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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全章 ...

  •   一
      有句话,叫做千金易得,一字难求。是说有的人的字,千金难求。
      若问当今炎朝谁的字最难求,去都城洛阳繁华的大街上随便拉个叫花子都知道。是墨公子。
      墨公子的字跟千金没关系。他的字,一命难求。
      若再问那个叫花子,如今江湖上豪杰并起,谁使的毒最毒。那叫花子定会先告诉你如今江湖上最有名的就是丐帮,最后才幽幽叹一句,是墨公子。
      他的墨,有毒。他写出的字,由墨色会一点一点变成血红,毒性越烈颜色变得越快。等字完全变为血红,得到这幅字的人也死了。
      只是他的字是绝迹,世上无人不想得,却又无人不忌惮这毒。
      我第一次遇到他时,我七岁。
      那时家业已潦倒,父亲病逝,母亲撑不住偌大一个府邸,最终被仇人抄家,墨家上下二百四十一口,惟我一人独活,流落街头。
      身旁那个天天陪我睡桥洞的叫花子第三次劝我加入丐帮。我左耳进右耳出地听着,抬头便看一身白衣的他走到了我面前。
      他问:“你是墨家的小公子?”
      我点了点头。
      他又问:“叫什么?”
      我舔了舔因干渴而龟裂的唇:“墨君书。”
      我看到他唇角勾起一丝七岁的我尚且无法理解的笑意,他重复道:“君书,倒是好名字。”
      他问我:“跟我走吗?”
      他生得真是好看,一副眉眼飘逸得像山水画。墨色的眉,墨色的眸,墨色的发。俊美的像画上的人一般。
      我看得有些呆住,点了点头。
      “哎!小孩你要跟他走?他可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
      我转头看那个叫花子还保持着叫嚷的样子,人却已经没了气息。他的眉心一滴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血红。
      墨公子向我伸出手:“走吧。”
      我看他上挑的眼角正对着天边的云淡风轻,拉住了他的手。
      “叫我公子便好。”
       
      二
      墨点一字君临,莫得花开双艳。
      这是公子房里挂着的一副字,没有落款。笔锋勾转却处处昭示着那是一命难求的绝笔。
      那墨色,浓得像是能滴下来。
      “倾佑二十三年,倾佑帝南下江陵……”墨公子叹了一声合上书道:“君书,你不想听我讲,想干什么?”
      我转了转眼珠,有些撒娇地笑开:“公子,墙上那幅字为什么不变红?”
      他扫了一眼道:“还不到时候。”
      “啊?”我一愣,心里突然有些怕:“那它要是变红了,我不得死了?”
      他似乎被我的话逗笑了:“怎么会,我吓唬你的,那是普通的墨写的字。”
      我松了一口气,笑嘻嘻地抱住他的腰:“公子,别教我念书了,我想学武。”
      公子把我扶正,问道:“为什么想学武?”
