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汉第一后》菜九夏

24、韶华小聚

　　沈芸心和沈梦心刚进李夫人的卧房便看到对方瘫软在那，神色僵硬地盯着床板，周围狼藉一片。原本在旁伺候的丫鬟侍女全都哆哆嗦嗦地跪在那，却也没一个人敢收拾或者退下去，只怕一个注目便被主子拿去开刀。

　　沈芸心皱了皱眉头一边往李夫人跟前走，一边问道：“大夫请了吗？”

　　李夫人跟前常年伺候的凤仙赶紧回道：“早就打法人去了，可老祖宗一早便把张先生调到了万松堂，原本接任的胡先生尚未到任。老爷只随便交代了两句也没说要帮着找，大少爷便遣人去别的院和京城医馆都问一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人能过来。”

　　沈芸心皱着眉头接着问道：“大房的胡老先生？他不是退下去养老了吗？”

　　凤仙掂量一下，谨慎回道：“并非胡老先生，而是胡老先生的儿子胡大。”

　　凤仙的回话让沈芸心攥着帕子的力道加重几分，每个院的先生大夫全都连着主子的身子姓名，上面如此草率派来个没资历的明摆着就是给二房穿小鞋，其实这倒是次要的毕竟贵门向来无亲只有利沈芸心一向清楚，真正让她难受的是父亲不顾颜面的薄凉。

　　想想此时他们兄妹三人若没有大哥在那顶着，说不准哪位姨太太或者外面的大家小姐便就这么被父亲抬上来，到时候即便是李家祭酒的身份也救不了二房正室易主。毕竟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嫁出去的闺女娘家再怎么强势到最后也使不出太多了力，除了皇亲公主，下面人家的女人一旦犯了女规女戒被夫家厌弃谁都救不了。

　　虽说大哥叫来别的大夫，院里新来的也绝对不能干放着不用，于是沈芸心让打法下人去把那位新先生也叫过来随外院的大夫一起看看，打发走一众下人，她自己顺手挂上了房门，这才神色复杂的坐到床头，拽着李夫人的手。沈梦心看姐姐如此，便也抱着母亲的腰掉起了眼泪。李夫人原有些发懵，可转眼看到一双女儿在跟前，双眼又复而清明，咬牙切齿道：“无需担心，今儿也只是一时，以后日子长着呢，我就不信自己斗不过大房那小兔崽子！”

　　沈芸心因李夫人的话皱了皱眉，转而冷静道：“是沈毓从中挑拨？”

　　李夫人一听沈毓的名字，牙咬得咯吱咯吱作响，头痛更甚，可即便如此她却仍旧强撑着靠在那，低咒道：“除了他还能有谁！今儿在卿竹轩，他一个人在那红脸白脸的两面唱，若不是他，老祖宗再怎么生气也不会拿走钥匙给三房四房的贱人！”

　　沈梦心这才意识到，之前被自己怒骂成废物的沈毓居然有如此本事把母亲气成这样，新仇旧恨杂糅到一起，七姑娘竟有些歇斯底里道：“居然又是他！娘，明明不过是个病秧子废物，找个人除掉不就好了！如果让他一直这样压在我们头上，别说二房如何，便是爹也会对咱们越来越离心！”此时的沈梦心早就魔障了，那还能想到沈毓再怎么样也是他同门哥哥？

　　沈芸心一听沈梦心的话，脸色不虞道：“梦心！小心隔墙有耳！”

　　沈梦心虽平日里怕父兄母亲不喜，对姐姐的话向来听从，但对方谨慎那劲儿自己向来看不上，再加上今日那沈毓给自己的一肚子委屈，沈梦心更是连忍都忍不下，反呛道：“屋里人都走光了，外面有咱们的丫鬟小厮伺候着，哪能有谁听墙角！今日一肚子的气若发不出来，我就要憋死了！姐姐不让我说，我偏要说！沈府没人给我撑腰我便去外公家，让他们找人收拾那贱种！”

