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你即沈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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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沈毓抱着那带着豁口的馒头把剩下的文字大概都翻了一遍，整体问题不大，只是其中有几句诗句不太通。
比如说“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再比如“始怜幽山窗下，不改清阴待我归”此类诗句前前后后居然有十多首。一开始沈毓以为原主指不定疏忽漏了几个字，可之后的十几首皆是如此。原主熟读诗书多年，错一两个也就罢了，连着错那么多便着实有些反常。
将那几张纸举国头顶，沈毓一边嘀咕，一边凭借在现代单薄的诗词记忆补全着落下的缺字。
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
始怜幽山窗下“竹”，不改清阴待我归
……
竹！
就在此时，橘黄色的灯光穿透轻薄的熟宣，沈毓看到书房正西处一张郑燮的诗意竹石，空白处还书有咏竹七言绝句。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韧，任尔东南西北风。
原主看似失误的漏字此时竟成了最后的拼图，一下子让沈毓脑袋清醒。迅速起身，沈毓脚步凌乱地奔了过去，倏地掀开画卷，后面果然有个上下开的暗格。他试着扳了扳，那上下咬得却异常严丝合缝，沈毓便是想强行弄开都不成。
抹着头上的冷汗，沈毓按常识又拨弄了一下画卷附近各种摆件，结果却并没有预期那么戏剧化，折腾了半天，除了搞碎一个鸡毛掸瓶，最后却什么都没发生。
果然故事永远都只能是故事，到他这，全都是事故。
合上画卷，沈毓又将杂乱的东西摆回原处。既然已经发现书房的秘密，沈毓有的是时间去解开这个谜题，为了不让别人发现，以后这书房他还是决定少让下人进来为好。
折腾了一阵，沈毓累得连胳膊都抬不起，最后只得在书房的榻上和衣而睡。可能今儿事情太多，这几天都没怎么睡好的沈毓难得的有个好眠。睡梦深处，当一切光亮消失，沈毓竟在一片模糊间看到了个青衫男子背对着他，站在一片竹林中。沈毓想要上前看看到底发生什么，可那抹背影反而越走越远。
“你等等！”沈毓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着急，像是心中有无数疑问郁结在那，压得他胸口沉重，喘不上气。青衫男子虽然没有回头，脚步却因此停了下来。
“别再追，我要走了。”青衫男子甫亦开口，那动静竟与自己如出一辙，再仔细观摩观摩那背后的身姿，沈毓便是一个机灵，这不就是原主吗？
“沈毓！”沈毓不自觉喊出这个名字，说完竟连他自己都觉得怪异，毕竟他自己也叫着这个名字。
“沈毓是谁？”那青衫男子不自觉轻笑出了声，里面夹杂着太多的纠结与感伤，却又有着抛弃过往的坚定。
“……”沈毓也迷惑了，他到底是谁？是那个有车有房希望有个家的单身老男人，还是沈府郁郁不得终，这段时间才渐渐有了起色的六少爷？懵懵懂懂间，在各种身份的纠结与转换中，让他自己越来越不清楚其中的界限。
“我只是抹幽魂，无名无姓。现如今沈毓这个身份是你的，他的喜怒哀乐也全都是你的，谢谢你，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接手了这让人无法招架的一切，让我离开也不至于遗憾。这抹一直以来软弱不堪的幽魂终于可以飘到未来，找到自己的岸。”说完最后这一句，那青衫男子顿了顿，而后道：“再见！”
黑色的梦境霎时有了光亮，那青色的影子一时间分拆成两份，一个渐行渐远，另一个却如一把利剑径直的向沈毓飞来，直插入他的脑门中央。在一阵撕心裂肺刺痛中，沈毓蓦地睁开双眼，没了连日来的困顿，思绪开始清晰起来。
自呱呱坠地，幼儿初成，再到少年求学，最后竟折在马上要成为青年的第一步。想着想着，沈毓不自觉掉起了眼泪，明明他是最不爱哭的，这一刻却怎么忍都忍不住。没错，他就是沈毓，沈毓就是他。至此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原主，他成为了他，悲喜相依，福祸同行。
就在头脑敞开的那一瞬，便是沈钧儒与闻春华的父母形象都变得异常清晰且感同身受。父亲严厉中亦带着温情，母亲慈爱中也有的强硬。母亲从始至终握着自己的温度，以及父亲临死之前的话更是让沈毓情难自已。
“毓儿，你已经过了黄发垂髫的年纪，可在父亲这却仍旧把你当成个孩子，舍不得你留下来受苦，同样也不忍心你跟我去阴曹。父亲已经时日无多，留下你们孤儿寡母，为父其心难安。”
“跟你母亲回到京城一定要万事小心，保命的东西要收好。闻家虽是你外家，却早跟咱们离了心，尤其是你母亲手上有太多他们的把柄，为了保护好你母亲，一定要提防好闻家，莫让他们钻了空子。”
“我离开的时候已经遣散很多亲信，若哪天你自觉可以支撑起家业，可凭书房暗格里的印信与他们联络。”
“沈府派系林立，你的几房叔叔里可信的只有老四，他虽然看上去落拓不羁很是不靠谱，却是兄弟几个里最讲情谊的。”