      他的眼睛盯着我,突然间我整个人好像都变得通透,他看得到我所有的想法,看得到那日被抄家时的血流成河。记忆中那血似乎向我流过来,我的唇齿间甚至尝到了一丝腥甜。
      我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想报仇。”
      他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抬起我的下巴,他说:“好,我教你学武,待你报完仇,就把你的命给我。”
      恍惚间我又撞进了他深不见底的眼中,我听见自己说:“好。”
       
      三
      公子的武功很好很好。他身边的一草一木甚至是风都可以是武器。以雄厚的内力灌注其上,如锋般锐利,眨眼间可取人性命。这些都是我后来才知道的,那时我七岁,这些还不懂,看到公子出手只觉得很厉害,也只会说很好很好。
      公子经常揉揉我的头说:“君书,你天资一般,并不适合学武。”
      我嘻嘻哈哈地在他怀里打滚:“公子你逗我呢?你经常说我聪明的。”
      他捏捏我的脸,不说话。
      我没见过公子写字,偶尔有人求他写,他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有一次我以为他在书房休息,便推门走了进去,刚进门便发现他背对着我站在桌案前,手里拿着一支毛笔。
      空气里的墨香很浓,还有一丝腥甜的气息。
      “你进来干什么?出去!”公子停了笔,微侧脸,我看见他侧过来的眉眼带着我未曾见过的狠厉,刀锋一样,有些骇人。
      那日练功感觉气息有些凝滞,夜半醒来丹田生疼,运功后竟呕出口血来。
      一月后,卢家的老员外死在了自家书房里。
      他死的那天,正是我十一岁生辰。
      公子平日里待人温和。以至于十几岁我依旧很黏着他。
      直到我十六岁的一个夏日。
      我和公子生活在洛阳郊外的一片竹林里。公子有一片墨园,终年上锁,只有他一人可以进去,我看过他每次写字都会进去取墨。
      那夜的蝉鸣吵得我心烦意乱,于是我起床想去找公子,经过墨园便看见了这样的一幕。
      墨园的门大开着,我看见墨园里排着数不清的齐腰的墨缸。缸里的墨汁在月光下反射出粼粼的光。公子站在离门口很近的一口缸前,他的剪影在月下背着光,唯美无双。他的右手指在左手腕上轻轻划过,月色把滴下来得血照得通透,落进了一缸墨里。
      为什么墨里要加血?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我站在月光的阴影里动都不敢动。我看到墨缸里的墨自发旋转起来,越转越快,水面中央竟陷下去形成一个漩涡。我的冷汗流了下来,一动也不敢动地看着。猛地那漩涡中央窜出一条蛇来!鳞片被墨水染的黝黑发亮,鲜红的信子直对着公子滴血的手腕,张口便要咬下!
      “啊!”我忍不住惊呼出声,立刻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我知道公子发现我了,可他看都不看我,面不改色地用修长的食指凭空对那条蛇动作起来,我好像看见那蛇生生停在空中,公子放下手的那一刻,那条蛇四分五裂开来,血淋淋的蛇胆爆裂开,一滴不剩全落进墨缸中,连水花都未激起分毫。其余杂碎洒在墨缸边,月光下可以看到血蜿蜒在地上流淌。
      我吓得说不出话来。以至于公子走到我面前遮住了月光我才咬牙找回自己的声音。
      “公……公子。”
      他看我的眼光淡漠疏离,似乎什么都没发生一般道:“君书,怎么不去睡觉?”
      我的腿一阵阵发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死咬着唇不敢说话。
      公子低头看了我好一会,我看见他白色的衣摆从我膝边擦过。
      “君书,早点睡吧,明天一早,你就要离开了。”
      “……去哪?”
      “你不是,要报仇吗。”
      我抬头看他,夏日清冷的月光照进他的眼睛里,无悲无喜。
       
       
      四
      这是参与你墨家二百四十一口灭门的仇家名单,共八十七人……
      “听说了没?那个三朝老宰相昨日死在家中,享年九十一岁。”
      ……这些年我通过各种渠道调查出这八十七人,但我想,远远不止这么多……
      “九十一岁?寿终正寝吧?”
      “不是,据说是三个月前花千金求了一副墨公子的字,昨日毒发死在书房里了……”
      ……怎么说你墨家也是百年世家,就算近十年家业动荡,一时覆灭远不是这八十七人就能做到的……
      “哎呦喂,真是的,好好去买墨公子的字干嘛。三朝宰相落个这么惨的下场,啧啧……”
      ……至于这其他人,便要靠你自己查了。不过这八十七人杀完了,便回我这交命吧……
      “这墨公子也是心狠手辣,这两年买他字死在家中的权贵颇多,而且据说这死相啊……”
      “……还让不让人吃饭了!”终于忍无可忍把筷子一摔,抬眼看那不远处说的正欢的店小二。
      “爷,爷,对不住啊是我们不好,您慢吃您慢吃。”店小二点头哈腰地赔不是,我的心情却没有好上半分,起身往桌上扔了几锭银子,皱眉道:“吃什么吃,都说成那样了有什么胃口吃!”
