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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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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青儿既然如此说,夫人虽有些担心,也不好再说什么,当下便让人去安排这事。
芦荟虽说到夫人那儿闹了一闹,可也不过在是气头上的言语举动,哪知冉青儿倒真的应了,一时间满心委屈,又无处去说,便独坐在后院里生闷气,冷眼看着小黎收拾东西。
芦荟的行李简单,早已从偏屋搬了过来,如今看着小黎手忙脚乱,只是冷哼。
谁知她不去招惹小黎,小黎倒过来问她:“芦荟姐姐,你为什么要和我换?”
芦荟本不想理她,可小黎反而凑的更近,大有不得答案就不走之势:“芦荟姐姐是不是生我的气了?小黎不是故意让小姐又病重的,芦荟姐姐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芦荟心再硬,也架不住小丫头软磨硬泡,只得叹了口气:“以后莫要再做些对小姐不好的事了。”
冉青儿刚刚习惯了芦荟在身旁,又突然换成小黎,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清晨她醒来的时候,听见门响动,便低低唤了一声:“芦荟?”
“小姐,是我。”小黎反应很快。
冉青儿才模模糊糊回想起昨天的一切,一时有些恍惚,待到回过神儿来,已经是坐在案前了。
小黎梳弄着冉青儿的头发,手上的动作却越来越慢。冉青儿总算醒了明白,觉着这梳头的时间未免也太长了些,正要开口询问,却听得小黎有些羞涩一句:“小姐……小黎不会梳小姐平日的发式……”
原是如此,冉青儿不禁有些好笑:“想梳什么随你,想学的话,芦荟……会教你的。 ”
“嗯!”小黎的声音里有几分欣喜。
芦荟在炉子边守得无聊,好容易药才熬到了时辰,端了药送去小姐的屋子时,心情有几分难以形容。
曾经她在屋里看着小黎来来去去,如今倒换了小黎来看她了。
进了门,芦荟习惯的向床榻扫了一眼,却将她吓了一跳。
冉青儿确是在床榻上坐着,只是那发式梳的和小黎一模一样。两人的衣裳颜色又相近,一时间芦荟都快要认不出哪个是她曾经朝夕相对的小姐了。
冉青儿也觉的今日的头发有些奇怪,用手去摸,耳边垂下来两股,后面一个用簪子松松绾了的发髻,竟像是没有见过的式样。
她问小黎,小黎只是嬉笑,也不答她,她便想着随小黎去吧。一上午也快要忘了这事,现在芦荟来了,冉青儿心中不免也有几分忐忑:“芦荟,这发式可是有什么奇怪?”
一边小黎只是笑:“芦荟姐姐,好看么?”
“好看倒是好看,只是你从哪里学来?我倒是不曾见过。还有,你怎么能和小姐梳一样的头发呢?”芦荟挑了眉,心里有些别扭,语气便冷了三分:“还不快去端药?”
冉青儿轻轻皱了眉。芦荟语气里的怨明明白白的写着,却未免有些过。她不好去说道芦荟,又不忍责备小黎,只好抿紧了嘴。
小黎似是没听出什么,端了药仍然笑嘻嘻的:“芦荟姐姐,你教我怎么梳小姐平日里的发式好不好?”
冉青儿在一旁,芦荟也不好拒绝,只得闷闷的应了。说定下午过来教她,便收了碗转身去了,连小黎和冉青儿发式一样的事情也忘了追究。
冉青儿待到芦荟走了才叹了口气,想着往日里那些情分,如今倒像是要生生断了。一旁的小黎也未再言语,只是静静寻了本书翻看。
一时无言。
待到下午过来教小黎的时候,芦荟才发现小黎果然是聪慧,再难的发式也是一点就通,几下便像点样子了。这样聪明,想来识字也是说得过去。芦荟想想从前自己费的时间,不禁心里又是一阵不平。
第二日芦荟再来送药时,冉青儿的头发比起前些日子,竟也再寻不出什么两样。
冉青儿的风寒反反复复,到了年根儿才终于好了完全。大夫对她的眼睛是实在没什么法子了,夫人也渐渐死了心。冉青儿倒像是全然不在乎似的,每日与小黎说说话儿,要么静静坐着发呆,日子倒是过出了几分悠闲。
家里其她丫鬟小厮们却是早就开始忙的团团转,到年前几天更甚。小黎每次去取些点心的时候都能听见一片鸡飞狗跳之声,不是哪个小厮搬错了坛子,就是粗心的丫鬟又打碎了碗,管家左呼右喊,好像就没个对头的时候。
冉青儿本就不怎么爱过年,如今她看不见东西了,觉着过年更是没什么意思。往常还有几朵烟花可看,现在于她只是喧闹。也不知那些人兴奋个什么劲儿。家里的人虽说忙碌,可就连管家训斥人的语气也带着些许喜气。倒是她以为该是最高兴的小黎却没什么动静儿,整天与她静静坐在屋子里,对窗外的嘈杂像是听不见似的。
终于到了年三十儿,忙活了小半个月的下人们也终于能安定的坐下来吃顿年夜饭。
冉青儿向来不喜欢一家人同桌,觉得有些莫名的别扭,年夜饭也是虚虚打了一个照面,没坐了一刻便回了屋,留身后兰宛一声冷哼。
冉青儿只是轻叹,不知这样的年还要过多少。
谁料第二天一早 ,便生了变故。来来去去的人们不仅是拜年,竟还有提亲的。
提亲的是钟家的一门外戚。
钟家也算是冉县的一户大家,钟家的老祖宗就葬在冉县,因此每逢过节总有几个外戚回来聚一聚。这次过年也是如此。
钟家里原本有个行了冠礼的儿子,想与冉家攀一门亲,谁料这冉家小姐却患了眼疾。家里满心不愿意娶个瞎子,却又放不下攀亲的种种好处。钟家老爷愁在心头,酒席上,喝醉了也是絮絮叨叨的说着这事,有心人便将这底细一五一十的问了清楚。
于是今日便来了这提亲之人。
待到冉青儿知晓的时候,老爷已经应下了这门婚事,说定了今年夏中过门。
小黎把这事说给冉青儿听了,却见她没什么反应:“小姐?”
