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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四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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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顿吃得超级满足,串着各种肉类的大转子,大厨挥舞着长刀沿着立面割下,每割一刀,都有冒着热气和香味的肉汁流下。
用完餐后差不多下午4点,吴邪和秦海婷约好了去逛老城区的景点,青狼獒几个精力旺盛的大老爷们也嚷嚷着要一起。喻教授以前来土耳其玩过,表示自己就不凑热闹了,张起灵要部署下一步的计划,也决定先回酒店。
临走前瞎子特地凑过来,一脸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我会好好看住副队的。”
两队人马在小街拐角处分开,张起灵、陈雪寒还有喻战生朝着酒店的方向回去。
“不知道这么讲会不会冒犯,不过我总觉得比起小齐来,小陈更多一些副队长的风范。”别看老爷子成天笑眯眯的,毕竟教过那么多学生,什么样的人一眼便能看出虚实,“你瞧,如今有了秦丫头,小齐便不要你们了。”
这番话虽然是开玩笑,可是吴邪顶替的齐羽的事却是高度保密,就连除了青狼獒外的另三个人都是没有告诉的。陈雪寒低头笑了笑,姑且算是默认,“副队受伤的那段时间确实是由我代理的”,表情自然得看不出丝毫端倪。
喻战生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哦,原来是这样。”
接下来的话题便是天南地北,陈雪寒见识也不少,陪着老爷子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气氛还算融洽。就是一旁的张起灵一声不吭,只双手插在兜里闷头走着,陈雪寒知道他内心还在天人交战中,便一直找着话说,好给自家队长充分留出不受打扰的空间自个儿纠结去。
回了酒店进了房,接下来要考虑的事情便显得有些棘手起来。他们现如今虽已成功抵达土耳其,可是万里长城第一步,这才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二战之后中东地区便没有消停过,在四大主体民族阿拉伯、波斯、突厥和犹太人的国家中,唯独土耳其没有被卷入过对外战争,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还能在伊斯坦布尔的街角看到那么多游客捧着咖啡杯悠闲地度过一个下午。然而,当这座不被战争打扰的古老国度还在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它璀璨而瑰丽的文化时,与它临近的国家们却正饱受着硝烟与动荡的纷扰。
而那里,才是他们的真正目标!
“这次头儿一共给了两个月的时限,”陈雪寒抱着手臂靠在窗上,“好消息是我们有充分的自主权部署接下来的行动,坏消息是恐怕这个任务比想象中更麻烦... ...想好怎么做了吗?”
张起灵「嗯」了一声,“直接去耶路撒冷。”
“说实话,我们现在的情况很不利,”陈雪寒蹙起眉头,他们目前掌握的确切情报实在太少了,“这个组织到底设了多少分部?它的爪牙在中东具体伸到了哪些国家?指使除掉杨建良的到底是最高权力层还是分设机构的自主裁决?如果就这样冒冒失失地跑到它们的大本营前,不觉得风险很大吗?”
风险与收益成正比,张起灵淡淡答道,“这是目前唯一的出路。”
短暂的沉默后,陈雪寒开口道,“什么时候出发。”
“两天之内。”
雷厉风行,分秒也不耽误,这的确是张起灵的行事风格。陈雪寒微微沉吟,“人员分配呢?”
“三路。”
此行一共十一人,华和尚和扎西,朗风和老痒,一静一动,能力互补,分别留在土耳其守住回撤的两处要塞。剩下七人则深入虎穴,从巴哈姆特慈善机构总部所在的耶路撒冷圣城入手,等待敌人主动寻上门来。
“所以我们到那儿后的主要任务就是四处闲逛,抛头露面,尽可能让副队的行踪暴露对吧?”陈雪寒苦笑一声,说不出的滋味在里面,以前出任务都是越隐蔽越好,这次却要高调张扬,整个一活靶子让人打。
不过这的确是当下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杀人灭口,斩草除根,动手的一定是他们要找的人。
“在那之前,我认为有必要先解决一件更重要的事,”陈雪寒顿了顿,“或者说,这件事会直接影响之后整个计划的进程。”
张起灵知道他提的是跟吴邪摊牌的事,沉默许久,文不对题地冒出一句回答,“我不会让他受伤。”
陈雪寒叹了一口气,都喜欢到这个份上了,他不知道张起灵到底还在犹豫什么。
“我只想说的是,是带着误会行动还是解释清楚两人一条心,哪种情况危险更大,相信队长不会不明白的。”
太阳穴隐隐作着痛,瞧见对方脸色不太好,陈雪寒也不紧逼了,劝张起灵先把飞机上没睡的时间补回来再说。男人睡下后他熄了灯,阖上门,离开房间去找喻战生告知最新的任务安排。
一觉醒来吴邪他们已经回来了,一大帮子人吵吵闹闹地聚在508瓜分战利品。看到张起灵来了,华和尚立刻地扯着嗓子招呼起来,“队长,你没一起真是太可惜了!”
