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爱你》水深自有渡人船

4、第一章 生日宴上的乌龙

　　1999年，夏。
　　烈日当头，焦金烁石。
　　喧闹的小街上，每天下午，骑摩托的汉子都会放着低音炮“嗖”地闪过街道，“……春天里那个百花鲜，我和那妹妹把手牵，又到那山顶走一遍呐……”
　　“……颜良满心欢喜，认为可以趁势走马取营，只要把曹操的黄河大营占领了，他在此地就无立足之地。这般，不但在乱军之中可搜捕曹操，甚至能杀过黄河，一仗而定、大、局！颜良一个高兴刹不住，不禁放开歌喉高唱：今日乱军捉拿曹操~抱着我那妹妹啊上花轿！！”
　　“哈哈哈哈……”
　　小街的胡同口上，一群十来岁上下的小孩子围着中间站在水泥墩子上眉飞色舞说书的小女孩。这孩子也甚是机灵，正好摩托车路过，她听到了低音炮放着的流行歌曲《大花轿》，就即兴改了词儿，恰好在火风唱到那一句的时候接上来唱了一句，不紧不慢，毫无违和感，引来周围一片小孩的大笑。
　　“再来一段！再来一段！”孩子们欢呼雀跃着，簇拥着方才说书的小女孩。这是一个10岁上下的小姑娘，不长不短的头发在脑袋后面扎了个揪揪，圆圆的脸蛋，黑葡萄般滴溜溜的眼睛，粉红的两片小嘴乐开了花。
　　“好！”她一见那么多人捧场，更是乐得找不着北，清脆的嗓音分外响亮，“既然这么多朋友抬爱，那我张某人就再给大家献上一段！！”昂着头拿腔拿调地说着，右手大大咧咧地自胸口往前一挥，如果给她换上一件大褂儿，就俨然一个街头板凳头先生了——嘿嘿，应该是女先生。
　　“再说，刘备正在疑惑之时，云长已命人来请皇叔与军师进樊城去。事实上，云长带领关平、周仓与两百军兵、家将们偷偷地渡过了樊河，在黑暗中隐蔽了起来，便将囊中之计与周仓讲了一遍，周将军照计办事。樊城刘泌老太守，起初见曹仁在隔河一仗大败，到了半夜又听得对面一片杀声。他不知情况如何，一大清早就命他的外甥儿，名叫寇封带四个家将出城去樊河边探听情况，现在寇公子出了樊城，过了吊桥，直往樊河方向而来……”
　　“哎呦！张、晓、黎！”
　　一个染着五颜六色花毛、身着跨栏小背心、花色大短裤，脚踩一双粉色大拖鞋的十三四岁的少年扔掉手里的烟头，咧着大嘴露着黄色的大龅牙，笑着从胡同尽头拐出来，叫住了正在说书的小孩。
　　“哎！大牙！”那孩子回身一看，眼前不由得一亮，从简陋的水泥舞台上一跃而下，欢笑着扑了过来。少年腾出手接住燕儿一般飞过来的她，举起来悠了一圈，“哎呦喂！你又长肥了！”
　　“去你的，你才肥了呢。”女孩笑骂着一掌砍在他胳膊上。
　　“小爷我难得回来一趟，你家怎么就你一人儿出来迎接啊？你妹妹呢？”
　　“滚！人家晓明可是正儿八经的好孩子，跟家复习期末考试呢！”
　　“我靠，考他奶奶个球！老子连数学老师是男的女的都不记得！”
　　“日。你弟三儿呢？”
　　“……”
　　“呦呦呦呦呦，小两口又打情骂俏喽！”周围的几个十来岁上下的小男孩们在一旁起哄。
　　“靠，你丫怎么这么流氓啊！”女孩大怒，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狠狠地追着带头起哄的小子打，“你小子，他妈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我日你……”
　　挨打的小子在众人的哄笑声中一边躲闪一边惨叫，“哎呦我靠！别他妈打了！你丫砸我蛋上了都！！……”
　　“滚！！”女孩虽然骂着但也被他都笑了，“老大三天没管你们你们几个丫儿都要造反了是吧？！”
　　“行了行了，”大牙比这群孩子高两个头，轻而易举地笑着拉开打成一团的几个小孩，“哥儿几个！都歇歇都歇歇！啊！来来来，我跟你们说啊，咱们以前去的那游戏厅不是查封了吗，没事儿！大哥我发现了个新开的游戏厅，我请客，咱哥儿几个好好潇洒潇洒去！”
　　“在哪儿？在哪儿呀？”孩子们叽叽喳喳地凑上来。
　　“嘿嘿嘿，”刚才嘴欠的小子嬉皮笑脸地凑上来，“大哥，那你也带上咱大嫂呗！”边说边朝女孩那边挤眉弄眼。大牙瞪着眼敲了他一板栗，“丫再敢胡说？！”
　　女孩张晓黎连忙掩面作害羞状，引得那小子笑得越发欢乐，正在他得意忘形之时，张晓黎已经绕到他背后，冷不丁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那小子原本正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原先女孩的位置“哈哈哈哈”地笑得前仰后合，就这样端着“茶壶状”姿势应声而倒。
　　“我靠！”那小子遭到“暗算”，七荤八素地从地上爬起来，真有点火儿了，虎着脸骂街，“踹你妈X啊？你丫的，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
　　“你他妈的骂谁呢！”
　　顿时，大牙的脸色就变了，一步迈上去照着他的胸口狠狠地杵了一掌，一掌就把他向后推了个趔趄。
　　四周顿时只剩下胡同外的小街上车水马龙的声音。
　　被打的小子捂着胸口后退了两三步，自知失言，眨巴着眼睛慌忙道歉，“我、我，那什么，我不是故意的，晓黎，对不起啊，大哥，对不起……”
