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和》StunningKat

2、第 2 章

　　2-我好像没有生气这个功能

　　裴浩没再搭理西和，关上门，将叶桦与西和一齐隔绝在了房间之外。

　　各式各样的公文想必已经堆满了他的书房，这一个月来都是叶桦与秘书替他处理。他自己是一个月没再进去过了。

　　叶桦在门外脸色不豫地站着，望了望西和：“你有办法没有？”
　　西和冷静地走向另一间房：“我能够进去。”

　　裴浩仍是靠在窗边的躺椅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忽然冒出来刚才门口站着的，那个眉清目秀的人工智能。

　　他的公司里也有类似的人工智能，和常人无异，不过只有刻意去看才会发觉。
　　裴浩想着又是一阵烦闷，这个AI长得有点像那个在教堂里留一张字条，告诉他不想结婚而决定去追求自由的人。

　　裴浩怎么可能对他有任何的好脸色。

　　“咔哒。”窗边响起锁扣打开的声音。裴浩睁开眼，见西和一手扶着窗沿，下半身正挂在隔壁房间的阳台支柱上，整个人像在表演杂技一般悬在窗外。

　　“你做什么？”裴浩没好气地起身要去关窗。
　　西和屏住呼吸，仰起下巴，有些可怜地向裴浩求情：“我快掉下去了，裴先生，你能不能拉我一把？”
　　裴浩仿佛听见了天方夜谭：“我没有推你下去就不错了。”
　　西和讨好地，勉强笑说：“我倒没关系，虽然痛，但不会骨折。我的骨头是合金做的。”
　　裴浩冷漠地看着他。

　　“但是心脏不行。”西和接着说：“我全身上下最贵的就是这颗心，这个高度掉下去，都不一定修不修得好了。”

　　正说着，西和忽然脚下一滑，迅速往下坠去。裴浩眼疾手快，连忙拉住他手腕。

　　“真轻。”裴浩似乎对自己没有像说的那样放任西和摔下去，而觉得有些不自然，转移话题道：“你不是合金做的吗？”
　　“是最轻的那种。”西和的手也反抓住裴浩。
　　裴浩一使劲，轻轻松松地将西和拉了进来，后者因冲力而不可避免地撞进裴浩怀里。

　　“重量最接近人类骨骼。”西和还在说刚才未完的话题：“就是比人类的结实很多。”
　　裴浩将西和推开，说：“你出去吧。”

　　西和好像没听见似的：“你还没给我名字，我不能走。”
　　裴浩无可奈何地问：“给你起名字，你就可以走了？”
　　西和诚恳地点头：“当然。”
　　裴浩不耐烦地四处环视了一会儿，目光落在地上一本摊开的书上。他沉吟了一会儿：“就叫西和吧。”

　　西和闭上眼，几秒钟后睁开，说：“录入完毕。”
　　裴浩捡起地上的书，重新坐在躺椅上：“可以走了。”

　　西和一动不动地站着。

　　裴浩提高声调：“不是叫你出去吗？”
　　“裴先生，我不会出去的。陪伴你是我的工作，你在哪，我就在哪。”西和说。

　　裴浩这才知道自己竟被个机器人给耍了，火冒三丈地狠狠将手里的书扔向西和。

　　书不凑巧砸到西和的脸上，西和叫了一声痛。
　　书是精装的硬书皮，边边角角用这样的力道扔过去，普通人早就被砸出血了。

　　西和的脸却连伤口都没有。

　　裴浩听他声音，原本有些担心自己下手重了，又见他似乎没什么事，便放下心来。
　　“不是好好的么？喊得像有多疼似的。”裴浩状似漫不经心地道。

　　西和蹲下去捡书，拍了拍灰尘，说：“我们有高仿真的感知系统，所以痛觉和普通人类是一样的。但我们不会流血。”
　　西和拿着书走近裴浩，端正地摆在桌上。裴浩才留意到西和的脸上其实是有一道口子的，看上去很奇怪，因为伤口很真，却没有血色，像是塑胶被刀口划破了一样。

　　裴浩也有点不好意思，问：“要创口贴吗？”
　　西和马上就笑了：“不用。等一下会自己好的。”

　　裴浩见他也不答腔，拿起书自顾自的看起来。

　　西和坐在一旁，屈膝抱腿。

　　裴浩原本觉得奇怪，看着看着，好像又习惯了房间里多一个安静的西和。

　　夜幕降临前，一直一动不动的西和忽然动了。

　　裴浩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西和疑惑地看着他：“我刚睡醒。”

　　裴浩骂道：“哪有人坐着睡觉的。”
　　西和指了指房间里：“这里也没有床。”

　　裴浩不再说话，肚子里很是配合地咕咚咕咚叫了两声。
　　西和听到，说：“我给你弄点吃的来。”
　　裴浩说：“我不吃。”
　　西和没理他，兀自出去了。

　　裴浩气短，心想，真够厉害的这机器人，连他的话也敢不听。

　　二十分钟后西和端着餐盘回来。
　　裴浩视若无睹。
　　西和将餐盘放在他面前。依据机器人协会为他录入的有关裴浩喜好的数据，他依照原样做了一份出来。

　　谁知裴浩看到，竟脸色大变。
　　“谁做的？！”裴浩厉声质问：“说！”

　　西和平静地看向裴浩的眼睛：“是我做的。”
　　裴浩大手一挥，将餐盘扫到了地上。玻璃瓷器碎了一地，声响清脆而杂乱。

　　“谁告诉你的？”裴浩问。

　　这是简春曾为他做过的晚餐。
　　他甚至都忘了，究竟是因为他喜欢，简春才会做给他，还是因为这是简春为他做的，他才会喜欢。

　　这让他想起简春。连带着眼前和简春有那么几分相似的西和，也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滚出去！”裴浩喊道。

　　西和站在原地不动，望着他的眼睛如同精妙仪器般，仿佛能穿透人心：“裴先生，有些伤口光靠逃避，是永远也不会愈合的。”
　　裴浩不想再听，一把抓住西和要把他往门口带。
　　西和在他怀里挣扎，力气不大，是以拗不过裴浩，被踉踉跄跄地带走时，脚绊到桌脚，一不小心摔在地上。

　　正摔在那一片破碎的陶瓷碗碎片上面。
　　“啊！”

　　裴浩愣了一会儿，旋即又想起西河刚才的话，连忙蹲下去扶他：“怎么样了？”

　　西和疼得表情都皱起来，咬紧牙关，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有碎片扎进他的皮肤里，还好没有血，显得没那么残忍和痛苦。

　　裴浩叹了口气，将那些扎进肉里的碎片一个个拔出来。每拔一次，西和瘦弱的躯体就跟着颤抖一次。

　　他和简春很像。所以他痛，他皱眉的时候，裴浩都会像条件反射一样对他心软。

　　过了一阵子，痛觉过去了，西和才慢慢站起来，全身皮开肉绽的，他说：“对不起。”

　　裴浩强装无所谓地问：“不疼了？”
　　西和说：“再过段时间就会好了。”

　　裴浩不做声，在沙发上坐下。
　　西和见他没有事情要交待，便说：“裴先生，你坐着不要动，我叫人上来打扫。”顿了一顿又说：“你不喜欢吃这些，我再给你做别的。”

　　说着就要下楼。

　　裴浩却叫住了他：“西和。”
　　“我在。”西和应答。

　　“你们人工智能，都不会生气的吗？”

　　西和认真地想了想，道：“有的会，有的不会。我么——好像暂时没有这个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