　　沈芸心虽因妹妹的任性气到不行，可此时却也不是跟她计较的时候。再加上对方说要到李家找外公，沈芸心权衡了一下利弊，心思活络道：“姐姐这不是怕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吗？二房现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母亲也被气成这样，若咱们做儿女的不冷静，那以后二房该怎么办？”说完这话，沈芸心拍了拍沈梦心的脑袋，温软道：“妹妹若想解气，却也不急于这一时，错开风口浪尖咱总有机会让那人好看。明儿妹妹去外公那也不是不行，不过话还是少说，只单单把母亲的近况提一提，至于其他的，外公、舅舅他们有眼睛有耳朵自会弄清楚。”

　　沈梦心虽说平日娇蛮的要命，可却因为出生时的异像颇得外公李家的喜欢，若细算自己竟比不上对方的一半儿。对此沈芸心虽心有不满，可也不能表现出什么。现如今既知道沈梦心又要往李家跑，沈芸心自然也有心让她去看看，多少也能探探李家的口风。沈芸心自己正处于急找婆家的时候，一些事儿不好亲自出面，沈梦心这个傻妹妹倒是可以利用几分，自己倒清闲不少。

　　说起来也有点悲哀，明明是同父同母，表面上看起来姐妹情深，可在宅院里浸淫久了，日常相处中仍旧少不了算计。别看沈梦心貌似没什么心眼，对她也还算恭敬，可若真触碰了对方的利益，这个妹妹照样会蹦起来与她相争。就拿这一次柳文宁进府的安排来说吧，母亲有意让自家姑娘与她交好，便把那表姑娘安排在了扶芸苑。沈梦心听完安排便是牙不是牙眼不是眼，嘴上仍说着住姐姐那也好，可听晓梦轩的下人说这丫头回会便是发了好大一通火。直到最近沈梦心感觉那柳文宁并不与自己多加亲近，那气性方才消下去几分。

　　李夫人看到俩姑娘互相扶持相佐的和睦样儿，原本的怒火也消下去些，她双手拉住俩姑娘，叹气道：“你们那个爹如今明摆着要做陈世美，娘现如今什么都没有只剩你们兄妹三人了，想想你们争气，娘我早些年那些罪也没白遭。只要我这条命还在，便由不得别人拿走你们一分一毫。早前我也是轻敌，那梅花钥匙怎么从我手上溜走，赶明也得原封不动的回来！”

　　沈芸心微笑地看向李夫人，拍了拍她的手道：“母亲既有这心劲儿，女儿也算是有了主心骨。”

　　母女三人之后便又说了些小话，李夫人的郁结似乎也淡了不少。等到沈治从外面请来的大夫过来把脉，二人便自行退下，出门时赶巧碰到被叫来熟悉情况的胡大，那一双风流眉目一下子便勾去沈梦心的心神，小儿女情态瞬间尽显。

　　沈芸心虽然注意却也没放在心上，院子里的下人不乏长得好的，她那妹妹估计也只是一时猎奇。谁成想这沈四姑娘一个疏忽，竟让那俩适龄男女的火花变成烟花，在不久的将来直炸得二房鸡飞狗跳。

　　却说这厢，柳文宁次日与沈毓在韶华阁门口汇合时，对方眯着眼睛揶揄道：“也不过一个晚上的功夫，表哥竟弄出这么大动静，真让人佩服。”

　　沈毓摇了摇头无奈道：“我可什么都没做，全程只有老祖宗在那杀伐果断，我也不过是个会眨眼睛的‘柱子’。”

　　柳文宁习惯性地拿着帕子捂嘴，轻笑道：“也不知道哪有卖你这么机灵的‘柱子’，我定是要买上七八个留在身边安安心神。”

　　沈毓只笑着回两句，俩人便再也没提这茬。刚到韶华阁门口，那王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圆月亲自迎在那，如此隆重让人很是意外。沈毓与柳文宁对视两秒，而后各自心中都有了不同的想法，柳文宁觉得昨日大家都说三房四房因沈毓得了钥匙，今日这王夫人便给出不一样的礼遇，其中定时有沈毓的几分作用。沈毓倒没怎么高看自己，他觉得该是那春日宴随侍的名额打动了王夫人。

