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跟替身跑啦》光中尘

32、富贵大盘菜

　　商沐没错过钟离璞那一瞬间的情绪，也清楚地感知到了对方强烈的不满，却很难理解缘由。钟离璞并不是非常记仇的人，更何况肖成已经道歉，钟离璞为什么还生气？

　　商沐反正是摸不着头脑。

　　他找了个理由让肖成回去自己家继续收拾厨房，自己赖在钟离璞家里，理由也很简单：钟离璞家里食材多，他想在这里做中午饭。

　　肖成对这个理由明显有些疑惑，用不满意的目光看了他好几下，才勉强同意回去收拾。钟离璞倒不会拒绝或者质疑，但是他兴致不高，靠在轮椅上，灰色眼睛不知道在看什么地方。

　　商沐在厨房里转了一圈，确认了这里还有许多食材，餐具也被洗得相当干净，摆放得整整齐齐。

　　他有点讶异地问道：“你以前在家会干活么？”

　　“在家里很少做，但刚进部队要轮流帮厨的。”钟离璞心不在焉地回答道，“菜我基本上不会做，就负责洗盘子。”

　　商沐看了一眼钟离璞的手，上面的伤疤已经变成粉色，一只手受伤少的地方透出点暖玉似的白色，手的形状相当修长好看。这样的手过去竟然也用来洗过盘子么？

　　他忽然有种奇怪的被人凝视的感觉，一抬头发现钟离璞正好偏过头，若无其事地看向一边。如果他没有弄错，刚刚趁他看手的时候，钟离璞也正看着他。但为什么他一看过去，对方就躲开了？

　　他原本还想问问对方清不清楚为什么肖成不知道对方的身份，现在看来这件事情应该要推后了。

　　他试探着叫了一声：“小玉？”

　　钟离璞这才看他，唔了一声，问：“怎么了，哥哥？”

　　商沐没话找话说：“你就不好奇今天吃什么么？我说过要做好吃的安慰你的。”

　　钟离璞听到好吃的眼睛亮了一下，努力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很积极：“吃什么？”

　　“富贵大盘菜。”商沐也不拆穿，直截了当地把菜单亮了出来。

　　他刚刚走上厨师这条路的时候就在广州一带转悠，从潮汕转到香港，对粤菜相当在行。富贵大盘菜名字虽然俗气，但做法也算精细，食材丰富极尽鲜美，百菜百味，常常被作为年夜饭享用。

　　商沐自觉前几天生病，叫钟离璞吃了点苦，做个小份的大盘菜，也是安抚赔罪的意思。

　　钟离璞却没吃过也没听过大盘菜，满脑子问号，忍不住问：“那是什么？”

　　商沐也不明说，嘿嘿一笑：“你吃了不就知道了？”

　　他说话间已经把剩下的一堆鸡腿鸡翅和鸡骨架配着胡萝卜下锅，鸡汤咕嘟咕嘟地熬了起来，房间里很快飘散着浓郁而温暖的香味。他生病几天，之前的高汤早不能用了，趁现在做一锅也还来得及。

　　在这种香味当中，钟离璞不由抬起头吸了吸鼻子，在温暖的热气当中不知不觉放松下来，身上那种不安不满的氛围消散了许多。

　　商沐不失时机地俯身蹲下，由下而上仰视着钟离璞的眼睛，对他道：“你帮我一起弄，好不好？”

　　钟离璞简直不敢从这个角度看商沐，他觉得对方仰着脸的时候过于帅气了。他的肩膀缩了缩，轻声说：“我只会洗盘子。”

　　“真巧，别的我都会，就缺一个洗盘子的人。”商沐抬手轻轻拍了拍钟离璞的脸，“有你在真是太好了！”

