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金玉，谁的良药》童叶儿

1、第 1 章

　　A市商业银行门前，秦风步履忐忑，踟蹰不前。
　　一辆宝蓝色高级轿车开过来，优雅拐进停车位。稍倾，车门打开，一个身姿绰约的女人下了车。
　　秦风目不转睛看着她款款走近，只一眼就认出，江水杉，A市医药行业的大腕级人物，31岁，看上去顶多27、8，一身宽松的休闲装束，及肩发，发梢微微卷曲着慵懒，身材高挑错落有致，漂亮二字已不足以概括她的容貌。
　　三年前他第一次在百草集团见到江水杉时，脑海中立时浮出金庸在《书剑恩仇录》中对霍青桐的描写：那女郎秀美中透着一股英气，丽若春梅绽雪，神如秋蕙披霜，两颊融融，霞映澄塘，双目晶晶，月射寒江。
　　有那么几分钟的失神，以至于他近乎忘了自己是去面试的，而坐在对面，一边翻看简历，一边冷冷打量着他的，是这个集团的美女老板，此刻决定他未来的人。
　　那年，他22岁，刚从药学院毕业，恰逢百草招录新人，本来笔试已经压倒一众，顺利过关，败就败在这梦游般的几分钟，之前所做的准备完全被抛到九霄云外。
　　“你叫秦风？”
　　“哦。”
　　“为什么要报考我公司？”
　　“为什么？”
　　“问你呢。”
　　“......因为，我学药的，你们是制药的，对口。”
　　......“好了，你可以走了。”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走出考场，心里悔恨万分，怎么搞的，又不是没见过美女，平时都不这样，怎么偏偏到了关键时刻把持不住。落选倒在其次，直到三年后的今天，一想起江水杉最后看他的眼神，像是看......一头饥饿而愚钝的色狼，带着轻蔑和嘲笑，就深感无地自容，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出于礼貌和一种敬畏的心情，秦风往边上移了几步，以便给江水杉让出进门的通道。
　　不料这个细微的动作竟会引起江水杉的注意，她停下脚步，看向秦风。
　　在江水杉极具穿透力的注视下，仿佛一切无所遁形，秦风更加局促起来，头一低，索性超过江水杉走进银行大厅，快步上楼，他要去信贷部找吴景田协商贷款的事。
　　自从在百草面试失败后，他也没找到份像样的工作，没钱没底气，女朋友张羽屏倒没说什么，可难得出去约会一次，看个电影还得女人掏钱，是不是太丢脸了？他不是大男子主义，但男人起码的尊严还是要的，他怕这样下去，自己有天会在张羽屏低眉折腰，彻底抬不起头来，所以就和蒋一舟商量着合伙开个酒吧。
　　蒋一舟是他高中同学，毕业后开过面馆，做过传销，甚至还当过婚托，什么都干过又永远处在失业状态中，这种人当然没多少积蓄，仅有可用的资源是交际广，经营上积累的一些经验。
　　秦风的父母不在本市，都是退休工人，除了一套房子，省吃俭用存点钱也是拿来养老的。张羽屏在一家私营医院当护士，父母身体不太好，三天两头看病，钱都砸到医院里。找他们借钱几乎是不可能，再说，开一家上档次的酒吧，那点养老钱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唯一的途径只有找银行贷款。他把自己父母的房产证抵押给银行，借来200万，作为启动资金。
　　本打算从此好好干一番事业，地址选好了，门面也定了，可蒋一舟却不见了，当然，和他一起失踪的，还有那笔贷款。
　　现在到了还款期，吴景田打电话催了好几回，甚至下了最后通牒，再不还钱就要没收房子，秦风被逼得没办法，才硬着头皮来银行。
　　办公室里，吴景田神色焦急地拨电话，一见秦风才放下听筒，十分不悦，“你总算来了，为什么不接电话？”
　　秦风坐到吴景田对面的座椅上，有些沮丧，“对不起，吴经理，最近生意不好，资金周转不过来，你就再宽限几天，我尽量想办法。”
　　“已经给了你一周的时间，秦先生，银行有规定，我也无能为力。”
　　“可我现在真的拿不出钱。”
　　吴景田摊开手，“那就没办法了，我们只能按合同执行。”
　　“吴经理，你把房子收了，让我们住哪儿去呢？我倒无所谓，睡大街上都行，可我父母，他们都60多岁的人，经不起折腾啊，你就通融通融吧。”
　　吴景田很不耐烦，“秦先生，合同写得清清楚楚，我已经放宽了期限，在我职权范围，这是我所能做到的最大程度，让步也是有底线的，秦先生，你的要求真的让我很为难，也请你体谅我，好吗？”
　　看情形恳求起不了作用，秦风自知理亏，谁让自己有眼无珠，愚蠢透顶，轻信蒋一舟那种人渣，落得无处栖身的下场也是活该，只是太对不起父母了，祖上留下来的房产都让他给败了。
　　秦风放弃了游说，无望地打算告辞。
　　这时，吴景田接了个电话，从他颇为谦恭的表情上可知对方应该是个重要人物，没说几句就应承着挂断，然后，用一种研判目光的看了秦风几眼。
　　“秦先生，既然江小姐为你说情，那我就再给你一周时间。”
　　秦风没反应过来，“江小姐？”
　　“是啊，江总，江水杉。”
　　江水杉？！秦风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可是，她为什么要帮他？他以为她不可能，也没有理由记住他，被她淘汰掉的报名生数以百计，他只是其中之一。
　　恍恍惚惚走出银行，大门旁，江水杉正站着等车，天气晴好，斜阳瑰丽染红了天，烟霞笼罩，将她整个人浸润，暖意四溢，微风吹拂发丝柔柔轻舞。
　　一幅美好的画面给了秦风莫大的勇气，他疾步上前，与江水杉并排。
　　她侧过头与他对视，淡然一笑，带出唇角醉人梨涡。
　　“江总，谢谢你。”
　　江水杉继续云淡风轻，“一句话而已，没什么好谢的，钱，还是得你自己还。”
　　话虽如此，秦风心里还是对她充满感激，一时间又不知该如何表达，只用一双发亮的眼睛盯着她，一瞬不瞬。
　　看得江水杉有些不自在，其实她对眼前这个高高瘦瘦，率真俊朗的大男孩印象极为深刻。当年的他笔试成绩在所有报考者中名列第一，可见其专业知识非常过硬，而且他有一双很干净的眼睛，宁静澄澈如深秋的湖水，这在她认识的男人中不多见，最难得，三年后，那双眼睛还是那么干净，仿佛岁月千尘都不曾风染。
　　“秦风，没有人告诉你，直勾勾地盯着一个女人看，是很不礼貌的吗？”
　　秦风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再一次失态，脸一下就红了，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我，不是......”
　　“不是什么？”
　　秦风更紧张，“不是，我，我，不是色狼，你，你别害怕。”
　　江水杉似笑非笑，“我说你是色狼了吗？”
　　秦风，你他妈的就是个二百五，他不停在心里骂自己，额头、脸上已经沁出细密的汗，他不自觉抬手抹了一把。
　　好在，江水杉的车开了过来，她没再戏谑他，从精巧的皮包里抽出自己的名片，递给他。
　　没等秦风说些什么，困惑中，江水杉已经转身上了车，只留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