　　“行了行了行了，”晓黎连忙上前扶住他，转身对大牙劝道，“大哥你看你，刚回来见着兄弟们，闹什么不愉快呢这！没事，都没事……”脸上虽然陪着笑，却忍不住偷偷抹去眼角的泪花。
　　晓黎的妈妈在她4岁的时候就因病离世了。这件事，他们几个起小儿长起来的哥儿几个都知道。这帮以街头混混大牙为首的小孩在“首领”大牙——张晓黎最铁的哥们儿的管教之下，谁也不敢揭起她的伤疤。谁要是提了，一准儿挨揍。
　　不过晓黎倒是不想因为这个引起矛盾，连忙连哄带劝着恢复和平欢快的气氛，“都别气了啊！小凯不是故意的！”她连连拍着小凯的肩膀，而后又转向一脸黑的大牙，“大哥！哎呀你咋还虎着个脸！快点儿，刚刚说要带兄弟们去哪儿浪？靠，大牙，你丫别踢腾你那塞牙缝的破拖鞋啦，也不怕勒掉了脚趾头……”
　　“你大爷！这他妈是进口货，国内都买不着，人字拖！还‘塞牙缝的破鞋’？！看你丫那没文化的德行！”大牙不禁被她说得笑了，“这好歹也是塞‘脚趾头缝’啊！”
　　众人忍俊不禁，晓黎自知出洋相了，却满不在乎地挥挥手赶走尴尬，“咳咳咳！反正牙缝和脚趾头缝都差不多！”
　　到底还是一群孩子，一说起玩儿的事，方才的不愉快顿时一扫而空。
　　大牙从裤兜里又掏出一枝香烟点上，那副拽拽的样子直让周围围着他的一群小男孩崇拜得两眼放光，“妈了个X的，上周我爸出差回来了，今儿刚走，禁了一礼拜的烟啊我去！每天还他妈得到班主任那狼外婆那儿听她呼来喝去的。妈的，要不是看她都老太太了，老子早就一刀给丫捅了！……”
　　“牛X，大哥牛X！”他这厢一通胡吹，这帮孩子们还真叫嚷着挺他，一拨孩子乱哄哄的吵闹声远远地传开来去。
　　“来来来！”大牙大笑着一挥手，“来，晓黎给起个调儿，大伙儿一块儿合唱个‘流行歌曲’！”
　　“好嘞！”晓黎眼珠一转，想起了刚才的《大花轿》，便唱道，“太阳出来——预备，起！”
　　一声令下，孩子们马上憋足了劲儿，放声群吼了起来：
　　“太阳出来我荡秋千！荡完了秋千荡电线！一荡荡到了高压电啊一闯就闯到了阎王殿！我给阎王点根儿烟！阎王说我是好少年！过了一年又一年啊我又回到了人世间！我嘴里嚼的是大号泡泡糖！我心里想的是日本大太郎！有人问我叫什么呀，我说你丫是泡菜汤……”
　　一路唱着不知哪学来的歪歌，这群小孩吵吵嚷嚷地消失在胡同尽头。

　　太阳东升西落，四季更替不歇。时光荏苒，岁月如歌，六年光阴，弹指间匆匆逝去。
　　天空灰扑扑的，好似一张漫无边际的锅盖，压抑在这座城市的上空。校园外的川流不息的马路上，往来的数不清的车辆随着信号灯的变化，时而移动，时而停驻，忙碌而平凡。偶尔有一两只轻盈的蜻蜓飞快地掠过乌压压的车顶，扑闪着翅膀，飞向校园里郁郁葱葱的的另一片天地。
　　这是个初夏的季节，对于校园里孜孜不倦的同学们来说，期末考试就像一场即将来临的大雨一样，压抑在他们的心头。此刻正是下午自习时分，整个高二年级所在的走廊上静的仿佛能听见针掉在地上的声音，从一扇扇紧闭的门上的小窗户向内看去，几乎看不到抬起来的面孔——所有人，包括张晓黎这样混日子的差生，都在埋头奋笔疾书，或者冥思苦想。
　　不过，你如果以为张晓黎同学正在埋头认真学习，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张晓黎这家伙平日里是个不折不扣的“差生”（用现在的话来讲，就是学渣），不到考试前两周，绝不用功学习。从小成日里净知道和一群“不三不四”的“狐朋狗友”们瞎混，前年中考险些落榜，幸而她父亲想了办法，花钱把她塞进了这所重点高中的一个普通班。饶是这样，她依然不知悔改，照旧天天和班上几名稳坐倒数几把交椅的几个差生厮混，放了学不是去网吧就是去外头瞎玩儿，用她自己的话来讲，就是“坚决不想在应试教育上投资我的大把青春”。老师们逐渐也懒得管她，谁让她那位大款老爸宠着她，由着她这么挥霍青春呢。
　　“手牵手一步两步三步望着天……”
　　此刻的晓黎一边抄着作业，一边偷偷地翘着二郎腿，戴着耳机听音乐，那副样子好不轻松自在。不料，正当她悠哉之时，耳中歌声突然一顿，耳机被人拔了出去。晓黎吓了一跳，手一扬，将桌上的一大摞书碰倒在地。“哗啦”一声，全班都被惊动了。
　　晓黎抬头一看，暗叫一声“苦也”，只见班主任老师正“居高临下”地对自己怒目相向，手里拿着的，正是她的耳机和MP4——2005年我国经济和科技已然迅速发展起来，这东西在国内虽然早就不算新鲜玩意儿，但在那个年头，这种东西在课堂上是绝对禁止的。所以，可想而知班主任的怒火会燃烧到何等程度。
　　“啊……老师！”晓黎赶紧起身，却不慎碰倒了桌子。“稀里哗啦”一通乱响，她事先为了遮挡老师视线而亲手搭建的“书堆障目阵”全部英勇落崖。
　　全班哄堂大笑。班主任重重地叹了口气，低头看看她狼籍一片的课桌，“干嘛摆这么多书？”
　　“那个，咳，我这两天想收拾收拾柜子，书放不下了，就……”晓黎顺口胡扯道。
　　班主任懒得戳穿她，便伸手一翻，翻出了一件让她暗自叫苦不迭的东西——她刚才正在抄着的作业。“这是什么？”班主任举着两本一样的练习册问。
　　“啊……那个……我，我‘借鉴’一下……”
　　全班再次哄堂大笑。班主任见她仍然满不在乎地腆着脸编瞎话，不禁勃然大怒，“啪”地一声把两本都摔到了桌上。笑声戛然而止，晓黎也吓得收敛了神色，缩着头小心翼翼地窥视着脸色铁青的班主任。