      “是是是,您说的是您说的是。”那小二拿起银子在袖子上擦擦用牙咬咬,乐得合不拢嘴。看了我一眼嘴里嘀咕道:“还有两个臭钱……”
      话音未落他手上的银子中央穿过一道指风,直接割开他的衣服。小二吓得后退好几步满眼惊惧地看着我:“爷,小的……小的错了……爷饶了我吧……爷……”
      我转身走出酒楼的大门。绕到一个僻静的小巷,从怀里拿出一幅有些泛黄的纸张,打开是那八十七个人的名字。
      准确来说只剩下了两个人的名字。一个是当朝刑部尚书陆怀,还有一个就是那个三朝老宰相的儿子穆远。
      离开公子已六年有余。这六年来我按照公子交给我的名单搜寻仇家。如今八十五人已死于我手。有地方官员有朝内重臣。再次也是个地方割据手中多少有些权力。随着死在我手上的权贵越来越多,我也渐渐了解了那个自幼生长的百年墨家。
      墨家与朝廷的关系盘根错节。最远要追溯到现在往前数第六个皇帝手上。那时墨家族长颇受皇帝赏识,加官进爵。墨家的子弟生下来就含着金钥匙,只是这墨家究竟是为皇家做什么的,能一代一代皇帝沿袭百年兴盛不衰,却没有人能说得清。
      我想,也只有那个九五至尊的人才知晓个中缘由吧。
      我收起纸张,抬头看了看天。今晚应该是个阴天,没有月亮。
      宰相府门,前的白绸还挂着,夜风吹过有些渗人。我足尖点地一个翻身越过了宰相府的围墙。也许是因为刚经大变,府内并无什么人巡逻。远远看见相府书房的灯亮着,隐隐绰绰有人影投在窗纸上。想必就是那三朝宰相的独子穆远了。
      我放轻了脚步走到书房门口,心下隐约觉得是不是太过于顺利。但眼看将要得手,便没多想,将袖里的暗器藏好,“轰”得一声踹开了门。
      未等我看清那穆远长什么样,未等我袖里的暗器发出,身后涌出一大堆士兵将我团团围住。
      我愣住了。
      明晃晃的刀剑架在我脖子上。我看见人群中央自发分开一条路,一个男子缓步走到我面前,明皇色的龙袍刺眼。
      “是墨家余孽。”那男子面容俊朗,眉宇间尽是君临天下的雍荣之气。他看着被制住的我唇角勾起一抹笑,像极了十五年前我初遇见公子的那抹笑。
      我挣扎道:“你凭什么认为我是墨家的人!”
      九五至尊没有回答我的话,他只是转身下命道:“带回大牢。”
      被推出宰相府时我看到府门前挂着几盏灯笼,悬挂的素缟越发惨白。夜风已停了。
      五
      公子来大牢里救我的时候我已经不省人事。半清醒时隐约看他一袭白衣来到我面前,身后有脚步声接踵而来。我靠在墙角,看到他衣摆被血染浸,抬头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脸。他蹲下身,我挣扎地叫了一句“公子”便倒在了他怀里。
      再睁眼时发现自己躺在六年未归的房间里。身上大大小小的伤被上了药,却还是连动一下都困难。
      公子看到我醒了第一句话是:“穆远死了,陆怀也死了。”
      我一愣,那日我明明没有得手,陆怀更是没有机会去杀:“他们……怎么死的?”
      “我杀的。”公子坐在床边:“朝廷对你用刑就是为了引我出来。”
      “那公子你……”明知还要去杀他们?
      “那两个人不得不死。”公子打断我的话:“那人一清二楚。”
      “那人”指的该就是当今皇上了。他一清二楚?那他为什么不保护那两人?
      公子俯身拢了拢我散乱的发:“君书,这六年间你杀的这些人,你去调查过吗?”
      我摇了摇头。
      “只是按照我给的名单去杀人是吧……”公子语气渐低,听上去更像是喃喃自语:“……很好……很好……”
      我垂下眼问道:“公子,墨君临是谁?”
      公子好像很久很久以后才听到我的问话:“……墨君临?他是你父亲。”
      我猛地抬头:“我父亲?可我记得他不叫墨君临!”
