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漾漾》眉若远黛

8、第8章 怦然心动

　　期中考试过后的十月底，学校举办了一年一度的运动会。因为许大班主任对学生的情况不太了解。高一（三）班女生接力赛的选手是花漾漾自己组织同学参加。漾漾集体荣誉感尤其强，好像班级接力赛是她家里事似的，她自告奋勇跑前跑后地鼓励班里女生参加。她知道书曼不会跑步，对雨欣和如意的情况又不太了解。如意是个不喜欢抛头露面的人，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跑步，不亚于要她的命。漾漾看看雨欣那瘦弱的样子，问了一下，没同意漾漾也就没再强求。根据目测，漾漾看准了班上的几个女生，然后上蹿下跳一个个地筛选，一个个地做思想工作。漾漾磨破了嘴皮子，消耗了脑细胞，发挥了演说家的口才，最后终于在崩溃之前选定了包括她在内的四个女生。
　　真不该自告奋勇，有些事看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是不易。
　　操场上，站在三个女生面前，漾漾说：“咱们的宗旨是要么不跑，要跑就跑得像个样子。一会我跑第一棒，因为我以前一向起跑快，能跑出7、8米，别的同学还在起点没反应过来。”
　　“向小霞，你跑第二棒。”叫向小霞的女生很配合地答应了。
　　“高月英，你第三棒。”高月英领命。
　　“刘梅，你跑第四棒吧，我估计我们四个人里你耐力最强。”
　　“我不跑第四棒。”
　　“那怎么办，我不会跑第四棒，我没耐力，一会我会拖后腿的。”漾漾继续给刘梅晓以大义。
　　“反正我不跑第四棒。”
　　漾漾说：“我知道，你担心跑不快。要不小霞你跑？”漾漾朝小霞，小霞摇头。
　　漾漾向高月英求助，高月英也不同意。
　　好像跑第四棒吃多大亏似的。
　　漾漾仍转向刘梅说：“还是得你跑第四棒，如果我能跑，我肯定会跑的。”
　　“如果要我跑第四棒那我就不跑。”刘梅很坚决。
　　“姑奶奶，接力赛的输赢不是全在最后一棒的。”漾漾继续做思想工作。
　　“那我也不跑。”刘梅没有转圜的余地。
　　“好好好，我跑，我跑。那你跑第一棒吧。”漾漾举起双手投降，心说姑奶奶只要你跑就行。要是你人跑了，我到哪里找人来凑齐四个呢？许大班主任又不在。
　　还没比赛，大家就准备了输。漾漾起跑的优势没用上，第四棒她也确实不擅长冲刺，耐力不够，何况前面两个人的成绩已经落后，漾漾冲刺的时候慢了下来，结果可想而知。漾漾羞愤难当跑至终点，把接力棒远远地往裁判面前一扔，掉头就跑得无影踪，胖乎乎的裁判张着嘴巴目瞪口呆。
　　花漾漾不知道裁判队伍里一双意味深长的眼光随着漾漾远去。眼光的主人叫黎章。
　　在运动会之前的这段时间里，黎章这个名字几乎是漾漾记忆里忽略不计的，她实在是太忙了。但对于黎章而言，花漾漾却是一个他无法忽视的存在。
　　虽然是第一次出门在外求学，虽然黎章给了一枚他房间的钥匙，但漾漾很少去漾漾给人添太多麻烦。偶尔去她也只是稍作停留，很少逗留。一般她会自己想办法解决问题而不会有事没事去打扰黎章。当然也许漾漾还不具备这个情商学着站在他人的角度思考问题。头脑简单是她的一贯作风。
　　黎章带给漾漾最实质性的帮助就是每次回老家都会特意拐到漾漾家去帮她稍带米、菜或者衣服等；后来天气一天天转寒，爸爸交给黎章一个热水瓶，托付黎章每天给漾漾打一瓶开水，以便有热水可以洗漱。从此黎章开始每天帮漾漾打开水（学校规定每天傍晚供给女生热水，但是热水不热还很脏而且稍稍去晚了还没有，男生就根本想都别想）。一个人，不亲不故的，在长长的学期每天不落地给她打开水漾漾硬是受之无愧！不是一天而是天天！只是因为那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这个理由说不过去啊。漾漾是有多不通人情世故。不是漾漾是个薄情寡义的人，而是她从来不知道去想想其中的因果。
　　这天运动会结束，漾漾就去黎章房间倒开水喝。黎章正好在房间。
　　“嘿，你在啊，我倒点水哈。”
　　黎章不做声。