　　“你就不能向张晓明同学学习学习？！”老师深吸了一口气，厉声说道，“除了抄人家的作业，你还会干什么？”
　　“……老师，对不起，我，我错了，您别生气……”晓黎立马变了一副“白顺乖”的样子，仿佛极害怕似的缩着脑袋，双手“不安”地揉搓着上衣下摆，低着脑袋眼含“泪珠”，声音小得和蚊子似的——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曾经屡次成功拯救她于“危难”之中。
　　全班同学都已经对这样的问话习以为常了。张晓明——是晓黎的双胞胎妹妹，全年级只怕没有人不认识她。重点班的班长，学习成绩优异，尊重师长，性格温柔端庄，心思缜密，冰雪聪明，待人大方有礼，从初中开始就是个根正苗红的好学生，前年以年级第三的优异成绩考入这所重点高中的重点班。此前的高一、高二三个学期，自然是稳拿全年级前五。张晓明长相并不十分美丽，只是眉清目秀，加上举手投足间温婉的淑女风范，颇有楚楚动人的感觉。如此，男生之中也不知多少人把她当作自己心目中的女神。
　　说来也怪，自古大多数学渣们都有些“鄙视”学霸，可是大家喜欢的，却基本都是学习好的乖乖女。
　　她姐姐张晓黎身为一枚极品差生，虽然旷课逃学如家常便饭，成天际地在外头和几个不入流的社会小混混胡混，喝酒打架无“恶”不作，可是她在学习方面却不像她的几个“狐朋狗友”一样稳拿倒数几名，到了期中或期末突击一两周，总能考个中等偏下的成绩（别笑，这对于一个差生来说已经相当理想了）。这算是他们这一群差生中最好的了吧。从她小时候能大段大段地把《评书三国》等自己喜欢的段子倒背如流，绘声绘色地讲给伙伴们听，就能够看出来她其实并不笨，有着她和妹妹一样天资聪颖的绝对优势（只是她不思进取），但是，主要的原因，还在于她的妹妹——品学兼优的张晓明，每到大考之前，总会抽出时间来辅导她一阵，这才使得她的成绩还不算垃圾到无可救药。
　　从小，姐妹俩就经常被各种人拿来当作一正一反两面教材来教育孩子，这些对她们来讲早已是家常便饭。
　　这次，当班主任老师再次拿晓明来训斥晓黎时，班里的人除了一片小小的骚动之外，还有一声不大不小、恰好飘进晓黎耳中的冷冷的一声“哼”。晓黎知道，这是坐在她斜后方的女孩赵竹影嗤之以鼻的声音。赵竹影是他们班上的学习委员，学习成绩不仅在班里拔尖，在年级里也是前五名左右，一向视张晓明为“劲敌”。不知哪位先人曾经云过，女人与女人天生就是成不了朋友的——竹影不仅对晓明优秀的学习成绩颇为忌惮，对她温婉的性格也大是不屑。她长得非常漂亮，性格高傲，有些厉害，个别时候甚至有些“目中无人”，一般无人敢惹，最是看不惯晓明那种文文弱弱的淑女气度。女孩子天生心思多，可以因为一点小小的事就相互妒忌，比如凭什么你家比我家有钱，凭什么你长得比我漂亮，凭什么你学习比我好，为啥你这么招男生喜欢，我怎么就不行，等等。如此，竹影与晓明关系紧张不说，连带着对张晓黎这个不学无术、大大咧咧的女孩也不甚友好——尽管无人能看出晓黎这货对她能构成什么威胁。
　　班主任见晓黎低头不语，虽然情知她装假但也懒得再斥责她，便又叹了口气，“唉，你和你妹妹，长得一模一样，怎么学习成绩就不能也和人家一样呢？”此番话，仿佛提前十几分钟出生的不是她张晓黎，而是晓明。说罢，转身便走。
　　晓黎突然怯怯地叫住他，“老师……我那MP4——？”
　　“拿期末成绩来换！”头也不回地带上教室的门。
　　“不是，我、我那MP4还没关呢……”晓黎心烦意乱地念叨着。
　　全班同学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晓黎泪珠盈盈于睫，似是不胜委屈地微微垂首目送老师“嘭”地摔门出去，随即便瞬间换了一副恶狠狠的嘴脸，压低声音骂道：“去你大爷的，狂毛啊！你个阳痿老男人！”靠！真倒霉！祝这坏脾气的老男人今晚发现他家儿子不是他亲生的！
　　……走廊上果然传来了班主任响亮的喷嚏声。
　　同学们：“……”
　　说话的工夫，下课铃就响了。这是最后一节课，所以同学们纷纷起身收拾书包，准备放学回家。
　　晓黎灰溜溜地绕到桌前，蹲下身捡那些掉在地上的书本。赵竹影见状抿嘴一笑，起身绕到她身前，轻盈地蹲下帮她捡拾掉落的东西。
　　晓黎突然发觉多了一双手帮忙，不禁抬眼，看到竹影，连忙收起脸上的怒容，含笑道谢：“谢谢影姐，我自己来吧！”
　　竹影嫣然一笑，显得愈发俏丽动人，“客气什么呢，咱俩谁跟谁啊。”说着抬手别了别散落在脸颊的细碎秀发，更加利落地帮着晓黎整理起书本来。“对了晓黎，快要期末考试了，我想着，咱俩坐得近，要不，咱们回头一起自习吧，也好相互查缺补漏，好不好？”
　　晓黎心中一凛，不知平日里与自己不冷不热的她为何如此说来。这个女孩平时性子挺厉害，有些心计，刚刚老师又拿晓明来教育自己，她听了恐怕估计又要吃心，又不知道要耍什么花样儿作耗。她只得咧嘴笑笑，随口含糊道，“哎呦影姐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我成绩这么差，跟你一起自习，这不是让我受刺激吗……”
　　“别这么说呀，晓黎你很聪明的，虽然平时……但是，每次考试成绩也不算特别差啊，我感觉，只要你稍微一用功，肯定没问题！行吧，这事就这么定了啊，你答应了啊！”竹影一向雷厉风行，有些霸道，自己定下的事，经常忽略他人的意见。
