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盟在》狮子温

13、第二章 多情总被无情恼 （5）

　　子杰为情所困的时候，子衿却是为钱所困。医院的催款单日日出，家里却无论如何也交不出一分钱了，子衿眼见母亲一遍遍哭求院方不要停药，难过之余，也开始拼命地揽活做家教，一家、两家、三家，越来越多的家教挤掉了她所有的课余时间甚至一部分上课时间，可是她顾不得了，每天只有在接过报酬，算着那几十块可以给爸爸打什么药的时候，她的心才会有片刻的安宁。所以，她舍不得花上整晚上时间去等子杰的电话，那会少赚50块钱，那可是爸爸一天的床位费加营养费呢。她也不知道怎么写信向子杰解释这些——她怕他着急、怕他心疼，更怕他给自己钱，他的父母已经为了爸爸的病几乎打破做人底线地在托关系批报销、而且一次又一次地取出存款帮助爸爸，她不能再让哥哥为自己焦心了——爸爸的病就是个巨大的无底洞，会吸光所有人的精力、金钱甚至希望，她一家受苦已经够了，不能再继续拖累亲朋好友。有的时候，她会突然希望自己并不是父母的亲生孩儿，而是某个富豪的当年弃婴，这样她就可以拿着清华大学的金字招牌跑去认祖归宗，然后让那个富豪狠狠掏上一大笔抚养费给自己的爸爸看病治疗；有的时候，她会看着自己健康年轻的容颜，突然希望世上有个什么万能神仙，可以收人寿命换人愿望，那样她就可以卖出去十年二十年的生命换回爸爸几年安康。可是，世上又哪有什么神仙呢？有的只是现实的生活和不尽的账单。
　　然而，即使如此，子衿也不愿意在任何朋友面前露出一丝一毫的为难和困窘，她也愿意和所有的花季少女一样没心没肺地欢笑、自由自在的撒娇，即使不能真的如此，偶尔装装也是难得的放松。所以，她也会在父亲好转的周末，偶尔跟着夏初蕾看场电影、去场舞会，一遍遍告诉自己：我的生活，还是正常美好。
　　初蕾是她第一眼就喜欢的女孩子：简单、明快、纯洁、欢乐，有着良好的家世和不羁的个性，是她梦想中应该成为的自己。初蕾也是忍不住地依恋子衿：安静、宽容、体贴、温柔，就算有些小小的神秘，但是完全不妨碍自己向她吐露任何烦恼和心事。一对女孩子的友谊，就这样奇妙地建立并稳固着。有的时候，初蕾会在午饭过后拉着子衿，坐在女生楼前的小花园里向她诉说些情感上的小烦恼——漂亮单纯又聪颖非凡的夏初蕾，即使是在这个国内顶尖的学府中也是那朵最为璀璨夺目的宝石花：别人需要早出晚归的上自习、泡题海，她却有本事轻轻松松就将所有功课当堂搞定，业余时间不是玩音乐就是逛大街，考试成绩出来，她却永远的名列前茅；她那张牛奶般鲜嫩的小脸上永远是不谙世事的甜美笑容，一双忽闪着长睫毛的大眼睛不知道迷倒了上下几届师兄师弟，可她本人，却是真的不知不觉，言笑依然。关于她的传说中，最著名的一则就是自从导师看她天资异常破格让她进入实验室从事研究以来，坐她对面一排男生的程序bug率明显升高，弄得导师无奈之下只好把她的座位放到靠墙的角落，让她独自面壁研究。
　　初蕾本就是作为少年大学生招进学校的，比同届学生小了三四岁的年纪加上一向优越无忧的家世，让这个可爱的美少女真的是无法理解男女之间的复杂情事，一收到情书就吓得手足无措，拉着子衿一路掉泪：“子衿！子衿！他们真的好无耻，好肉麻！你帮我想想办法。”子衿看着初蕾精致无暇的脸上布满惊恐，忍不住又爱又怜，掐了掐她几乎出水儿的小苹果脸，摇头笑道：“大小姐，你该长长大啦！这里是大学，不是高中，谈个恋爱写封情书都要被拉出去示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这么美，自然会有人心生爱慕，怕什么怕？勇敢面对啊！”初蕾更是迷茫：“怎么面对啊？”子衿歪着脑袋想了想：“嗯，也许是不喜欢就坚决拒绝，其他的呢？先做做普通朋友，等到有了感觉后再慢慢发展吧。”夏初蕾刨根问底：“那什么算是有感觉呢？”子衿也未谙情事，想了半天只好拿小说里的设定来套现实情形：“嗯，大概是那种让你一直觉得安心、有依靠，不论什么时候想起他，都会有暖暖的感觉，你不开心的时候，他哄你；你开心的时候，他比你还开心；你困难的时候，他帮助你；你顺利的时候，他呵护你。你就算在全世界面前都是个懂事体贴的乖孩子，可是到了他的面前啊，你也可以无所顾忌地任性甚至刁蛮，他还会耐着性子哄你、逗你。嗯，应该是这样。”初蕾眨巴了几下大眼睛，想了又想，终于福至心灵：“啊！我懂了，就是哥哥的感觉！”，子衿心中一跳，一下子愣住：哥哥？哥哥的感觉？会吗？
　　两个少女苦苦探讨什么是爱情的时候，子杰也在苦苦思考他的爱情，到底会是什么？无疑，谢宛心几乎是所有男人的梦中情人：美貌、多才、妩媚、性感，对自己更是一往情深用心良苦，而且两人都是志向远大之人，平日里闲聊也算是志同道合，彼此又是同乡同学，便是大众意义上的佳偶天成，也不过如此吧？可是自己为什么总是忍不住要抗拒她的亲近呢？想到这里，子杰脑中突然冒出一对清亮如水银般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哥哥，为什么？”
　　子杰甩了甩脑袋，硬生生甩掉了面对那双眼睛时的窘迫和羞愧：自己和宛心一吻再吻，亲昵纠缠，又拿什么去面对当年月光下那个全身心信赖自己、依靠自己的无邪少女？想到这里，子杰脑中突然浮现出高考前两天的情景：那天恰逢他的生日，子衿眼缠纱布行动不便，本来乖乖地躺床上任他照顾，可是到了中午，这丫头却死活不肯听他再帮着念题，坚持摸索着给他做了一碗西红柿鸡蛋面并用烫出水泡的小手端到他的面前：“哥哥，你别笑我的生日礼物太过寒酸，以后你家妹子长大挣钱了，一定给你做出一桌满汉全席来。”子杰开心地吃着面，看着他的小妹子俏生生的笑脸，猜想着纱布后那双喜悦欢欣的眉眼，心中又是温馨又是希冀：“好，二十年后咱们还在一个屋檐下，你给哥哥做满汉全席祝贺哥的四十岁生日，好不好？”，子衿乖乖地点头：“好，到时候我长大了，手艺一定好得要命，哥哥你等着。” 子杰坚定地望向子衿，宣誓一般地举手说道：“哥哥等你长大。”。现如今，他的小子衿终于长大了，可是两人反倒没了当年的亲密，她不理他的信件和电话，他则不管不顾地吻上别的女人，他俩之间，到底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