“小姐不高兴吗?”
冉青儿一时觉的有些回转不过来,怎么前几日小黎开的玩笑这么快就要变了真实?心中也忽然有了几分难以形容的感觉。好像有些……期待?
她记得《诗经》里有一首鹊巢,正是写的女子出嫁的场景,不知……到了她会怎样?
冉青儿想着,竟不觉脸颊微红。
偏偏一旁的小黎还不放过她:“呀,小姐你脸红了!”
冉青儿想瞪她一眼,才又忽然想起,任它再美妙的场景,自己已是看不见了,兴头便减了下去。
饶是如此,单这一桩事,便够她与冉家上上下下忙乱的。
入夜的时候,毫无预兆的,冉青儿的后颈又结结实实的疼了一回,仿佛要比前几次更甚,她咬了牙在床上翻来覆去,终是不知何时睡了过去。醒来仿佛一切没发生过一般,她没同任何人说,夫人也是。
过了年便是十五,先前屋檐上只挂着大红灯笼,微风过摇摆着说不出的孤单。如今花灯串了起来,粉粉绿绿倒是把红灯笼都没在了里头,煞是好看。
冉青儿先前倒是喜欢这元宵节的很,先不说满院都是一片火树银花,那灯上的灯谜也够她写一阵。下人们大都不识字,都是芦荟,小芸和夫人来猜,有时也给她出几个,也总难不到她。几个人仿佛只有那时才旁若无人笑的最开心,而如今,却是再也见不着这景象了。
因此当其她人都出去看灯猜灯谜——今年的灯谜是夫人亲自写的—— 的时候,只有冉青儿和小黎坐了在屋中,一个闭着眼发呆,一个无聊的趴在桌上。
若是芦荟,此时怕是拖也要把她拖出去吧,就算冉青儿看不见,芦荟也会一个一个把灯谜念给她听的。冉青儿忽的轻叹了口气,想着从前的种种,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 小姐想去猜灯谜么?”忽然芦荟的声音带了些雀跃,末尾又有些冷冷的同开门声一同响起。
她去花灯边绕了一圈,却没有看见小姐,想起小姐以前最喜欢猜灯谜,便过来寻。推门的瞬间才想起小姐许是不愿人打扰的,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打扰呢,不禁有些委屈难过,语调也忽而放了低。
冉青儿正想到惆怅处,被芦荟这么一打扰,只剩下了惊喜,脸上绽出个笑颜来,当下便应了。
却又回过头去问那趴在桌子上的人:“小黎,你要一起去么?”
小丫鬟的声音不知为何闷闷的:“不去。”
芦荟本就看不惯她这副样子,现在脸色更是变了难看,却看冉青儿没什么表情,又想到看花灯要紧,便也没说什么,只在心里冷哼一声。便扶了冉青儿离开了。
芦荟正在兴头上,冉青儿倒是有些心不在焉,想那小丫鬟今日为何如此没精打采?待回过神才反应过来,原来已经到了花灯云集的树前了。
虽看不见这满树灯火,但有芦荟在一旁念着灯谜,身后是各种大呼小叫巧笑倩兮,冉青儿倒也觉的有趣。
夫人写的灯谜不简单,冉青儿也只猜出几个,正当她苦思冥想下一个的时候,听见夫人的声音:“是水。”
冉青儿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道理,果然时无形时有状,时柔时硬,不禁赞叹,笑颜还未褪去,却听见夫人语调带了些厉说:“我本想着那小黎虽年纪小了些,家里受了这样的灾祸,到底是要比旁人懂事些。谁知今日,倒和那兰宛争将起来,莫不是不懂规矩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