　　晓黎苦笑，哪是我聪明啊，还不是晓明复习时带上了我……旋即她便明白过来——靠，感情这女人是想通过她张晓黎这个貌似一根肠子通到底的“傻子”来侧面了解“敌人”张晓明的复习进度呀！啧啧，真是女人心海底针，果然没憋好屁！还好，被我文韬武略天下第一的张晓黎提前察觉了……正在琢磨着如何回答，但见一只男生的四十一号大脚突然从地上的一本书上踩着走了过去，恰逢竹影正要伸手去捡，险些踩到她的纤纤玉手。
　　“喂喂，长没长眼睛啊？往哪踩呢！”竹影惊叫一声，打断了晓黎的腹诽。
　　晓黎随之抬头一看，不禁乐了——原来这位尊驾不是别人，正是她的铁哥们，班里的“三大金刚”之首——田峰，人送外号“疯子”。田峰也是班里长年稳坐后几名的差生之一，自然与晓黎这块料臭味相投，俩人“称兄道姐”已快两年。
　　身材高大的疯子像一堵墙一样伫立在两个女孩面前，见自己差点踩着竹影，连忙作揖道歉，“哎呦，对不起对不起，影姐，小生失礼，刚刚没看见你……”
　　竹影活泼地笑笑，起身用手里的一本作业本轻轻在他胳膊上一拍，“就知道臭贫！”
　　“嘿嘿，嘿嘿。”疯子见她并不真生气，只是与自己说笑，脸上不禁一红，继而转向晓黎，“对了黎姐，我先陪镜子哥去买蛋糕，你和张晓明先去‘海底捞’占个座吧！”今天是他的哥们李镜的生日，大家商量好在学校附近的海底捞聚餐，算作是考试前的最后一次放松了吧。
　　“嗯，”晓黎答应着，往窗外瞅了瞅，“貌似要下雨，带伞了吗？”
　　“额，不用，大老爷们打什么伞。”疯子拍了拍自己结实的胸膛。
　　“少装X，不打伞，你不怕淋，你包里的书还怕呢！”晓黎笑道，回身取过自己的雨伞递给他，“你就和镜子撑一把伞得了！”
　　“这……我俩也撑不下啊！”田峰笑着挠挠头。他身高将近一米九，体型健硕，留着干净整洁的寸头，面相憨厚，是班里的体委。尽管镜哥身材消瘦，但是与他这五大三粗的汉子同挤在一把伞下，尚且困难。
　　晓黎得意地眨眨眼，“那你俩就挨近点儿，使劲儿挤挤！”
　　疯子苦笑，“这……还是算了吧黎姐，真挤不下……哎？你俩笑什么？”他见晓黎一副狡黠的表情和旁边赵竹影捂着嘴偷乐，不解地问。
　　晓黎倒背着左手，右手捋“须”仰天作孔夫子状，“子~~曰——唯腐女与玻璃不可养也！哈哈！”随即跳到田峰面前嬉皮笑脸道，“所以啊，疯子你可一定要和镜子靠、近、一、点、哦！”
　　疯子：“……你这都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玻璃？”
　　竹影忍不住掩口轻笑，“你真土！‘玻璃’就是BL……唔唔唔！”是晓黎及时捂住了她口。
　　“BL？”疯子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啥叫BL？”
　　晓黎眨眨眼，飞快地接上，“Bad luck.我刚才的意思就是，子曰，咳咳，身为一个女的，如果运气太差了是很不好的。”
　　疯子：“……”
　　众人：“……”子真萌。
　　她身边一个女生路过，不禁笑道，“晓黎，那你说说，GL又是什么意思呢？”
　　“怎么还有GL？”看着影子笑得直不起腰，疯子更加迷茫。
　　“当然是good luck啦！这还用问嘛。”晓黎说瞎话不打腹稿的本事似乎是与生俱来的。
　　“……行了行了！！”疯子笑骂着抄过雨伞在晓黎头上轻轻一敲，“老子不听你在这胡诌八扯！”挥着雨伞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教室。竹影在一旁不禁又笑出声来，宛如一阵清脆的银铃。
　　晓黎收起嬉皮笑脸的样子，转向竹影道，“竹影，等会儿和我们一起去吧，三大金刚少了一个多不爽！”话一出口立即后悔——她与晓明向来不和，如果等会儿在镜子的生日宴上吵起来那该如何是好。唉，都怪疯子，刚才当着她的面提这事干嘛，这下也没法不邀请她了。
　　因为知道晓明要去，竹影本来不想答应，可是晓黎已然张口邀请，如果拒绝了就等于明摆着介意今日老师夸奖晓明，她可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己小心眼，于是连忙点头答应。
　　晓黎不料她竟答应了，心中不禁进一步痛骂疯子嘴太快。
　　如此，去往海底捞的一路上，可是苦了晓黎，搜肠刮肚地把自己知道的荤的素的所有笑话几乎都讲了个遍，才勉强镇压下了自己身边一左一右的两大美女之间隐形的电火花。
　　谈笑间，三人已落了座。片刻，前来参加生日宴的同学们便陆陆续续地来到了。今日是高二（4）班“三大金刚”之一李镜同学的生日，前来聚会的自然是李镜的哥们姐们儿——自然也是他的死党张晓黎和田峰的哥们姐们。
　　男生们没有想到晓黎居然能够请来年级里的两位大美女，自是十分兴奋，席间气氛更加活跃。张晓明端坐在里排的沙发拐角里，向每一位到来的同学轻轻颌首微笑着。她乌黑的长发上端用深蓝色发卡别住，下端柔顺地的披散在双肩上，纤腰细挺，双腿自然并拢，一双玉手轻握着垂放在双膝，好似一株幽兰静静地开放着。