      公子站起身,居高临下得看着我,我看到他唇角的笑意甚至可以称得上嘲讽:“他是不叫墨君临,那是朝廷赐他的名。”
      公子说完便离开了。我看着公子走出了门,咬咬牙松开了被子下紧握的手。
      满手心的汗水。
      突然想到了公子书房挂的那幅字。
      墨点一字君临,莫得花开双艳。
      墨君临是我父,那公子和我父是什么关系?
      六
      你长得和墨君临太相似……
      你墨家被诛另有原因,朕可以从大理寺调卷宗给你看……
      墨公子?你道他是个什么角色?你的师父还是恩人……
      这些……到时让那墨公子说与你吧……
      “呯”地一声我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口喘着气,冷汗顺着脊梁骨流了下来。离开大牢已三月有余,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三月来噩梦不断,未曾好好安睡过一次。
      梦里皇帝的话犹在耳边回响。墨公子……公子……那个占据我年少时光的公子,那个眼底总是映着云淡风轻的公子,那个总是用很轻的声音喊我君书的公子,那个手握毛笔绝迹天下的公子……我突然发现我从遇见他到现在的十五年里,他的每个神情每个动作我都熟捻于心。
      师父?还是恩人?
      好像都是,好像都不是。
      我生活的重心一直一直都是他,如今他……
      心绪烦乱,胡思乱想着心底一阵后怕,脊背竟又冒出一层虚汗。
      靠在床上,无眠看着东方的天际泛起鱼肚白。
      那日我终于下定决心推开了公子书房的门,他背对我负手而立。我声音沙哑站在门边,问出了那句话。
      “公子,那名单上是不是该有八十八人的名字?那最后一人……是不是你……”
      声音嘶哑仿佛啼血,心痛从左胸蔓延开来,遍布全身。
      公子缓缓转过身,说出了我此生无法忘却的梦魇。
      他说,是。
      七
      “三十年前,我被你父收养。我记得那时我也才七岁。你未出世,你父尚未得墨君临这个名字。”
      我像被点了穴道一般站在原地动弹不得。公子回忆时唇边带着笑,他从柜里取出一副文房四宝,正是他常用的一副。
      “是不是一直好奇你墨家是做什么的?其实这还要从炎朝开国开始说起。”公子看了我一眼,眼中全是和煦的笑意:“君书,当初你要是好好听我给你念书,现在我就不用说这些了。”
      他语气温柔,就像是在责备一个不听话的孩子,就好像我还是七八岁的时候,还可以在他怀里撒娇,他还可以哄我。
      “炎朝开国皇帝倾佑帝设双帝,内帝主朝政纲领,外帝主兵力征战。倾佑帝的想法是很好的,他本人也将双帝之策履行地很好。那时倾佑帝为外帝,宿华帝为内帝。且不论这二人的关系,倾佑帝本身也是千古一帝,胸襟不比常人。但他错估了子孙后代。哪个帝王不想独拦大权,哪个帝王愿意把江山完完全全分一半给另一个人,且没有半分疑心?
