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遇见你》只会读书

47、No. 47

　　这天Jerry来崔凌lab串门，神神秘秘的八卦：“你老板这个暑假带着琴韵去夏威夷度蜜月啦？”
　　“你咋晓得呢？”崔凌好奇的问，哇靠，成天窝在lab干活，跟外面的世界脱节了啊，什么都不知道。
　　“你上朋友圈看啊，琴韵在上面贴了好多在夏威夷的照片呢，不过谁都有，就是没你老板。”
　　“什么？”崔凌怒上心头，赶紧扒朋友圈，果然，怪不得之前暑假的时候遇到沙容姐，她问自己什么时候去夏威夷开会，自己还傻乎乎的说她搞错了，不是自己去开会是老板去开会，沙容疑惑了一下，却没再说什么。再一google，李肖恩去开会正是用的崔凌写的paper，都没告诉她，阴悄悄的就把paper发了，NND，你抢了我的paper顺带着老婆去夏威夷玩了一圈，回来以后还骂我不干活，老子不写paper你拿什么带人去开会！欺人太甚了。
　　崔凌站起来就想出去和李肖恩讲理，Jerry拉住她：“算啦，怎么说他也是你老板，你写paper也是他给你改的，他也有费心思指导你啊，就是用了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啊！只不过发了都不告诉你确实有点过了。”
　　这TMD什么老板啊，成天光想着占学生便宜，占了不说，掉头还骂学生懒。别人的老板都让学生去开会作报告，尽量让他们多出去锻炼，隔壁老刘都出门开了多少回会了。来这个系都快两年了，崔凌一次出去的机会都没有，每次都是李肖恩自己去开会。
　　“你是才知道你老板极品么，算了，他不带你出去开会也好。你都不晓得，以前他带过其他人出去开会，你猜怎么着，他说自己最近手紧，还管那人借了两千刀先垫付开会费用，回来报了账再还呢。”Jerry啧啧道，“一个计算机系的教授，年薪十几万刀，居然有脸管穷学生借钱，真是……！”
　　“恐怕付了前妻和孩子赡养费，他自己就穷的什么都不剩了吧！”崔凌冷笑道，这人真有脸。

　　期末的最后一天，星期五上午崔凌还在愉快的收拾桌子，整理各种文件参考，刚订了去弗罗里达的行程，打算这个圣诞和朋友们去迪斯尼玩玩。吃午饭的时候，遇到Hari，他正开心的打算去签合同，新系主任准备提拔他做讲师了，这样就不用做学生了，待遇会大幅度提高。崔凌突然想起，自己的工作总结都上交了很久了，怎么李肖恩还没通知她去系里签下学期的奖学金合同
　　带着这样的疑惑，吃完饭回来，崔凌正想着去问问李肖恩，他先进来lab了，“你现在方便吗？我们来谈谈你工作上的事情。”他严肃的说道。
　　“好的。”崔凌站起来跟他进了他的办公室。
　　进了屋，李肖恩先把崔凌又批评了一顿，不主动积极想idea，不勤奋分写paper，balabala，说她去年刚来的时候还很上进，圆满完成了任务，今年就变懒惰了，三篇文章的任务没有完成，让她自己说说看怎么回事。崔凌没吭声，随便他说，李肖恩接着说，那这一年的评价他犹豫了很久，不知道该算崔凌合格还是不合格，问崔凌自己的看法，有什么话大家可以谈谈。
　　崔凌脸色煞白，很想站起来狠狠给李肖恩一耳光，只是想着奖学金合同还没签，算了，先忍忍吧，只好低下头咬着牙说：“我没什么可说的。”
　　李肖恩得意洋洋的说：“你要没什么话说的话，我对你的评语就是这样，balabala，最后结论是本学年你表现不合格，没什么意见的话，你就在这上面签字吧。”
　　他把评价表递过来。崔凌沉默的接过来签完字又交还给他，心里极度不耐烦他这种高高在上一副你总会在我面前低头的傲慢样，只想赶紧结束谈话，好签了奖学金合同放假，反正今天都学期末最后一下午了，寒假跑远一点，鬼才给他加班干活了。
　　然而，崔凌疏忽了，有些字是不能随便签的，即使是张评价表，她以为只要不跟李肖恩计较，忍气吞声，得过且过混过去就行。反正已经两年了，看着下学期就能考博士资格试，再熬一年半就能毕业了。
　　可是，人厚颜无耻起来是没有下限的，收好她签字的表，李肖恩突然得意的笑了起来：“那么我们接下来再谈谈你funding的事情，我说过很多次了，你们努力工作我会尽我所能得却为你们争取待遇，如果达不到要求就要降工资。既然你已经签字了，那现在有两个方案给你选择，第一个是，奖学金给你减到一半。第二个方案是表面上合同你还是签全奖，但是你得拿四分之一的现金出来给另一个学生，今年他表现得好，我要给他奖励，你同意吗？”
　　同意个毛，还有这么打脸的人？要我拿钱出来你还问我同意不同意，肯定不同意啊，真以为top2毕业的就能把别人当傻子么！你要奖励人，凭什么叫我给你出钱。崔凌终于明白了，他就是看自己不顺眼，自己瞧不上他，他这是打击报复。
　　“我选第一个方案，如果你真的觉得我达不到你的要求，那我就接受减奖学金吧。”崔凌深吸了一口气，NMD，原来在这等着我呢，早知道刚才就不该忍气吞声签字了，现在给他拿到把柄，只好破财消灾了。反正没啥可说的了，崔凌正想起身出去。
　　“我建议你选第二个方案，你好好考虑一下，再去系办公室找秘书签字。”出乎意料，李肖恩突然这么说道。
　　崔凌吃了一惊，来不及多想，不愿意和他多说下去，站起身来往外走：“我就选第一个方案。没事了吧，我先出去了。”