　　那边厢的高贵冷艳型美女赵竹影则斜靠在沙发旁，脸上露着淡淡的笑容，向着路过她身边的同学们点头致意，偶尔低下头，摆弄一下手中的手机。高中生的校服对于花季的女孩子们来说一向十分毁形象，然而原本肥肥大大的校服穿在她身上，却遮掩不住她因美丽动人的脸庞、女神一般高傲的气质，配上披散在脑后的长发，整个人散发着女神特有的吸引力，却又令一般人不敢轻易靠近，只可高山仰止。
　　如此一看，在场的三个女孩中，最没有形象的，果然是张晓黎。晓黎此刻正歪着身子斜靠在沙发上，一只胳膊随意搭在沙发背上，大大咧咧地敲着二郎腿，晃悠着脚上那只名牌帆布鞋，举着手里的手机津津有味地看着小说。她和晓明梳着同样的发型，只是由于脑袋在沙发上来回蹭了几次，后面的发卡都有些歪了，一头秀发也有些凌乱。估计无数人都曾经在心中纳闷过，为何同样的一张脸，长在她妹妹张晓明身上，就是一个温婉文静的淑女；而长在她脑袋上，却全然没有半点“女人”的感觉。
　　看得正嗨，晓黎手中的手机突然被人轻轻夺走，她一个鲤鱼打挺跳将起来，只见一张调皮的笑脸正面对着自己。“靠，你聋了吧？喊了半天都不理我。”说话的人是个留着齐肩短发、戴着黑框大眼镜的小个子女生，正是晓黎的闺蜜兼同班同学李佳楠。“给我看看，到底在跟哪个小帅哥聊天。”佳楠说着便扭身躲过晓黎的手，摁开了手机屏幕，随意翻看起来。
　　“你大爷的，快拿来！”晓黎笑着去夺，两个女孩重心不稳倒在沙发上扭做一团，差点挤着旁边端坐着的晓明。“妈的快给我，这是晓明的手机！”
　　“切，张晓明是我的女人，她的就是我的！”佳楠大笑着躲闪晓黎的双手，说罢又抬头冲晓明喊，“晓明！快来救救你的‘夫君’啊！”
　　张晓明：“……”
　　“你有意思吗！”晓黎哭笑不得地看了一眼晓明那副不忍直视的表情，索性纵身从沙发上跳起来，“你可小心啊，看你‘女人’今儿夜里不罚你跪两个小时搓衣板……”
　　李佳楠：“……我靠！你有意思吗！”
　　张晓明：“……”
　　闹腾了两三分钟后，晓黎大大咧咧地搂着她坐了下来，又伸出另一只手粗鲁地搂住了身旁晓明的肩，“装什么B淑女，陪老子说说话！”她手势挺重，身量纤弱的晓明差点被她摇晃倒了。
　　“哎呀你能不能老实点儿啊大姐！”晓明轻轻皱着眉，勉强稳住身体，捋了捋耳边的碎头发。晓黎却不管不顾地直接躺倒在她的大腿上，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继续上网，一头乌黑的秀发随意地散落在她的膝盖上。好景又不长，屏幕上不久又跳出了来电信息，晓黎一看便皱了眉头，但还是迅速接了起来，“喂，龙哥。啊，我们班同学过生日，聚餐呢。没事不用，我们自己回去就成。哎呦您瞎担心什么呀不会的……行行，我们快要开始了，回去再说哈，拜拜！”
　　“怎么了，龙哥催了？”晓明低头小声问。
　　“嗯……”晓黎眯着眼睛满不在乎地伸了个懒腰，又差点把晓明拱下去，“除了他谁还这么啰嗦啊，靠，一大老爷们这么碎嘴……”
　　“咳，得了吧，要不是龙哥管着你，你这会子指不定又要怎么上房揭瓦了呢！”晓明笑着戳了下她的额头。家里父母长年骄纵着她们，唯有待她们如亲妹妹的保镖龙哥有时对她们严厉些，以致晓黎不会太过嚣张。因此，晓黎在家里唯一有点畏惧的，便是龙哥了。不过晓明感觉龙哥对她们的关心大于严厉，比如这次，天上要下雨，龙哥就立马打电话来问问她们是否需要自己来接回家。
　　那边厢，“虎口夺机”成功的李佳楠则喜滋滋地拿着抢来的晓明的手机，推了推眼镜，左腿搭在右腿上，玩儿起了晓明手机里的游戏。
　　赵竹影恰好路过她们三个，见状忍不住拿手机拍下了这仨女孩对比鲜明的场景。晓黎仰着脸正好看到，连忙一咕噜爬将起来，假作认真道，“哎哎，影姐不许发上贴吧啊！”
　　“哈哈！那我就把她俩的脸都P上码，就给你亮个大相！展示展示XX高中大美女张晓黎那豪放的美！”竹影拍着手笑嘻嘻道。
　　众人爆笑。晓明听罢却温婉地一笑，侧身抬手为姐姐理了理头发，正了正歪了的发卡，转脸柔声对竹影说，“影姐可别拿晓黎开玩笑了，她最近尺度可越来越大了！”
　　竹影一听她这柔柔弱弱腻腻歪歪的语气就心烦，脸上却绽出一抹明丽的笑容，“明姐，你和晓黎是双胞胎哎，夸她美女不就是夸你美女嘛。”她贝齿轻叩，转而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柳眉轻颦，换了一副略郑重的表情，“不过我倒更喜欢晓黎这种直爽性子的美女，不像有些人，成天林黛玉似的装什么可怜样儿，看了就闹心。”
　　她这话说得极重，一旁坐着的晓黎甚至佳楠都不禁变了脸色，不敢抬头直视，只得装作未觉，继续玩着手机。然而晓明也不恼，只是莞尔一笑，语气更加柔和，“影姐不是向来都挺直爽的吗，怎么也学会骂人不吐核了呢。”她柔声劝慰道，“眼看就快期末考试了，影姐这么聪明的人，应当抓紧时间学习，这次可别再被我落下十多分了。”
　　竹影听罢不禁大恼，一抹怒色直上俏脸，扬声道，“你——！”
　　“我靠李天王，你丫怎么才来啊！等死姑奶奶我了。”恰逢两大美女之间的火药一触即发的危机时刻，晓黎突然一拍大腿弹跳起来，吓了晓明和竹影一大跳。
　　“哈哈，黎姐，外头下雨了，刚才那会儿大，我跟疯子上小卖部躲了躲，怕淋湿了蛋糕。”众人循声望去，来者是个个头偏矮的瘦男生，但相貌很是英俊，面庞黝黑，鼻梁高挺，双唇棱角分明，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正是今日的寿星——三大金刚之一，“托塔天王”李镜。