公共场所喊会长,关起门来还是队长叫起来顺口。张起灵注意到床上散着大大小小的一次性食品盒,全是当地特色的小吃,陈雪寒挑了一块蜜瓜送进嘴里,打趣道,“不是去逛景点么,怎么看起来倒像是去了市集大扫荡?”
“嘿嘿嘿,市集也是景点嘛。”朗风边说着,顺手抓起枕头扔到刘嘉明的身上,“去去,把喻教授叫起来一起吃。”
之前的事彼此都有些隔阂,不过看起来一下午的相处明显让关系改进了许多。刘嘉明的资料张起灵特地看过,年轻有为的大学教授,以其多变的授课风格和亲和幽默颇受学生们的喜爱。
刘嘉明嘴里塞了一大口饼子,含糊不清地咀嚼着,“你去你去。”
几个懒人你推给我我推给你,还是陈雪寒看不下去了,“好了好了,我去喊,你们吃。”
张起灵挑了床尾的一角坐下,目光习惯性地落在吴邪身上。后者正跟手里的肉丸子做着斗争,秦海婷坐在旁边,体贴入微地替他夹着其他的菜。
看到泛着红光的辣椒烤肉时,张起灵的眉头轻微皱了皱。
吴邪的口味一向偏淡,偏偏齐羽却是个爱吃辣的主。张起灵走过去,不动声色地将肉串截断。
“诶?”
无视女孩惊愕的眼神,张大队长「毁尸灭迹」后难得附赠一句赞扬,“味道不错。”
剩下一旁的队员们相视一笑,啧啧,自家队长护犊的意图真是越来越明显了。
说话间陈雪寒已经回来了,“屋里没人,之前教授说要去院子里逛逛,看来还没回来。”
酒店是庄园式的,绵延了一大片绿地,风景宜人,随处可见星罗棋布的欧式凉亭和喷泉。众人起初也没在意,然而到了晚上九点仍然没有见到喻战生的人影,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刘嘉明放下手里的扑克牌,“没道理去这么久啊,要不我们去找找?”
没人表示反对,大家很快分成几拨散开。室内的几个娱乐场所找了都没有,搜寻的重点自然而然落在了室外的大院子里,就在张起灵和陈雪寒还在西北角的院落寻找时,忽然听到相反方向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秦海婷?
吴邪一直同秦海婷在一起,张起灵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强烈的不详预感袭上心头。
“走。”
夜幕之下,喻战生死去多时的脸在手电筒的白光下显出森然的颜色。
身上多处中枪,眉心有一道致命伤,早已干掉的血迹斑斑驳驳覆了一脸,应该是当时的攻击来得太突然,断气的时候甚至还没闭上眼,双目圆睁,整个眼球狰狞地朝外凸出。除此之外尸体被人动过手脚,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靠着石柱坐着,远远看去还以为是休息的客人。
秦海婷跪在不远处的地上干呕着,吴邪挡在前面替她顺着背,脸色同样惨白,找不出一丝血色来。
其他的人听到声音也赶了过来,刘嘉明本来是同老痒一起的,看到喻战生的尸体时足足愣了三秒,忽然「哇」的一声,背过身子昏天黑地地吐起来。
青狼獒的队员们默不作声,均是神情严肃。
枪械装了消音器,地点选在偏僻的小花园里,灌木丛生,有树木作掩护,对枪手来说是绝好的埋伏地点。以落单者的失踪吸引其他所有人的聚集,火光电石之间,他们猛然醒悟自己已经踏进了敌人的陷阱!
“撤——”
就在嘶吼从陈雪寒的胸腔爆发出来的同时,张起灵清清楚楚地看到,出现在吴邪眉心正中央的激光红点!
