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当时已惘然》凉皮蛋奶

6、洗尘华宴

　　四月初三，戌时三刻，天阶夜色凉如水。

　　大梁皇宫最西处瑶光殿外，澹水河倒映着星辰北斗，檐牙楼影，宫灯煌煌在粼粼的波光上凝成细碎的金色，明明暗暗的连成一片，如同蜿蜒的金蛇。

　　正西处正德门前，源源不断的有臣子或命妇携二三女眷结伴而行，在女官的带领下踏上玉带桥，穿过澹水，由此进入瑶光殿等候洗尘开宴。远远的谈笑声被暖风吹带着漫过道路两旁大把大把的金盏菊，鸢尾花，西洋杜鹃……馥郁的花香在空气中酝酿着，交织着，令人心安情愿的醉在这个美好而祥和的夜晚。

　　秦毓风远远地站着，静静的看着玉带桥上来回行走的男男女女，此刻显得尤为沉默。福安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身后有人笑道：“三哥怎么心事重重的站在这里？可是这次设宴有什么不妥之处惹的三哥不快？”

　　秦毓风闻声回头望去，果不其然看到自己四弟秦疏风负手而立，笑着望向自己这边。今夜秦疏风打扮的尤为华贵，一袭玄色长袍领口绣着银丝流云纹的滚边，腰间系着犀角带只缀了一枚糯种飘绿玉佩.，袖口处镶绣金线祥云，与头顶紫金五蝠镶翠流云冠相互辉映，衬得是身形欣长，气度不凡。视线再往一旁瞧去，秦疏风的胞妹秦锦扬于一旁盈盈问安，散花水雾绿草湘妃裙沾染几分月色而泛出如玉的质感，低眉婉转间，恰如身后素梅清浅，不胜婉娈之姿。

　　“四弟多虑了，我只不过瞧着玉带桥上来往嘈杂，特地寻此幽僻之地贪静罢了，倒是四弟和六妹怎会来此处？”秦毓风并无被人打扰的不快，清俊如雪的脸庞上堪堪浮了层若有若无的笑意，四周明亮的灯火为他周身披上一层琉金之色。

　　“是锦扬嗅见几缕梅香，便央四哥来瞧瞧，不曾想惊扰了三哥，三哥可莫要怪锦扬。”一旁的秦锦扬突然启唇道，说着还不忘偷偷的用眼尾扫向旁边的秦疏风，一副小女儿的娇怯之姿，左鬓的红珊瑚缀玛瑙步摇映得少女鹅脂般的面颊艳若桃李。

　　秦毓风淡淡的望着二人，冰雪般透彻的眸子深邃莫测，抬头目光落向秦锦扬身后的那株暗香浮动的素梅，半响才移了目光缓缓道：“既然锦妹喜梅，那四弟不妨多陪她看会，我便先行一步了。”

　　“三哥慢走。”秦疏风依旧维持着那明朗的微笑，一旁的秦锦扬跟着屈了屈身，待秦毓风走远后，秦疏风缓缓敛起笑容，狭长的眸子里翻涌着无尽的墨色，带着微微的不甘和决绝，交织酝酿着，如同黑夜里潜伏着的伺机吞噬一切的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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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皆在内侍的引领下按次坐开，待皇帝携崇武候一到，瑶光殿内的歌舞升平便徐徐拉开了帷幕。

　　舞衣留香翠鸦鬓，腰肢细转软娇红。三足金乌宫灯次第排开，彩绸翻腾，丽影重叠，丝竹管弦，琴瑟箜篌奏出华美而恢弘的乐曲。

　　酒过三巡后，众人都退却了最初的紧张和兴奋，开始互相敬酒谈笑，觥筹交错间，已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林卿进京少日，可还习惯？”梁帝亲切的扭过头去关心道：“这一路上颠簸劳累，林卿也实在辛苦了。”

　　林敬尧颇为受宠若惊的站起来朝梁帝拱了拱手道：“陛下体恤臣子，微臣不胜感激。想来微臣是在边疆蛮地待久了的，进了京只觉得什么都好，这几天到处走走逛逛，只觉得身子舒坦，眼睛却又瞧累了。”

　　林敬尧这一席话说的甚是讨巧，引得众人直发笑，彼此间的生疏和隔阂也消退了不少，梁帝更是乐得合不拢嘴，指着他对旁的人道：“看来这边城的苍原寒岭，金戈杀伐，也挡不住林卿的这颗童心啊！想不到多年不见，这嘴是越发逗趣了。”

　　众人又是一阵发笑，一旁一直在观赏歌舞的白宸妃突然开口道：“陛下，早听闻林大人有一子骁勇善战，疏儿日日与臣妾念叨此人，臣妾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也不知今日能否有幸一见？”说罢，白宸妃凤眸斜睨梁帝，似在询问。

　　当年梁皇后年纪轻轻便早早过世，而梁帝日后立的两个皇后又都不让人省心，于是在第二个继皇后因蓄意陷害皇嗣被打入冷宫忧郁致死后，梁帝也就冷了再立新后的心思，于是现在后宫中最有地位的妃子分别是丞相白穆霖之妹宸妃白纪瑶和尚书令李振之女淑妃李月兰，李氏为梁帝诞下三皇子，白氏诞下四皇子和六公主，本应诞下龙凤的白宸妃更尊贵些，但梁帝却似乎是真心喜欢上了李淑妃，不但接二连三的在碧溪宫内过夜，连平日里的吃穿用度也和皇后的规格差不多，连带着三皇子秦毓风也比四皇子秦疏风更得梁帝喜爱，更何况淑妃原本性子就温婉柔顺，事事不争，二人在后宫平分秋色，分庭抗礼，多年来倒也相安无事。

　　这厢白宸妃说完，梁帝笑着朝着林敬尧问道：“是啊，早听闻你那二子的骁勇事迹，还不唤他来给朕瞧瞧，要不是宸妃想着，朕都差点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