　　钟离璞连忙向后一退，免得让对方听见自己过于剧烈的心跳声。他脸颊染上一层樱桃红，慌乱地答应了下来。

　　商沐本着解决余粮的原则，把冰箱里篮子里各种各样的蔬菜肉海鲜都拿了出来，白菜萝卜青菜西蓝花，加上叉烧白切鸡和各种海鲜，林林总总摆了一满桌。每样都不多，但类别却够丰富。

　　钟离璞一开始还想着商沐怎么可能把这么一堆东西变成一锅菜，紧接着，他就惊恐地发现了商沐作为资本家的另外一面。

　　家里盘子很多，但是面对这么多菜就显得不够多了，偏偏商沐极其讲究，各种食材处理前用一个盘子，处理后用一个盘子，盘子被流水一般扔进水池，再送到他的手上。最过分的是，如果钟离璞做得慢了，商沐还会疯狂地催促他。

　　钟离璞有点苦恼，甚至是恼怒地想，本来以为他想要洗盘子的人，没想到他真的是想要个洗盘子的人！

　　但是，这一锅菜……真诱人啊！

　　商沐准备了大虾、海螃蟹、鱿鱼、小八爪鱼和牡蛎，软体上改刀漂亮的十字花，简单在水里断生，分门别类放在盘子里作为材料。用来断生的锅中弥漫出海鲜的鲜味。蔬菜洗净，有的切块有的简单掰开，也同样准备在一边。

　　钟离璞伸出手，悄悄去摸摆在一边的鱿鱼花，手刚快要碰到盘子，商沐的菜刀咚的一声敲在菜板上，吓了钟离璞一大跳。

　　商沐施施然把处理好的西蓝花倒进盘子里，把装着鱿鱼花的盘子端到另外一边，继续处理下一道食材，漫不经心道：“是不是喜欢叫哥哥的人都喜欢偷吃东西？”

　　钟离璞有点恼怒地问：“我就那么像你的弟弟？”

　　“像啊。”商沐把鸡汤盛出来，加入蚝油酱油鱼露勾芡，调成一碗酱汁。接着他拿出大锅，把各种食材依次铺上去，先铺娃娃菜和青菜，接下来是萝卜西蓝花，再上面是叉烧和白切鸡，最后是各种海鲜，大虾、螃蟹、鱿鱼花、八爪鱼和带壳牡蛎一个挨一个亲亲热热、胖胖乎乎地摆在一起。

　　自从受伤之后钟离璞就不被允许吃海鲜，上次见过医生之后终于解除禁令，当即央着商沐给他买了一堆。海鲜们在冰柜里维持着半死不活的状态，今天才终于得见天日变成美味。

　　钟离璞口水都要流出来，随口问：“我怎么没有见过他？”

　　“他不能来。”商沐把鸡汤和酱汁倒进去，浅浅盖着底部，炉子开火，盖上盖子，锅里渐渐有了咕嘟咕嘟的声音，“或者说，是我不能去见他啦。”

　　“你跟你家里关系不好么？”钟离璞问。

　　商沐说：“以前是不太好，现在嘛……”他望着咕嘟咕嘟的锅，忽然一拍脑袋，问钟离璞：“是不是还少个饭后甜品？”

　　钟离璞正要说是，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商沐讶异地看了一眼钟离璞，出去开门，钟离璞紧随其后。门外是肖成，他彬彬有礼地冲着两人笑了一下，在房间里张望了一圈，深深吸了一口气，用不赞同的语气说道：“商先生，你才刚刚康复不应该过度劳累。你只要和你的朋友坐在一起说会儿话就可以了，没有必要做多余的事情。”

　　商沐心里对他很厌烦，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也有道理，只得说：“这不是多余的事情。”

　　“晃元帅吩咐我照顾你，如果你好不起来，他一定会怪罪我的。还请你配合一下我吧。”肖成看了一眼屋内，笑道，“你做了什么？我来接手吧，你可以坐在这里指挥，和你的朋友说说话。”

　　钟离璞越听越不舒服。帮忙当然没问题，但肖成的口气理所当然，就像是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商沐做错了似的。更离奇的是，商沐似乎也很接受这件事情，根本不像是他平日的样子。