　　一提“疯子”晓黎就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道，“疯子人呢？”
　　“来了来了。”一个低沉厚重的男声应道，疯子高大健硕的身影随即映入众人眼帘，“大家都到齐了吧？”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在场的同学们，晓黎注意到，他的眼神有一瞬间有些异样。
　　“都齐了都齐了，菜都点完了，就差你了！”男生们吆喝着招呼他们坐下。由于之前等得较久，此时菜已陆陆续续上了大半，众人也纷纷落座。竹影怒瞪了晓明一眼，兀自走到离她较远的地方坐下。
　　“快点儿开吃吧，饿死了！”有人颇不懂事地嚷嚷着。
　　“那个，咳，”晓黎见状连忙起身，“今天镜子生日，咱们还是老规矩，让镜哥说两句先！”说着，拽过桌上的饮料瓶子，帮大家倒起饮料来。
　　镜子起身接过她首先递给自己的一杯饮料，满面笑容地举杯看着大家，“多谢各位同学赏光啊，来捧这个场。李镜首先谢谢大家了！”说罢微微向后一退，欠身鞠了一躬，“我也不说啥了，也都饿了，赶紧吃完回家抓紧复习吧，眼看就考试了。祝各位期末考试顺利，咱四班必须给力啊！”言毕，举杯向大家致意。
　　“哼，四班？这不还有个重点班的吗。”竹影不高不低，但恰好能让全桌人听见的音量嘀咕着。
　　晓明脸上的微笑丝毫不减，但众人依旧感到一阵尴尬飘过全场。
　　“哎——呀，”晓黎推了竹影一把，挤眉弄眼地学着东北人的腔调叫了一声，“你说你，分得那么清楚有莫子意思？晓明是俺妹子撒！”她说一句，就按着节奏推人家竹影一把，几把下去推得竹影一脸嫌弃状，二人滑稽得样子惹得众人捧腹大笑。
　　“好，好！”同学们纷纷起身互碰酒杯，经过一片“镜哥生日快乐”的祝福后，大家逐渐落座下来，开始点蜡烛、等镜子许愿、涮肉、吃菜，席间气氛甚好。
　　镜子坐在首座，一边分着蛋糕，一边高声与周围的哥们儿们谈笑着，高兴已极。一向有些沉闷的疯子今日也情绪高涨，不断地讲着笑话逗乐。
　　吃了半小时左右，疯子突然提议要趁着兴致玩几把真心话大冒险。“今儿镜哥生日，咱们哥们儿几个也好久没聚一起玩儿了，马上还要期末考试怕也没机会了。”
　　当即有人反对，“差不多得了，快考试了早点儿吃完回家吧，考完再玩儿。”
　　疯子马上横他一眼，“去你丫的，镜哥生日你扫个毛线的兴。这才几点，再玩儿一会儿等雨停了再走。”
　　“行了行了，都别争。”镜子站起身来，“疯子说的有道理，外面雨下得挺大，再说现在时间还早，咱们就再玩儿一会儿，雨停了马上就走，好吧？”
　　大家于是同意。晓明脸上微微有点急色，晓黎知道她想快些回家复习功课，但还是在桌子底下偷偷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安静。这一幕恰好又没逃过竹影的眼睛，她嫣然一笑，语气颇有些轻蔑道，“疯子的提议太好了，再说考试前也该适当放松一下，光死读书也没什么效率。”
　　疯子听闻她支持，顿时大悦，于是，一轮游戏就这样开始了。桌子中央的玻璃转盘转了几次，延直径指向外面的筷子雨露均沾，几乎所有人都中过一次枪，晓明被起哄和镜子牵手30秒；晓黎被迫打电话向一位没有来聚会的男生告白；最惨的是佳楠，被要求在众目睽睽之下单膝跪地向一位在座的男生深情告白并且……求婚。
　　风水轮流转，很快，筷子就指向了一直没有中枪过的疯子。在一片哄笑中，疯子站起身来，因为极度兴奋而满面通红，声音都有些发颤：“我选真心话！”
　　“靠！”镜子不禁失望地叹息自己又失去了一个整蛊他的机会。
　　恰逢此时，一个满面通红酒气冲天的男青年突然出现在赵竹影身边，明显喝了不少的样子，摇摇晃晃地一掌重重拍在她肩上，眯着眼睛，一脸猥琐的笑容冲她道，“小……妹妹，能不能给……给哥哥留个电话……？”
　　竹影大吃一惊，不想如此场合竟然会被这样的精神病骚扰，顿时一脸厌恶地起身欲躲开这酒气熏天的男人。
　　那男子喝得满面通红，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射出两道淫邪的光芒，竟然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怎……怎么了，走……走什么啊？小美女……”他喝得太高了，言语已严重口齿不清。
　　佳楠和两个女生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往晓黎和晓明那边缩了缩。
　　“放开我！”竹影又惊又羞，挥着胳膊欲甩开他，怎奈何力气较弱，半分挣脱不得。全桌人顿时愣住了。
　　坐在竹影身旁的一个男生最先反应过来，伸手要去拉开那醉汉，“哎哎，这干嘛呢，您是谁呀？”
　　“你他妈……管我谁呢！”那男子力气奇大，挥手便将他推倒在地，“老子……一桌人……真心话大冒险呢，你丫……瞎掺和什么……”
　　“我靠，这……这也能重样儿啊。”晓黎吃惊。
　　“子墨！”“陈子墨！”几个同学也相继反应过来，纷纷上前扶起了被推倒的男生。晓黎她们这一桌子的人也纷纷站起身来，怒视着那醉汉。