　　因是初春，仍有些微凉，二人都披着半薄大氅，刚踏进韶华阁，那几个丫鬟便帮着俩人解开大氅伺候他们进了前厅。此时王夫人已然撩帘子站在门口，眉目间那灼人的慈爱竟让沈毓浑身不自在。

　　快走两步，沈毓笑着招呼道：“天还有些凉，三婶不用特意出来等。”

　　沈毓越这么客气，那三婶便越热情，往前迎了两步，王夫人拍着他的胳膊，轻笑道：“便是数九寒冬天上下冰刀子，三婶也得亲自出来迎一迎，你可是咱韶华阁的小福星，三婶只恨不得亲你两口。”今儿这话若换个人，那些看客便会给你编出些带颜色的段子。可因平日里三婶便是如此飒爽的性子，对谁都一样，即便这婶侄二人如此亲昵，竟也没谁觉得不妥。

　　一手攥着沈毓的手，王夫人另一只手拉住柳文宁接着道：“听说文宁爱吃鱼，我昨晚就让下面的人准备，不仅有从东北弄来的大马哈，还有你三舅之前特意托人带回来的石斑，路上换了六茬冰，到京还新鲜着呢了！”

　　沈毓一听这王夫人竟也下了些功夫，石斑虽鲜美，可因现如今运输不发达，在内陆吃海鱼却也十分珍贵。柳文宁显然也被王夫人的心细感动，难得地微笑道：“那今日文宁还真是有口福，三舅母有心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后面走，沈毓那三哥沈墨因身体不好为方便人照顾，即便到了岁数也没移出韶华阁，沈菱心当初其实也不想住单独院落，可架不住二房的姑娘全都自己的独院，王夫人又是个不争馒头争口气的主儿，自然不想让闺女吃亏，顶着压力跟上头要了个大院，足足比那晓梦轩大了一半儿。

　　等到地方，早早被叫来沈菱心已经在旁伺候他亲哥喝药，靠在躺椅上病病歪歪的沈墨一看沈毓过来便要起身。都这样了，沈毓哪好意思把自己当贵客，快走迎两步示意对方甭动，“你可是我三哥，只有六弟给你请安的礼，哪能让你起来？”沈毓待人处事全都是十年来在社会上翻滚出来的，比之沈墨这样养在后宅十来年从未见过外面太阳的少爷，当然要高上几分。

　　沈毓这么说不仅姿态颇低，更没说“生病”“体弱”一类敏感词汇，沈墨自然听得舒心。他一直在这韶华阁待着，从小到大府里跟兄弟也只在逢年过节应酬两句，本就没什么印象，可今儿这毓六弟也不过一句话，便让沈墨对他有几分好感。看来母亲没说错，这沈毓竟是个会笼络人的。

　　沈墨靠在那，摆了摆手，看着沈毓笑道：“昨晚就听母亲说六弟要来，我特意早睡养足了精神，今儿也能好好陪陪你。之前三哥身体不好，也没怎么去大房走动，六弟可别怪罪。”

　　沈毓笑着回道：“你是兄我是弟，便是怪罪，也得是您怪罪我这弟弟这么些年不懂事儿，没多来看看你。以后只要方便，我便是七拧八拐，也得特意过来看三哥。”

　　沈毓此话一出，院子里的氛围也热络了不少。下人给几个主子全都搬来凳子，沈菱心特意把沈墨身旁的位子给沈毓让出来，笑着福了福，温言道：“既是两位哥哥要亲近，六哥便来这坐吧。听染香说六哥喜欢小食、糕点，妹妹之前亲自做了些，只差最后道工，这就过去给您端来。”

　　沈菱心这丫头并没有遗传多少王夫人的样貌，比之肖母形象出挑的沈墨，其实看起来并不出色。又因为姑娘喜欢素色，眉目间多少有些寡淡。可也因此，菱姐儿身上亦多了些之前那些女孩儿身上难找的宁静祥和，让人很想亲近。沈毓之前见多了后院那些贵女的嫣红柳绿，突然这抹素雅却也让人眼前一亮。

　　相比于之前的沈芸心，柳文宁似乎也对着菱姐儿颇有好感，向来高冷的他竟主动起身说要跟她一起去厨房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