宝玉无心?单情苦深劫难更甚,少博若与你有情,又因何婉拒,若无情,陛下怎能强求?”
龙泽晨闻言一震,然天子傲然,自是不能使他低头认命。
“朕好美色……既不能得如仙般少博作陪,换做你这如花般阿鲤做妇,亦是可慰……”
阿鲤冷汗淋漓,这借口太过牵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