狙击手!
是狙击手!
这一刻忽然有无形的大手将表盘停止了,时间被扼住了喉,秒针每一次的挪动都变得分外冗长而粘滞。
嘀。嗒。
嘀。嗒。
然后张起灵看到了,看到空气被一点点破开,看到子弹沿着既定的轨道出膛,缓慢的,旋转的,细致到弹壳上冰冷的纹路都一清二楚,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
「嗖」
一枪洞穿!
时间又活了过来,嘀嗒,嘀嗒,嘀嗒,在密集的枪声之间踏着轻快的节拍。
不知什么时候挡在前面的秦海婷晃了晃,轰然一声,砸在地上。
爆开的血浆喷了吴邪一脸。
还好,还好不是他。
心跳从来没有这么剧烈过,张起灵两三步上前,飞身一跃将人扑在身下。
嗖嗖嗖,集聚而来的子弹尽数打在脚边。
“走!”
这一下却没有拉动,满脸血污的男孩呆在地上,就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只剩下眼里悲恸的震惊和绝望。
“死了... ...她死了。”
那个几分钟前还会笑,会嗔怒,会用手把发丝拢在耳后的漂亮女孩死了,被狙击枪洞穿了前额,香消玉殒,魂葬他乡。
这是吴邪第一次直面死亡。
这残酷得几近惨烈的死亡。
「啪」
一记耳光抽在脸上。
火辣辣的疼痛让他涣散的目光稍稍聚焦了些,张起灵的眸子撞进视野,火光里黑得纯粹的眸子,有千言万语在里面,却只凝成一个字,“走。”
手腕被握住,热得发烫的掌心,无言地传递着令人安心的力度。吴邪忽然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去他妈的伪装,去他妈的齐羽,这一刻他只想活着出去,活着出去对这个男人再说一次我喜欢你!
青狼獒身经百战,如果不是敌人的出现远远早于他们的预期,又怎会落得如此毫无反抗的境地?一边是装备精良,一边是手无寸铁,这场绝对压制的狩猎从一开始就基于悬殊的差异,可是这就是战场啊,没有公平与不公平,只有活着与死去。
而火力,终于波及到了建筑内部!
伴随着酒店前台的第一声尖叫,巨大的水晶吊灯轰然砸下摔得粉碎。死神的枪口穷追不舍,子弹编织成密集的火力网,将他们脚下跑过的每一格瓷砖都射得千疮百孔,这一刻所有的技巧和经验都没用了,脑袋里只剩下本能的一个动作——
跑!
跑!
带着吴邪跑出这里!
“队长,上车!”
枪声中忽然传来巨大而刺耳的刹车声,瞎子不知从哪里搞了一辆车,狠狠一盘子甩尾,停在两人不远的前方。
猛烈的火力攻击并不给人喘气的时间,张起灵护着吴邪从后座先上,自己后脚刚刚收回,前一秒站过的地方已经被子弹钻了个窟窿。
“当心,有狙击手。”
“我知道,”瞎子双手都握上方向盘,“坐稳了。”
汽车猛地加速,子弹尽数打在尾部,爆开车灯,飞溅起塑料的碎片。瞎子一语不发目视前方,沉稳而冷静,一次一次地将油门轰到最大。
他们的逃亡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或许五分钟,或许十分钟,直到枪声渐渐听不到了,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重新被繁华的街景所代替,挂着霓虹灯牌的商店,挽着手走的小情侣,还有路边摊吆喝着的小贩。
静谧而安宁的伊斯坦布尔城。
而他们... ...活着出来了。
直到这时一直握着的手才终于放开,窗外的霓虹灯牌变换着颜色,张起灵在黑暗里看到吴邪满是血污的脸,明明灭灭,恍如隔世。
“结束了,结束了。”张起灵低低呢喃着,无法克制地身旁的男孩拥进怀里,“吴邪,都结束了。”
他曾经历过多少次生死,却从来没有哪一次比今天更胆战心惊。此刻此刻忽然什么都不会说了,只知道喃喃着重复这几个字,只知道一点一点收紧,抱着怀里的这个人再不松手。
只要这样,只要这样抱着就够了。
吴邪的身子一僵,轻轻地问道,“你刚刚... ...叫我什么?”