“沈毓，为父自问这些年行事磊落，可现如今人之将死，却发现自己竟有那么多对不起的人。你的祖母，我的亲娘便是第一位。她自小便偏疼我，什么事儿都替我挡着，谁知道最后也不能在她跟前尽孝，我便是到了阴曹也难安心，毓儿，老太太的话你一定要听，替父亲好好孝顺她，让他少操心心。”
“我第二个对不起的便是春华和你的那些姨娘，我与你母亲一直都是情谊相知，后来为了权宜之计以及无休止的欲望抬进别的女人，伤了喜欢的人，同样也让无辜的女人卷进来守活寡。当初你祖父在世时曾说人生富贵荣华皆浮云，一人一世一双人方才最安心。我那时没懂，可现在懂也晚了，你还年轻，将来的路还很长，切不可犯了为父同样的错。若要成家立业，莫要辜负了结发妻子。”
“如果可以，找机会一定要离开新汉，去南洋也好去欧罗巴也罢，然后活下去！带着为父的希望活下去！”
“记住！万不能与皇室走得太近！切记切记！”
沈毓全身虚软地靠在榻上，像是再一次经历了某种人生，脱胎换骨算不上，却也是筋错脉乱，好一阵缠错。原本已经调理得不错的身体，在拧巴间，居然又恢复了初来新汉时那股虚弱劲儿，冒烟的嗓子让他连叫人伺候也不能。
一大早，百灵例行过来询问沈毓的安排，可里面却根本没有任何动静。怕主子真出什么问题，百灵立刻推开书房的门，一下子便看到倚靠在塌上，眯着眼睛全身瘫软的六少爷，那一脸苍白虚弱的神色直把百灵吓得灵魂出窍，一下子便飚出眼泪。
“少爷！少爷！你这是怎么了？你说话啊少爷！”百灵手一松，原本端着的铜盆突然掉在了地上，这才惊醒似是魔障的沈毓。
“无事，可能有点伤风。”沈毓有气无力地强坐起，摆摆手表明自己无碍。
“少爷，你且等着，我去叫孙先生！”百灵抹抹眼角的泪水，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既然请来了刚上任的孙先生，便是院里所有的丫鬟小厮也都知道了消息。
长川和玉升搀扶着把沈毓扶到了主卧，染香没去帐房，直接卷起袖子贴身服侍起了少爷，魏妈更是熬了姜汤给他端来，便是原在梅香阁伺候的桂香也抱着眉心过来探望。
“你们这是干什么？我还没死呢，只是有些不舒服，休息两天也就好了。”沈毓靠坐在床头，摆了摆手想把这群人撵走。
“少爷只是昨晚风邪入体，再加上这几日休息不好，方才外感热病，修养两日就好，并无大碍。”孙先生帮着把完脉开了药，稍微解释一下，看着满屋子的人，补了一句，“屋子里气息不畅容易影响少爷休息，你们还是别围在这碍事了。”
孙先生一直是沈府杏林圣手，说得话自然挑不出毛病。几位看自己碍事了，便没敢继续留，只染香和百灵留在外间，说是少爷有什么要求可以及时照应到。
贾老先生今儿早早去府外会客，回来便听说六少爷染了病。一想到自己越来越欣赏的学生出事儿，家老先生一点也不敢耽搁，连屋都没回，直接来到沈毓的卧房。外间伺候的丫鬟自是不敢拦，直接放人入内。
“老师，学生身体不便，就不起身相迎了。”即便到这时候都不忘尊师重道，贾老先生是既感动又心疼。
“你这孩子，刚好几天就这么折腾自己，也是作妖。想要撑起大房，心气儿够并不是最主要的，身体好方才能成就大事。否则像我汉代本家那位贾谊，三十三岁便度了鬼门关，实力再斐然又有什么用？”
“老师教训的是，学生记下了，以后一定不会再犯。”沈毓说这话说得仍有些气虚，贾老先生看他面如白纸，呼吸困难，就知这是病得不清，便也没有继续训斥的心思，只得早早拿起拐棍离开，准备让沈毓单独好好养病。
家老先生刚一站起，沈毓在后面突然问了句，“老师，父亲跟玉佛寺联系多吗？”就在昨晚突然出现的那么多记忆里，沈毓从里面搜罗出书房暗格打开的方式。父亲提过，说这书房按照五行八卦位置所设，八处均有牵引，只有按照玉佛寺主持为他批命的卦象，便可打开暗格。
“大爷之前跟玉佛寺的主持三灯法师是很好的朋友，大爷去世后，三灯法师便将庶务交由其师侄慧诀，而后云游去了。”贾老先生皱了皱眉，思索半天，最后解释道。
“那不知三灯法师何时回京？”书房的密格关系到沈毓的未来，他想尽早将印信拿出来以作筹谋。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觉得你病好后最后去一趟玉佛寺，若那慧诀知道你是大爷的儿子，应该会将三灯法师的行踪告知与你。”贾老先生知道沈毓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此次特意提到玉佛寺，其中定有什么奥秘。
贾老先生前脚刚离开，染香便进来通禀道：“万松堂那我让玉升递了消息，听意思，老祖宗一会儿会亲自过来看看。”染香端过自己亲自做的桂花糕放在床边的几桌上，旁边还配些可以发汗的热饮。沈毓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染香这才接着开口道：“闻府二少爷说是要来拜访，长川说已经过了福临路了。”
闻二，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许久，一想他，沈毓便禁不住一阵冷笑，来了也好，之前这人做了那么多“好事儿”，沈毓又怎好意思不回报一二。虽然此时他身体疲累，可内地里的精神却瞬间被挑了起来，这个闻二，他定是要会一会的！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你即沈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