      自两位开国百年后,内帝一脉和外帝一脉的互相抵制斗争就从未曾停过。”
      公子在砚台里倒了些墨,墨香在空气中发散开,很是好闻。
      “直到今上往前数第六代上,外帝占了上风。你墨家便由此而生。明里百年大家,暗地里从家主到墨家血脉的每一个人,都是外帝磨得锋利的剑,用来暗杀内帝一派。直至百年前,炎朝最后一代内帝,也就是先内帝,是死在你父亲的手上。”
      公子右手执笔左手挽袖,笔尖在砚台边缘舔了舔墨。他常年写字,动作里带着行云流水说不出的好看。他语气淡漠,我一时间竟反应不过来他说了什么。
      公子似乎好笑地看了我一眼:“不然你以为墨君临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
      弑君……弑君……
      “朝廷知道,内帝一除,墨家不异于一把染血的刀。朝廷要墨家死绝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于是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皇帝在炎朝开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改革。得罪的权贵是手上多少掌有些权力,朝廷一直没办法完全除去的害虫。皇帝把这些人的怒火全部引向了墨家。
      我不得不说墨君临还是聪明的,他早料到有这么一天,所以收养了我。”
      公子轻描淡写说道,笔尖在手腕上画了一笔。血混合着墨滴在了砚台里。
      “君书,还想继续听下去吗?我在黄泉路上一一说给你听……”
       
       
      八
      我没有办法回答想或是不想,公子说完这句话以后隔空点了我身上几处大穴。我只有站在那里看他走到那幅字面前,一笔一划描摹着那十二个字。
      他描摹过的每一笔墨迹干涸之后迅速变得血红,空气中的血腥味盖过了墨香。我害怕起来,冷汗没多久就湿透了衣服。
      “公子……不要……”
      公子没有理会我,他的目光沉醉在那幅字上:“他教我养墨蛇,教我写字,教我读书,教我武功,他待我像亲生儿子一般好。”公子顿了顿:“至少我当初是这么认为的。”
      “后来你出生我才明白终究是不一样。他把我当杀手培养,给我这些不过是希望他死后我能帮他墨家报仇,能帮他保住墨家唯一的血脉。”
      我听见公子话语里的落寞滴着血,染红了墨迹。
      “君临”二字已经变得血红。公子停了笔笑道:“你知道我是怎么明白的吗?他给你取名墨君书,当初他给我的名叫墨书君。”
      我的脑中“轰”地有什么东西炸开。
      “君临,君书。说是养子如亲儿,其实我终究不是墨家人。”公子笑了起来,笑得眼角流出了泪水,唇角一丝鲜血蜿蜒而下:“我不过是你墨家养的一条毒蛇,你墨家不过是朝廷养的一条毒蛇。”
      “公子,停笔吧……”我艰难地吐出这句话。
      公子看了我一眼开始描摹下一句:“所以啊,我才会去洛阳找你。你那时生得白嫩嫩的,根本就不像现在,长得……那么像他……”
      心里一痛,泪水落在地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
      “……现在好了,墨家的仇人这十几年我都除尽了,如今,就剩一个我了……”他唇角牵起的笑艳丽到极致:“君书,你说对不对?”
      我想说不对,我想说我不信,我想说公子你不要喊我的名,我想喊公子……公子……
      “墨君临是死在我的毒上……那日他死时院里的彼岸花正开……他说他不怪我……不怪我……”公子的描摹接近尾声,一笔比一笔用力,他唇边的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手撑着墙壁站立不稳他却毫不在意。
      “君书……你说……彼岸花……是不是又开了……”
      墨点一字君临,莫得花开双艳。
      那十二个字艳红地像是能滴出血来。
      他手里的毛笔落了下来,在地上绽开一朵血花。
      “公子!”
      他一袭白衣,倒在地上。
      我猛地冲开周身大穴,几乎是狼狈地跑过去,却连他的指尖都握不到。
      “公子……公子……”
      我跪在地上低头看他,他生得那般好看,一副眉眼飘逸得像山水画。墨色的眉,墨色的发。俊美的像画上的人一般。
      我想起了十五年前的相遇。
      你是墨家的小公子?叫什么?
      跟我走吗?
      他像一张绝世的宣纸,纸上是他绝世的墨迹。
      我不过是你墨家养的一条毒蛇,你墨家不过是朝廷养的一条毒蛇。
      我还记得那时他上挑的眼角正对的那片云淡风轻。
      如今花开双艳,花色却转瞬。
      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在了那幅绝世的字上。
      颜色无二。
      君书,倒是好名字。
      君书,书君。
      墨书君,莫书君。
      我抬头看那“君临”二字,那是他用毕生的心血写就的二字。
      此生最无偿的遇见,因我是你,因此而遇。
      墨毒,只有以血来书的人才会死。
      他从来,没想过让我死。
      九
      二十年后,洛阳城。
      “小孩,跟我回丐帮吧,我们丐帮……”
      “说了不去就不去,你烦不烦!”
      “你……是哪家的小公子?”
      小孩停了脚步,叫花子也停了脚步。两人看向那一袭白衣的人。
      他容貌无双,上挑的眉眼正对着天边的云淡风轻。
      与当初一般模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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