　　竹影满面紫涨，又急又怒，拼命地挥动手臂，那男子已经捏得她白嫩的小臂上有些青紫了。
　　“砰”地一声巨响，仿佛整个餐厅都寂静了一般，众人顿时感觉桌上的盘儿碗儿都随之弹起了一下——是疯子狠狠一拳捶在桌子上，他原本憨厚的眉宇间满是怒气，凶狠地指着那青年大吼道：“X你妈，给我放开她！”
　　“……”
　　餐馆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前后左右的大人小孩都忍不住侧目过来。
　　于是，一场打架就这样开始了。晓黎只觉得眼前刮过了一阵风似的，接着是一片椅子倒地的声响。佳楠等几个女孩尖叫着往后躲，她也下意识地用身体护住了晓明，两人迅速一齐蹲了下去，躲开了空中飞过的几只玻璃杯。
　　疯子第一时间冲了过去，一拳揍在那流氓脸上，他力气那么大，那流氓惨叫一声便捂着黑紫的眼眶跌倒在地，两人在地上滚作一团。
　　竹影的尖叫声“别打了——别打了！”尖锐地刺入人们的耳朵。
　　晓黎匍匐着推晓明，高呼着：“快撤！”她常年混迹于街头巷尾，自诩“社会经验丰富”，深知这种情况极容易发生误伤。这场打架她插不上手，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保护好身边这几个女孩子。第一次遇上这种情况的她们恐怕早吓傻了，很可能一个不当心被飞过来的酒瓶子砸伤。
　　其实，本来，她真的没想插手。可是，就在此时，她一转身，恰好看到疯子不慎滑了一跤，和那个醉汉在地板上滚作一团，醉汉骑在了疯子身上，伸手卡住了他的脖子……
　　不顾晓明的阻拦，晓黎把她和李佳楠往后使劲一推，一挥手接住一个扔过来的空酒瓶子，就冲了过去。
　　“晓黎！！”晓明尖叫一声，奋不顾身地也跟着冲了过去，恰好看到晓黎冲醉汉的肋下狠狠踢了一脚，醉汉吃痛松开了疯子转过脸来，晓黎高举着酒瓶子就砸了下去！
　　“不要！！！”
　　但是……场面似乎没有她想象的那么激烈。
　　真相是，醉汉一见背后有人偷袭，连忙放开疯子，起身伸手去抓晓黎那酒瓶的右手。却不料，晓黎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突然变魔术似的往前一伸，手腕一翻……电光火石一刹那，一小盘凉菜就bia在了他的猪脸上。
　　“……”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醉汉张牙舞爪的动作定格在了半空，晓黎左手扣着菜盘子摁在他脸上，稀稀拉拉的剩菜和菜汤滴滴答答地掉落下来，扑簌簌地滴落在他的上衣、裤子上。
　　紧接着，晓黎往后猛地一退，盘子“哗啦”一声落地，醉汉失去重心，上半身僵持着张牙舞爪的动作，脸朝下光荣倒地。
　　晓明和竹影站在两个相对的位置上，面面相觑，二人突然不约而同地觉得自己过来插手……真是太多余了。
　　“啊呸呸！”那醉汉被一盘剩菜糊了一脸，七手八脚地爬将起来胡乱抹着脸上的菜汤，大怒着就冲晓黎扑过来！
　　可是就在这时，疯子一口气已经喘了过来，不顾自己仍在咳嗽，大吼着起身从后面抱住了醉汉的腰，一翻身把他按在地上，左右开弓一顿暴扁。
　　疯子怀揣着一腔怒火提着拳头把那小流氓打倒在地，本来欲狠狠教训他几下，却见那喝多了的流氓在地上滚了两圈就趴着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哀号：“大哥！饶命啊！”
　　“……”
　　疯子的拳头不禁停滞在了半空。
　　晓黎小心翼翼地慢慢起身跳到一边，只见疯子正提着拳头以武松打虎式骑在被打者身上，被打者趴着地上求饶不已。
　　“……”
　　没想到这小子转型转得这么快，刚才还叱咤风云现在就怂得这么彻底，大家也都略略惊了一惊。两边剑拔弩张、准备参与助战的人们也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疯子愣了一愣，扭头看了看周围神情诧异的人们，又低头看看趴在自己身下的小流氓，脸上马上又重新凝聚起了愤怒：“让你欺负小姑娘！”说罢，化拳为掌，一掌猛扇下去，向后打在那人的……屁股上。
　　众人：“……”
　　“啊……！”被扇者非常配合地惨叫了一声。
　　“……”
　　于是，疯子索性从他身上跳下来，仍然一只手按着他，另一只手狠狠地抽他的屁股。
　　被打者：“啊啊啊啊饶命！……”
　　众人：“……”
　　这件事结束后，晓黎私下问他为什么把一场打架改成了打屁股，疯子的回答居然是“我手劲太大，那哥们喝多了吃亏，怕给人家打出毛病来”。
　　晓黎：“……”真是善良的孩子啊。
　　这样乌龙的场面下，众人还没来及笑出声，保安就来了，上前不一会儿便轻而易举地拉开了正在单手“施暴”的疯子。
　　心中默念一句“阿弥陀佛”，晓黎便连忙赶过去扶住妹妹。晓明胆小，脸色苍白，显然被吓得不清，晓黎急忙拥住她连声抚慰。她们身后的李佳楠等女生全程目睹了这场风声大雨点小的“大战”，此刻刚刚缓过神来。
　　“晓黎——”佳楠一见晓黎起来，居然哇地哭出声来，扑过去与她姐们抱在了一起。
　　晓黎：“……”汗，这也太夸张了吧。
　　“快……快看看，有人受伤了没有……要不要报警啊？要不要叫120？”晓明惊魂甫定，颤抖着双唇道。