　　问题是，肖成压根儿不是他的长辈，也不是上级，更不是什么需要他小心翼翼对付的大人物，他只不过是一个晃裕同派来的照看人而已。

　　是不是一涉及晃裕同的事情，商沐不是反应强烈，就是……变成这种让人难受的样子？

　　商沐烦躁而冷漠地说：“已经做完了，你接手也没地方了。你来准备餐桌……”

　　他话音未落，忽然有一只手按在他的手上，钟离璞慢慢把轮椅从后面摇了出来，挡在商沐的面前，他面对肖成，声音轻而坚定地说：“出去，这里不需要你。”

　　肖成微微一怔：“邻居先生，我们是不是有点误会……”

　　“没有任何误会，你该走了。”钟离璞灰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肖成，瞳孔如同碎玻璃一般锐利而洞彻，带着一丝让人惊恐的杀意。如果认真看钟离璞的眼睛，很多人一定会误以为他是个危险分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确实也是。

　　肖成心中无端生出畏意。他是个训练有素的战士，在特别部队服过役，钟离璞的眼神让他想起了当时部队里的顶头上司。那个人也有一双同样的眼睛，带着与生俱来的杀意，手指间也染着这个年代已经极为少见的鲜血，却并不为此感到不安。让他不安的是别的东西，比如人类和宇宙，还有明天吃什么。

　　但是，面前的这个人分明只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弱质青年，如何能和上司相比？

　　肖成定了定神，告诉自己不要惊慌。如果现在被这样一个人吓倒，他就对不起晃元帅多年来的栽培，更对不起上司的指导。

　　他客气而毫不退让地说：“邻居先生，你并不了解情况，商先生是一个重要人士的家属，我需要对他进行宝具。如果你阻碍，很有可能会违反法律……”

　　“如果你讲法律，那这条法律是建立在商沐意愿的基础之上的。他不同意，这就是软禁。如果你讲特权，那麻烦你告诉晃元帅一声，我希望他能亲自来跟我讲。这种不合规不合法的事情我是第一次听说，我很有兴趣，听他亲自给我做一份汇报。”

　　钟离璞托着腮帮，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肖成，有理有据又似乎毫不在意地说道。

　　肖成心中危险的预感更强，这种感觉就像是在任务中遇到了棘手，不，是完全无法征服的敌人。他浑身的汗毛竖起，如同遇到危险的狼，但对方仅仅是个坐在轮椅上的年轻人……

　　不，不对。

　　尽管资料非常有限，但是综合各方传闻，加上对方这种口气，这个人的身份难道——

　　肖成感到心里有些焦躁，心里一半是对晃元帅的忠诚，另一半是对星球的忠诚，两种忠诚要求他做出截然不同的选择。

　　他最后看到钟离璞脸上唯一露在口罩外面的，那双冰冷带有杀意的眼。

　　钟离璞与此同时，执起商沐的手，对肖成说：“况且，他和晃元帅没有任何亲属关系，他不是晃元帅的亲属。他是我的哥哥。”

　　说到最后一句，钟离璞的语调突然温柔下来，手指摩挲了一下商沐的手背。商沐的手指微微一抖。

　　肖成此时陡然明白了过来。

　　他向着钟离璞恭敬鞠了一躬，低声下气地说：“我明白了。但是我还需要向晃元帅交差，不能这么早走。请允许我再留在这里一会儿……”

　　钟离璞看了一眼商沐，忽然想起一件事，说：“哥哥还缺个洗盘子的人。我允许你等我们吃完饭之后吃剩饭和洗盘子。哥哥，可以吗？”

　　商沐点了点头，他没有意见，甚至有点恍惚。

　　钟离璞见状更握紧了他的手，对肖成道：“你先出去吧。”

　　肖成眼中闪过一丝思量，听命转身时在门口一个踉跄，手在柜子上扶了一下，狼狈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