　　她愤怒的出了办公室，直接进lab收拾东西，拿上背包就准备回家。
　　谁知道，李肖恩又追过来：“我们再谈谈，再沟通一下。”
　　崔凌想，老子还有什么跟你说好说的，我怕你啊，谈，我看你还能谈个什么花样出来。
　　这么想着，放下背包，又跟他回了办公室。两人坐下，李肖恩一副我为你着想的样子开了口：“是这样的，你再好好想想吧，别冲动，我觉得给你降到一半太少了。你呢，还是做了不少事情，所以我原本就打算给你四分之三的，只是学校只有半奖和全奖两种选择，所以我想给你多一点。”
　　崔凌像看傻瓜似的沉默的看着李肖恩，直觉觉得不对，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阴谋，但是有什么关键的她还没搞清楚，抓不住。可是就算不懂，李肖恩，你真会算计，真把老子当傻子了，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就算是我没完成任务，别人一样也没完成任务，凭什么就扣我一个人的钱？好，就算别人比我厉害，没达标我稀里糊涂签了字，我认了，少拿就少拿，那什么叫给我降到一半又太少？我本来以前拿全奖，现在给四分之三还叫多给点？你是把我当三岁小孩逗么？
　　看着崔凌不吭声，李肖恩恶狠狠的又威胁道：“你不要觉得你拿一半就可以少干活了，你还需要更加努力勤奋的完成任务，多做事才行，如果你的表现好，我会再把你的钱升上去，如果你表现更差，我会继续扣钱，甚至不给你钱。”他跟猫捉耗子般洋洋得意。
　　崔凌气的脑袋一片空白，看着他猥琐的恶毒的嘲笑她，突然脑袋一片灵光，他为什么一直要等到期末的最后一天下午才来说这事？评价表早都该交了，他为什么要拖到现在？他有什么阴谋？总之，不能再退让了，不能让他如愿。
　　看着崔凌苍白的沉默，似乎算准了她最终还是只能软弱的接受他的条件，李肖恩洋洋自得的继续诱惑道，“那就这样吧？你再好好考虑，我是希望你选择第二个方案的，反正离开学还早，你想好了，下周或者开学前去找秘书签合同都行。”
　　“随便吧。”崔凌不想再跟他谈下去，有些事情不对，得仔细琢磨一下，她起身出门，进了Lab拿上背包就回自己的公寓了。

　　把自己埋进枕头，崔凌开始倒推李肖恩的话，表面上他给了自己两个选择，实际上只有一条路走，就是接受他的第二个方案。而且他还故意制造出敲一棒又给个甜枣的感觉，然而疑点也在这里，他想大方一点却又明显的表现出鸡肠小肚来，这是为什么？而且他为什么会那么笃定自己肯定会低头呢？
　　这是本学期最后一下午了，崔凌使劲儿揪着枕头，突然明白了他的笃定，这人太恶毒了！！！她用被子自己把裹得紧紧的还是控制不住全身发抖。寒假马上开始了，离圣诞节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几乎所有的教授都放假休息了，没人还会在lab上班，如果崔凌想转导师转系甚至是转学校走人，这条路是行不通了，因为没人会有心情在圣诞之前加班面试她。也就是说，李肖恩通过Hari走人这件事得到了教训，为了防止大家都向他学习，他把谈话拖到最后一天，这样学生另谋高就这条路给堵死了。如果崔凌还想要博士学位，就必须得继续在他手下干活，受他欺压，可是这个人卑鄙无耻，照这样子下去，三年半毕业纯粹就是一张大饼钓人玩的，更何况即使三年半真的能毕业，崔凌也不想再受他搓磨了。