　　“……”谁说李佳楠夸张来着？谁说的谁说的谁说的！
　　在晓黎眼中，更夸张的还在后面的。她转头一看，原本食客满堂、人声鼎沸的餐厅里现在只剩远处的几个客人瞪眼看着他们这一带，与他们挨着的客人们早就躲散开来。双方交火处一片狼藉，一张桌子翻倒在地，碗盘碟子碎了一地不说，连那口涮肉的铜锅也骨碌出了老远，汤汤水水淋得遍地都是。看来疯子这家伙虽然雨下得不大，刮起的风……可是真不小啊。
　　勇士疯子缓缓地爬将起来，低头整理着自己被扯得七零八乱的衣衫。至于被打的败将，不知与酒劲发作有关还是拜疯子所赐，这小子现在还趴赖在地上躺着，任凭保安们如何拉扯也不起身。
　　晓黎深深叹气——至此，李镜的这场生日宴算是全泡汤了。
　　匆匆赶来的大堂经理一见此状，拉着两边人都不放，非要把事情搞清楚。于是，情绪未定的两拨人又开始了争吵。晓黎见状想要上前帮腔解释，晓明却一把拉住了她，“晓黎！”声音坚决。
　　晓黎想了想，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作罢，只眼看着满面通红的赵竹影一边和对方争吵，一边与疯子镜子七嘴八舌地解释着。她一边和晓明柔声安慰着吓得连连哭泣的佳楠，一边暗自还有点儿佩服竹影敢于上前拉架的勇气。

　　几经周折，这场风波才算是平息——以双方各赔偿了餐厅损失为代价。学校方面由于临近考试，加上疯子认错态度较好，便大事化小，只让他写了检查，加上全校通报批评作为惩罚。
　　“这不公平！”此事后的一个放学后的下午，疯子在与晓黎聊天时如是抱怨道，“本来就不是我们先动的手，都是那逼孙子先来招惹影子的！”
　　晓黎不以为意地看他一眼，顺手拽下了脑后的头绳儿拿在手中把玩着，甩下瀑布般的长发，“可是也是你先动手打的人啊。”而且打人居然用打屁股的，简直太无语。不过，自己也用了“扣菜大法”，更无语。
　　“我靠那怎么了！”疯子登时就急了，义愤填膺道，“那他妈的也是他使劲拽着影子不放，老子怎能让那傻X这么欺负人……”
　　“疯子，”晓黎突兀地打断了他，歪头眨着眼睛，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暧昧的笑意，“你是单纯地气他欺负人，还是气他欺负影姐？”
　　疯子愣住，“什么——什么？”旋即反应过来，憨厚的脸庞浮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有点气恼地伸手弹了下晓黎的脑门，“你这死丫头……”
　　晓黎忍不住笑场，躲闪着他，“就你那两下子还想瞒过我？”
　　“回来回来！”疯子气鼓鼓地拽住她，“你——你都告诉谁了？”
　　“没有没有！”晓黎极力否认。不过晓明也在我没让她拦着你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就看出来了，这可不能怪我。
　　“那你怎么知道的？”
　　“切——”晓黎故意拖着长音，“就你看她那小眼神儿，我就能看出来！还有，你明明知道她与晓明不和，还非要在她面前提晚上聚会的事，还好你黎姐我善解人意，帮你张口邀请了她。饭桌上你一再提什么‘三大金刚都在场’的话，要不是影子也是三大金刚之一你能这么说么！还非要玩真心话大冒险，还选什么毛线真心话，是想借机向她告白吧？啧啧，饭桌上就觉得你话比平常多，看她的眼神都有点……哎呦！”话音未落，脑门上又挨了疯子一下。
　　“我看你丫也不笨啊，这鬼精脑子全他妈的琢磨这些事儿去了，难怪学习不好呢！”疯子笑骂。
　　晓黎哭笑不得，“行行，您学习好，您是大神、大牛！哎哎，对了，你和镜子去买蛋糕那么久，是不是顺便给她把礼物也买了啊？哈哈！”她看着疯子被说中心事后又羞又恼的样子，不禁开怀大笑。
　　“扯淡，和镜子在一块我怎么给她买，肯定是早就备好了的，只可惜……”疯子说到此处无限叹息，“那天我只想保护她，哎对了，我那个样子是不是很凶，会不会吓到她啊？”
　　“嗯？镜子居然不知道你的这点儿心思？不过……且算是你因祸得福吧，万一因为这事影响她期末考不好，那可就真罪过喽！”
　　“你大爷，你的意思是她不会喜欢我？”疯子有点儿急。
　　“我可不是她肚里的蛔虫！”晓黎嬉皮笑脸，“田峰同学啊，我劝你还是先按捺下您那颗躁动的‘芳心’，等期末考完了再说吧！”
　　疯子无语，“我日，芳你大爷啊，老子这明明是一颗……”
　　“一颗‘春心’？哈哈哈……颠儿啦，回头再聊！”
　　晓黎一边笑，一边躲过疯子的“天马流星拳”，抄起书包往楼下奔去。
　　“哎……哎！你丫回来！”疯子忙不迭地扑到楼梯口上往下喊，“你跟我说说呗，那天你怎么就变戏法似的变出一盘子菜来扣人家一脸的？我当时躺地上离你们最近，愣是一点儿都没瞧出来……哎你跟我说说你再走！嘿！奶奶的……”
　　“就、不、告诉你~我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呀就不告诉你……”楼梯下方远远传来了晓黎用《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的调子胡糟改的歪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