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槐色 ...
-
一
我知道我终究不过是尘间的戏子，与你于偶然间相遇，于苍白中消逝。
记得那是一场混乱，烈日下闪着白光的刀剑，狰狞的奸笑，还有直刺阎王殿的惨叫声……我靠伪装死亡才得以逃生。
我在不知名的丛林中狂奔，饿了就随意抓些野草野花往嘴里塞，渴了就喝小溪里的水，那是我最狼狈的时候。
然而一个黄昏，你的马蹄从我的身旁哒哒而过。我迷恋你的一袭白衣，在落叶林间迷乱了我的视野。我痴痴地看着你的背影，手中的野花撒落一地，却在奢望一个转身。忽然，你轻轻转身，淡笑：“迷路了么？”
我点头，然后又摇头，“我已经没有亲人了。”
你眉头微蹙，“跟我走吧。”
我喜欢站在家门口喊着槐树下的你“师父”，我喜欢你轻抚我的头，轻喃：“乖。”我喜欢痴痴地看着你的静好容颜……
我的视线在慢慢模糊，嘴角渗出了血，我看见你从远方奔来，只是看不清你焦灼的脸。耳边有你急促的呼吸。这就够了。我笑着，实在忍受不住剧痛，倒下了。
洋槐花落在脖间，似乎还残留着露珠，凉意丝丝。冥冥中，我似乎听见你的叹息。我急忙睁开眼，却看见你欣喜的脸。
仿佛这一刻等了千年，我兴奋地扑向你，叫着“师父！”，却许久没有你的回答。
你淡淡推开我，说回家吃饭，这一次，你没有牵着我的手。
是不是有种永远跨不过的距离叫岁月。
有那么一天，天灰蒙蒙的，你牵着一个不怎么漂亮的女子回家，你让我喊她师母。我咬唇不语，不解，为何你会爱上一个远配不上你的人。但她浅笑时，眼波有种和你一样的智慧。我知道，你需要的是一个贤惠智慧的人，而不是一个……一个体弱多病的徒儿。
我问你不管我了么。你淡淡地说：“没有，再过几年给你寻个好人家，嫁了吧。”我哭了，一个人在槐树下，一宿。
你成亲的那天我悄悄地离开了。一封信也没留下。
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
我最后一次在卧龙岗的林间奔跑，只觉得，身体是那样轻盈。
二
钿头云篦，朝歌夜弦，我一袭红衣，迷乱宫中大殿，从曹操的眼中，我看到了希望，也看到了黑暗。一、二、三圈，转身，我稳稳地倒在他的怀里……
有时夜深人静，我会回想起自己是怎样从一个素衣一路杀入杀气重重的后宫。是的，手段，若不是你，我还真不知道如何去狠。
曹操紧锁眉头，说你在蜀国名声四起，我冷笑，你不过如此罢了，一只耐不住寂寞的龙变成了陆地上苟延残喘的小蛇。曹操与谋将计划着，与我无关。
我倚窗远望，无风无月，寂黑一片，但为何我闻到了槐花香？
我随着曹操的兵马来到蜀地，四处张望，企图寻觅你的踪迹。
战火，与我无关。我只是趁着兵乱，披着黑衣来到蜀军驻地。我对守卫说要找你，守卫问我是你什么人，我愣了，是啊，事已至此，我算你什么人。
血从胸腔涌向喉咙，我倒在城门外，竟奢望着能像几年前那样，醒来有你迷人的笑。
是的，我醒来时，确实是躺在蜀军帐篷中，而你正坐在我旁边，你的一只手因我的醒来而僵在我的额头上方。我像儿时那样兴奋地抓住你的手，叫着：“师父！”
你愣了，随即甩开我的手，转身，说：“姑娘的病约莫是好了，请回吧。”那样的淡然，那样的冷漠。
“多谢关照。”我收敛笑容，扔下一句话，离开。
听说貂蝉牺牲自己而救了国家，而我虽做不到那样大义，但我可以毁灭一个国家。
我知道你的弱点，知道你的习性，那么我就能摧毁你。这是你小时候讲给我的《孙子兵法》。
我看着你为国事而操碎了心，还有一个扶不起的阿斗，虽然我不明白你为何不自己去做皇帝，但我相信你一定另有所谋。你，不就是要天下么，要天下，可以让你不择手段。
魏营有报，你死了。我点点头。
又有报，你的蜀坟是空的，而真正尸体埋于卧龙岗的一刻槐花树下。我手中的针扎入手指。
华佗曾对我说，我一辈子也不能去真正爱一个人，因为我的体内有种毒叫“步断殇”,爱只会让我活活疼死。
三
师母说她与你是指腹为婚。
师母说我失踪后你发疯似的找遍了地方，后有人说我被军队带走了。你听后沉默了一晚上，于槐树下。
没多久，你随刘备去了。
师母说，你现在不会再疼了。
我冷笑着跌撞出茅庐，倒在那棵槐树下。
终究一句真实的话也没说出口么。
你葬于此，是不是意味着将灵魂注入树内，那么此时四月槐花飘落，是不是你的手抚过我熟睡的身体，任清幽花香浸入皮肤。一如儿时你牵着我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
你说，回家吧，莫贪睡着凉。
嗯，我们回家吧。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槐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