　　可是如果不接受第二个方案，那就签不了合同，没有钱交学费，国际学生身份就没法保持，只能休学回国了，那之前两年的辛苦就白费了。所以他才那么笃定，因为无论选择放弃还是留下，自己都将会付出巨大的代价和牺牲，崔凌想明白了这一点，恨得捶床，紧紧地咬住了嘴，直到咬出了满嘴的血。真恨啊，他实在是太卑劣了！只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这么讨厌我，为什么还要算计着留下我？
　　崔凌想着，如果他真认为自己又懒又笨又不干活的话还留着自己干嘛？像学生会主席那种老油条，他从来不松口说给钱的，而且一直都想把那人给踢出去，只是人家自费，他也懒得管了。他既然还愿意给自己钱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并不像他骂得那样一无是处？是不是自己其实表现的并没有他说的那么差，再说自己受NSF资助，活都干了一半了，如果赶走了自己，他上哪儿去再去找人干活？只是好像还有什么重点没抓住？崔玲甩甩头先不去想那些搞不清楚的，突然之间有了信心，长期以来的谩骂，已经让崔凌对科研感到绝望，做什么事情都不再有激情和动力。她一度认为自己不是搞科研的料，可是如今李肖恩连威胁带诱哄也要留住她，是不是可以认为自己其实并不差？自己在他的高压push之下其实已经掌握了不少东西？已经不输于别的博士了？
　　想明白这点，崔凌一时感到很有底气，然而，这并不能解决矛盾，也说不定李肖恩是因为在自己这里碰了软钉子怀恨在心，现在有了新娇妻，不必再看自己冷脸了，就开始打击报复了，每天看到自己为了那点可怜巴巴的奖学金折腰被他呵斥来呵斥去，他是不是特别出气？自己要是就这么走了，他还怎么在自己面前得意洋洋？

　　不行，人活一口气，我已经忍他忍得够了，就算是回国也不能让他再在我面前逞威风了，崔凌捏着拳头发狠道，绝不能让他再得意了。爬起来崔凌打开笔记本开始看国际机票，顺便跟老崔留言说自己可能不读了，要回国了。老崔和老白很快点了视频过来，焦急的问她：“怎么了？ ”
　　崔凌一阵委屈，突然就控制不住自己长久以来压抑的眼泪：“爸妈，我学不下去了，我受不了了，太辛苦了，我休学好不好，我想回家。”
　　老白慌了手脚，也跟着掉泪：“怎么了，怎么了？不读就不读呗，我早说女孩子念太多书没用，回来就是了，你哭什么？出了什么事了？有什么委屈跟妈说啊，你别光哭啊。”
　　崔凌摇摇头：“也没什么，就是跟老板有了矛盾，他说要扣我钱，我不想给他干了，天天辛苦不说还讨不了好，不想继续读了。”
　　老崔一锤定音：“不读就不读了，赶紧回来，我早说了你不要自己为难自己，何必这么辛苦，回家，爸妈再穷也养的起你！”
　　崔凌可怜巴巴的问：“你们说的噢，那我现在订机票了。”
　　老白抹天抹泪道：“赶紧订，回家来，妈给你好好补补，都瘦成这样了，你这孩子有什么委屈也不告诉家里，什么都自己闷着，我早就不想你在外面辛苦了，赶紧回来。”
　　无论何时，无论走多远，家总是让人温暖，让人依靠的。有了父母的支持，崔凌不再心慌无措，放弃没什么大不了，曾经的付出就当喂了狗了，去NMD，姐不干了，我叫你得意，得意个屁！
　　崔凌平静下来，选了AA的机票，正打算点击下单，手机响了，是Becky的电话。“什么事？”她接起来，嗓子还有些暗哑。
　　“你怎么了？感冒了吗？我没啥事，就是提醒你明天记得参加我的毕业典礼噢！”Becky疑惑的问。
　　噢，今天心乱如麻，把她毕业的事情给忘了。“没有，出了点小事。算了，我没心情去了，不去了，不好意思啊，我要quit学位回国了，这会儿正在订机票呢。”崔凌垂头丧气的回道。
　　“你怎么了？”Becky吃惊的问道，“出了什么事？”
　　崔凌把今天下午的事情从头到尾和她说了一遍。
　　Becky目瞪口呆了半响，又焦急道：“你先缓缓，别忙着买票。你听我说，不要冲动，你又没有错，为什么要quit回国，这不是让他更嚣张？”
　　“那我能怎么办？他是教授，我拿什么跟他斗？”崔凌疲惫的说：“我很累了，我想回家，我想回去休息。这几年太辛苦了，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你看看我成什么样儿了。”
　　“你听我说，先别忙买票，我不知道该怎样劝你。我知道你很辛苦很累，这两年你的操劳我们都看在眼里，但是你就这么放弃掉了，以后肯定会后悔的！”Becky不死心的劝道。
　　“不放弃又能怎样呢？我已经无路可走了，他特地选到今天下午来和我摊牌，就是堵住我的退路，让我没法跳槽，这人太恶毒，我不想再受他欺压了。”想想没日没夜干的这两年，崔凌一阵心痛无力。
　　“你还什么都没做，怎么就没别的路了呢？每个人都有软弱的时候，你不是轻言放弃的人！你是万能强大的崔凌！”Becky急速道，“答应我，你先不要订票。明天的毕业典礼你一定要来，无论如何你先参加了再说，你以前应承我的，快答应我。”
　　“好，我答应你。”沉默半响，崔凌终于回应了，关了机票网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