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盟在》狮子温

21、第三章 枝上柳绵吹又少(8)

　　子杰眼见她翻出一套粉柔娇嫩的蕾丝睡裙，荷叶边，深V领，两根肩带若有若无，不禁脸上一红，赶紧翻身背对着她，却听谢宛心那厢害羞地低语：“可不可以吹灭蜡烛？我换衣服。”子杰赶紧红着脸吹灭烛火，黑暗之中，人的听觉竟是出奇的灵敏，纵使窗外的狂风骤雨也盖不住宛心悉悉索索地衣料摩擦之声。大概是黑暗之中行动不便，宛心的一件睡裙，竟足足换了二十分钟不止，只听得林子杰耳热心跳，热血上冲，竟不禁回想起同样漆黑的夜晚，那个同样让自己热血贲张的香甜初吻。那个宛心，身上也不知藏着什么异香，在这漆黑的夜里，随着她的一举一动，一丝丝的勾魂摄魄的香甜不断地涌入子杰的鼻孔，只诱得子杰热血沸腾、浑身燥热，又是混乱、又是懊恼、又是渴盼、又是难过，一颗心宛如被剁成七八瓣，在油锅里翻来覆去地煎滚烹炸。

　　就在子杰几乎崩溃之时，床铺“咯吱”一声呻吟，宛心终于轻轻躺倒在床上，林子杰长出口气，赶紧用毛毯蒙住了脑袋，也隔开了宛心温柔缠绵的一声“晚安”。虽然用毯子捂住了脑袋装睡，子杰的听力竟比刚才更加灵敏，他听到了宛心幽幽而压抑的轻叹，他听到了宛心辗转而反侧的不眠，他甚至听到了宛心一滴滴多情泪水滑落嘴角的黯然心酸。那一刻，子杰不是不难过的：这个上苍，为什么安排了这么多一出又一出的爱而不得、情难自禁？以宛心之容貌品性，多少优秀男生趋之若鹜，何以自己一遍又一遍地伤她至深，自己这颗心，真就那么冷酷无情么？

　　正在自责自悔之中，林子杰听见了宛心柔婉至极的低语：“林子杰，我知道你没有睡着，你不用怕我，我以后再不会做那些少廉寡耻的事情了，你别把自己捂死在被子里。我十一订婚，毕业证到手后就去美国完婚。”短短几句话，不啻晴天霹雳，把林子杰震得一下子坐了起来：“你说什么？！”

　　宛心的声音在风雨中显得格外平静：“大家不都说当我爱的和爱我的不可兼得时，选择爱我的那个会更容易幸福么？林子杰，我累了，只想要一份安稳平淡的幸福。祝你快乐！”。子杰黯然，在暗夜里默默坐了良久，才沉着嗓子问道：“那是个怎样的人？”。宛心冷冷一笑：“怎样的人对你来说重要么？天晚了，睡吧。”。一翻身，留给子杰一个冰冷的背影，就此陷入沉寂。

　　这一夜，子杰再也无法平静，翻来覆去都是宛心那句无奈的叹息“当我爱的和爱我的不可兼得时，选择爱我的那个会更容易幸福”，是么？真是这样么？宛心，她会从此平静幸福么？如果她就此获得了幸福，自己应该高兴的，不是吗？可是，那丝莫名的忧伤，又是从何而起呢？为宛心？还是为自己？其实到了今天，到底为谁还重要么？他俩不同是天涯失意人么？唯一不同的是，宛心已经踏上了通往幸福的另一条道路，只撇下他一人在原地孤独失意、上下求索。

　　一夜暴雨换来了次日的艳阳高照、鸟鸣啁啾。看护父亲的子衿也是一夜心思，对雨难眠，思前想后，终究是一缕情丝解不脱，索性起了个绝早，匆匆赶回学校，却正碰上相约去寻老北京特色早点的初蕾和邵捷。初蕾挽着邵捷，甜蜜幸福地对着子衿盈盈而笑：“子衿，起得好早！昨晚又去哪里了？害得你那哥哥等到宿舍熄灯呢，八成回去得赶上大雨淋头了！”，子衿一惊，二话不说骑着自行车就往外跑，好容易按图索骥地找到了子杰的实习工厂，却是犹豫再三，不知该如何相见：那日自己决绝如斯，如今却巴巴跑来见他，该怎么开口？该怎么解释？几番犹豫，几乎要打退堂鼓了，却终究担心子杰淋雨可能会引起肺炎复发，只得咬咬牙硬着头皮去找门卫打听。

　　小门卫眼见子衿清丽可人文秀端庄，不由得大为艳羡，耐心指点了路径之后，忍不住和同伴嚼起了舌头：“这个林子杰艳福不浅啊，昨晚那个大美人还在屋里睡着呢，今早老天又送来个小美人儿，啧啧！”，子衿不过刚走出两步，这句闲话不轻不重地传入耳中，只刺得心中一疼，脑中顿时混乱起来，顿时觉得天地之间金光乱闪、残暑之气灼热逼人，迫得自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迷迷糊糊中，只想找块阴凉之处赶紧歇歇，眼见得前方一片绿荫蔽日，灌木葱茏，挣扎着跑了过去，靠着一丛茂密的灌木坐了下来，茫然看着前方发呆。

　　也不知过了多久，灌木那头的一排平房吱扭一声，一扇铁门轻轻打开，一个高高的身影端着饭盆走了出来，即便是隔着朦胧的泪光，子衿也知道那是她的子杰哥哥——几日不见，他怎么那么疲倦，连素来整洁的头发都变得乱蓬蓬的？子衿抹了把泪，刚要站起来，就听子杰又探头进屋，温柔地向里说道：“你一宿没睡好，别出来了，我打了早饭端回来。”。屋内有一女子娇柔笑道：“哟！今儿怎么这么体贴了？你不更没睡好么？我去打饭，你来补觉。”。子杰的声音里，居然充满了怜惜关爱：“行了，听我一回吧，在屋里等我。”这些又是体贴又是爱怜的对话一声声撞着子衿的耳鼓，只把她刺得心如刀绞、苦痛难言。眼见着子杰的身影渐渐远了，方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不过刚走了两步，就听见后面柔柔的一句轻唤：“小妹！”。

　　子衿被刚出门的宛心撞个正着，心中又是羞愧，又是难堪，索性头也不回，拔足就往外跑，不过刚出了厂门，就被宛心从后赶上，伸臂拦住了去路：“好好的到家了，怎么不进去坐坐？”。子衿低头不语，却被宛心握住了双手：“小妹，我也不问你和你哥闹什么别扭呢，只求你一件事情。”，子衿艰难抬头，只见宛心衣衫不整，秀发蓬松，妩媚的芙蓉脸上说不出的春意朦胧，心中微微一酸，点了点头：“我是不是该叫你嫂子？”，宛心掩唇一笑，娇媚异常：“既然被妹子撞见，我也不装什么了，只求你别告诉别人，子杰家教甚严，伯母要是知道我俩住在一起，只怕会瞧不起我这个媳妇，求你保密，好小妹！”。子衿点了点头：“我只当没来过，再见！”，说完此话，抽出双手，拔腿就跑，只留下宛心笑吟吟地站在原处，目送她一点点跑出自己的视野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