“吴邪,”张起灵将唇凑到吴邪耳畔,“你是吴邪,独一无二的编号三八吴邪。”
吴邪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念出来那么好听,好听到眼眶热了,鼻头也酸了。
“可不可以再多叫几遍。”
吴邪,吴邪,吴邪。
小心翼翼的,呵护的,张起灵宠着他,抱着他,一遍一遍地念着,温柔而情深。
而车在古老的街道上慢慢驶着,窗外是光怪陆离,灯火阑珊。
“我刚刚一直在想,如果能够活着出来,一定还要再跟你告白一次,”吴邪偏过头,唇瓣触上张起灵的脸颊,“张起灵,我喜欢你。”
“真的,很喜欢。”
“以前是,现在是,只可惜... ...将来不能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说到最后两个字时甚至力不从心地停顿起来。张起灵一惊,连忙捧起吴邪的脸,只见他血迹斑斑之下的脸色苍白得骇人,只剩下一双眼睛依旧黑得清亮。
“我好像... ...中了一枪,”他扯着嘴角想笑,又无力地耷拉下来,吴邪知道现在的自己一定很难看,“不过没关系... ...我已经撑到跟你告白了。”
张起灵不可置信地抬起一直搂着吴邪的左手,入目处一片猩红,他一直以为是沾上的血迹,却没想到竟是他自己受了伤!
“医院!瞎子,开去医院!”
张起灵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的声音会这般颤抖,吴邪吃力按住他的手,“刚刚的... ...你还没有回答... ...我是不是可以默认成... ...同意了?”
张起灵把人抱得更紧了,几乎就要勒进自己的身体。“同意了,同意了。”
吴邪断断续续笑了两声,有些提不上气了,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息。
“小爷我... ...情场阅人无数... ...”
“没想到... ...有一天... ...交代给了你这个死面瘫。”
“不过啊... ...”
“你刚刚... ...叫我名字的时候... ...是我这辈子听过的... ...最美的情话。”
于我而言,千言万语,也抵不过一句「你是独一无二的编号三八」。
吴邪的目光开始涣散,只有嘴唇还在呢喃着,“多... ...多喊两声... ...要不同语调的... ...我好存着... ...去那边... ...慢慢听... ...”
他的身体越来越凉,越来越凉,直到狭小的车厢里,只剩下带着带着颤抖的声音在回响。
“吴邪。”
“... ...嗯。”
“吴邪。”
“... ...嗯。”
“吴邪。”
... ...
“吴邪。”
... ...
“吴邪——”
在开往医院的路上,张起灵这辈子唯一喜欢上的人,终于完完全全地死在了自己的怀里。
「梆」!
男人猛然从床上弹坐起来,倒是把一旁轻手轻脚翻找着行李箱的陈雪寒吓了一跳,“吵醒你了?”
没有弹孔,没有枪声,房间还保持着原来的呈列,厚厚的窗幔拉着,垂下繁复而华丽的流苏。
“队长,做噩梦了?”瞧见人醒了,陈雪寒开了一盏大灯,返回去继续翻着箱子,“虽然这次的事很棘手,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
昏黄的灯光照亮屋子,将床上惊魂未复甫的男人暖暖地包裹起来。
原来... ...原来只是做梦。
张起灵一个翻身下了床,“吴邪在哪?”
这个不该出现的名字让陈雪寒足足愣了半秒,好半天才举起手里的电话,“我正要说来着,他们刚到海边,说待会儿有烟花,问我们要不要下去看... ...诶,队长?”
话音落下时,张起灵已经没了人影。
海风起的时候,海面上飞翔着一群一群暮归的海鸥,博斯普鲁斯海峡旁挤满了人,都是来看今晚的烟花的。
吴邪两手都提着从路边摊买来的小吃,漫无目的地顺着人流走着。
靠,之前谁说的团结就是力量来着?一群良心被狗吃了的家伙,一转身就没了人影。
最关键的是,他现在身上一毛钱都没有啊!
吴邪叹了一口气,看来还是先回酒店比较明智。正要转身,忽然看到一个人影朝着这边跑了过来。
恩?张起灵?
迟疑之间男人已经拨开人群近了身,下一秒将他整个人拥进怀里。
等等等等,这唱的是哪一出啊喂?!
“还好,我没有害死你。”
「轰」——
华灯初上,今夜的第一支烟花在他们头顶上方绽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