　　漾漾进来的时候，其实黎章是有些紧张的。往日里漾漾进进出出很是自然，从来都没把自己当外人。这次漾漾径直走到热水瓶边上倒水，透过镜子，漾漾瞄了一眼黎章，黎章似乎忽视了她的存在。端着水杯，漾漾站在黎章房间那码的整整齐齐的三排藏书边上，眼珠子正在迅速地扫动，边看边喝水。被晾在一边的黎章反倒轻松起来。
　　“今天跑步了？”黎章问。
　　“嗯，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
　　这个时候漾漾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说话评理，诉说委屈的地方。她说:“你说接力赛关我什么事儿啊，我又不是班长，又不是体育委员。”
　　“那你还吃力不讨好。”
　　“就为了后来许老师说了一句，女生接力赛你负责哈？所以我才跟她们说好话的。”
　　“为了事情不半途而废，所以你就上蹿下跳，苦口婆心，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黎章说话慢条斯理，没跟漾漾那样机关枪一样噼噼啪啪。
　　“对对对，还是你懂我。”随即，漾漾就反应过来，黎章一连串的成语半是嘲讽的语气有逗她玩的意思。她就呵呵一声傻笑。
　　黎章也忍不住笑了。
　　“你以后不可以朝裁判扔接力棒。”黎章随之又严肃地告诫漾漾说。
　　“呵呵，输得没风度吧?”漾漾不好意思地说。
　　“呵呵。”黎章深以为然！
　　“我怎么没看见你也在，哎呀，跑得那么慢丑死了。”漾漾说。
　　看到漾漾那样懊恼的样子，黎章心说这女孩子怎么这么好胜。 “那也不行。”这是黎章第一次批评漾漾。
　　花漾漾睁着一双清亮的眼睛愣愣地看着黎章。接着漾漾眼睛骨碌一转说：“呵呵，知道了，下次再也不会了。”然后她就不好意思地笑了。
　　她的笑扫去了一切阴霾，让一切变得月朗风清，黎章慌得连忙低下头不敢直视漾漾的眼睛，心怦怦地跳。黎章忽然很后悔，觉得自己真是多事，为什么要忍心去责备她呢，她是这样心无城府凡事不萦于怀。不，还是应该批评，她这样不懂世故以后早晚会受伤害的。
　　漾漾笑的不只是不该丢棒，还是没跑到第一的遗憾和懊恼，更是今天怎么被他逮个正着，她哪里知道黎章也在田径赛场上做裁判。
　　天知道谁逮着谁了。
　　其实，黎章早不再是最初的黎章。漾漾对他来说简直是全新的，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个精力充沛热情洋溢的女孩。她根本不是他初次见到的那样迟钝的傻乎乎的不谙世事的跟漂亮沾不上边的女孩子。人都说第一印象很重要，可是他已经不太记得初次见到她是什么样子的，有点呆呆的不在状态？实在是印象模糊。每次她来拿开水或者拿他从她家里给她捎带的东西的时候她都是不作停留，来去匆匆，裹挟着一阵快乐的小旋风，有时候她也会留下“格格格”脆脆的笑声。他想不通她为什么总是笑，总那么精力充沛地活跃在学校举行的任何活动中。她的生活是个什么样的生活？为什么她没有烦恼，她应该是个娇惯的孩子，因为她从来没有离开过家，现在学校条件这么艰苦。这个女孩跟他见过的女孩都不一样，完全是率性而为，没有什么能改变她，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娱自乐。
　　漾漾打乒乓球比赛的时候黎章当时也在人群里，女子单打赢了之后一头短发的漾漾挥着拍子，朝着许亮一笑的时候，让他的心蓦然一动。最后高一（三）班乒乓球赛冠军一锤定音的时候，漾漾漾出一脸灿烂的笑。漾漾一甩短发，套头的玫红纯白相间的毛衣，黑色的长裤裹着两条纤瘦的腿，踏一双白色的运动鞋，一路弹跳着往教学楼的方向跑去，留一个背影让黎章经久难忘。
　　喝完水，漾漾就走了，她瞄到了黎章的藏书里有一本好书《北京人在纽约》，黎章在场，现在还不是下手的好机会，呵呵。
　　花漾漾就是那样毫无征兆地进驻黎章毫不设防的心。一个这样的小女孩开始牵引着他的悲喜。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漾漾看着黎章书桌上的台历上写着这么一行字，不知所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