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4》就是阿舟

5、寻仙5

　　因那些话本子实在是得记年的喜欢，往往看完了一本，跟采薇说了几句她自己觉着的情爱以及故事的发展，采薇就拿出另外一本来给她继续看，便就忘了要跟苏寰提起她想要离开一段时间这件事情了。
　　这日，记年还在崇宁殿内看着采薇新给自己拿来的话本子，却听见外头突然响起了一阵嘈杂声，记年从软榻上支起身来，采薇便急急忙忙的跑出去了。
　　等了一会儿，采薇回来时，却是眼睛里含了些泪光，记年忙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拉住她的手，问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记年惊了一跳，采薇总是一脸笑着的柔顺模样，对自己对苏寰都是好的，也是她在凡间一个好的朋友，可是如今却是这幅哭的样子了，顿时就以为是谁欺负了她，她说出来，自己就拉着苏寰一同去给她出气。
　　采薇却是凄凄惨惨的拿衣袖抹了抹眼角，哽咽道，“大王他，他殡天了。”
　　记年是懂这个殡天是何种意思的，采薇说的大王正是苏寰的父王云昭王。龙族是神族，没有什么生老病死，只要不是被杀死或者想不开，那是生命无止境的，她没有见到过至亲的死亡，可是却也懂人的生命之短与亲情的厚薄，话本子里写了一个孝子的父亲死了，他也哀痛的无以复加，不久也离于人世，留下他那写了几十封情信才娶回来的新婚妻子。
　　现在苏寰的父亲死了，他自然也是心情沉痛的，她虽不能亲身体会，但也明白此刻苏寰定是不好受的。
　　她沉声道，“苏寰在哪里？”
　　采薇道，“殿下正在大王的寝殿里，别的那些公子与夫人都想着此刻如何如何，我们殿下……”说到就要哭出来。
　　苏寰是世子，此刻云昭王殁了，旁的夫人生下的公子自然是想争一争的。
　　记年想了一下，拉着采薇的手更紧了些，急道，“你去帮我找一套你的衣服来给我换上，我们去见苏寰。”
　　“可……”采薇还有些犹豫。
　　记年却坚决道，“如今没有什么可不可的了，你就把我扮成一个普通的侍女，我去看看苏寰，我有些放心不下他。”
　　“是。”采薇终于点了点头，急忙跑走去给她找衣服了。
　　等到采薇将记年带到云昭王殁的寝宫的时候，就被人拦下了，说世子殿下带着几位公子在里头，其他人皆不准进去。
　　采薇又只好带着记年在外头等着，记年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见到苏寰，但又不敢贸贸然的闯进去。
　　等了约几个时辰，期间有几位大臣匆匆从外头往里面赶，却不知道现下里头究竟是何等光景。因她扮作了侍女，自然是没有披那个貂皮的披风，风直呼呼的刮着，站在旁边的采薇怕她受冻，悄悄的说道，“我们先回去罢，殿下他肯定会将一切都打点妥当的。”
　　记年却沉默的摇了摇头，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已经挂上白色的布寝宫的门口。
　　苏寰出来时，记年忙小跑了过去，苏寰瞧见了她，有些奇怪，但见她一身装束，却是了然的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静静的说的一句，“先回去吧。”
　　记年点了点头跟在他的身后，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踏着雪慢慢的走回到了崇宁殿。
　　采薇走到了前头，推开崇宁殿的门。里面没有点灯，黑漆漆的一片，一股寒气扑面而来，记年不自觉的往后靠了靠，采薇忙要去吩咐点灯，苏寰摆了摆手，道，“你们先出去。”
　　采薇筹措了一会儿，才应道，“是。”便退了出去。
　　记年犹豫了会，还是选择继续留在这里，跟在苏寰的身后进到殿中，喊了一声，“苏寰。”苏寰却没有应她，依着殿外微弱的光亮自顾自的坐到了平日里记年窝着的软榻上。
　　“你要不要吃些什么东西？听外面的侍从说，你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记年搬了一条小凳坐到软榻的旁边，抬起头看着苏寰。
　　苏寰模糊中看不清记年的脸，他不吃不喝的与那些人周旋了一天，此刻却是什么都吃不下，摇了摇头，将记年一把拉了起来也坐到软榻上，“你先别动，让我靠一靠，我有些累。”将头轻轻的靠在了记年薄削的肩膀上。
　　记年把肩头往他那边伸了伸，低声道，“那好，你就靠一靠吧。”
　　两人惯有的沉默弥漫开来，良久都没有一个人出声，好像过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又好像过了一整夜的时间，又好像只是过了短短一霎那，苏寰出声道，“我的母亲是王后，人前人后都要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来，他是一国之君，我却是从小被他教养，跟在他的身边。”苏寰静静的说着，闭着眼睛靠在记年的肩上，似在回想那个已经回不去的时光。
　　“他一直教导我，做事做国君都要沉稳些，那些朝堂上的人不要去相信，但可以利用他们，自己喜欢的东西也不能表现出来，否则就会被人揣测到自己的心意。”
　　“他的一生都在为云国而活，他是云国的王，我是他的儿子，也要为云国而活。”
　　“人终究是要死的，不论是什么地位尊贵的王，终究是要死的。再怎么强大，都是要死的。”
　　记年不是凡人，自然是不懂生老病死的痛楚，可这么近的距离也是体会了几分苏寰的无奈与哀伤，道：“你想活很长吗？”
　　苏寰轻笑了一声，继而叹息道：“我当然想活很长，我父王一生最大的梦想就是让云国一统九国，他没有活到那一天，我怕我也活不到那一天。”
　　记年温声道，“那我帮你好不好？”
　　“你帮我，你能怎么帮我？”苏寰以为她在说安慰的话，就随便迎合着回道她的话，心里却是不当一回事的。
　　苏寰靠着她的肩头，记年微侧过头，在他的耳边轻轻的道，“我是龙族，我能助你成仙。”
　　苏寰坐正了身，疑惑的看了记年一眼，并没有说话。
　　记年却是急了，拉过苏寰的袖子，看进他的眼睛，急促的说道，“我真的是龙族，我可以助你成仙，让你长生不老，帮你统一九国。”
　　说完怕苏寰不相信，将自己右手的袖子捞开，露出手臂来，记年闭着眼睛使出法术，那雪白的人类手臂上竟然长出了像鱼鳞似的鳞片，只不过那鳞片上却有一道深深的似刀砍伤的伤疤，“你看，我有龙鳞，这条疤还是十几年前跟那条小恶龙打架的时候弄伤的，当时龟婆婆都要以为我这只手要废了。”
　　苏寰却是惊讶的看着记年的右手，良久才说道，“你真的是龙？”
　　“当然。”
　　听到记年肯定的回答，苏寰却是一言不发的从软榻上站了起来，避开了记年。他现在还不能接受方才还想收为夫人的人是一条龙，跟自己不是一个族类的龙。
　　记年错愕的看了一眼被甩开的手，不知所措的把袖子放了下来，那手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尽，方才为了让苏寰相信自己强行使手变成了龙形，那伤疤也开始隐隐作痛了起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好好的，苏寰会不理自己，想了一会儿，突然忆起前几日看的那个话本子上，痴情的蛇妖为了报恩嫁给了凡人，不小心喝了那雄黄酒便在凡人面前露了真身，那凡人竟不顾夫妻之情去找和尚将那蛇妖压在了宝塔之下。
　　再怎么情深似海，也抵不过那一句，你是妖。
　　不是人的便是妖怪，便是害人命的东西，就要被杀死。
　　那一颗因为告诉苏寰真相，想要替他做些令他高兴的事情的激动的龙心，就在那一刻默然冷寂了下来。
　　殿内没有点灯是一片漆黑，只有那微小的宫灯透过窗户照了进来，映出了一室的寥落。
　　过了许久，记年娓娓的从软榻上站了起来，缓缓道：“你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那声音里也许带了一丝惊恐，也许带了一丝惶惑，也许还带了一丝的期待，可是，就在她面前几步之遥的苏寰却是一丝都没有听出来，于是，便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看苏寰还是没有看她，心里不禁又是一番难过，喃喃道：“你信我啊，我不会伤害你的，你别怕。”
　　半响，苏寰转过身，目光灼灼的看着记年，“你真的是龙？”
　　记年点了点头，应道：“恩。那日我便是从水里化成了人形被你们捞了上来。”
　　苏寰问道，“那你真的能助我成仙，辅佐我统一九国？”
　　记年看他似不再抗拒自己了，走过去拉住苏寰的袖子，怯怯道，“恩，只要你想得到的，我都可以帮你得到。”
　　苏寰的眼睛总算是露出了一丝暖意，也没有避开记年，任她拉着自己，轻声道，“好，那你便在我身边辅佐我吧。”
　　记年靠近了苏寰些，感觉到他身上的暖意，不免将那拉着他袖子的手换成了拉住他的手握着。
　　不知何时，月亮升起来了，雪夜的月穿透窗纱，落在了殿内的两个人身上，生出了看似并肩相拥着的影子，记年看着一眼苏寰，再看了一眼地上依偎着的影子，不免在心里偷偷的乐开了花。
　　他们两个人这幅模样，竟也像话本子里那样有了缠绵悱恻的意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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