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之爬行者gl》五弦疏

2、淤青

　　卷起裤腿，一小片狰狞的紫黑色淤青映入眼帘，隐隐的痛感让周舟沉默不语，长长的睫毛抖动几下，最终还是认命地闭上眼睛，心思像无底洞，也不知道沉到哪里。半饷后听到门外的脚步声，才匆忙地把裤腿放下，将灯关掉。

　　汤姒进来后毫不客气地将灯打开，顺手打开衣柜将多余的被子抱出来，铺好地。一切就绪后本该乖乖睡觉的某人，又突然翻箱倒柜找什么东西，在床上躺尸的周舟皱起了眉头。

　　突然身上一凉。

　　“你干嘛啊！”怒火无法形容周舟此时的心情。

　　“干你。”汤姒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把裤腿卷上去。”周舟的身上一僵，知道这个女人喜怒无常，何况相处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也没指望能够瞒过她。看着汤姒手上的药酒，不知怎的，她突然生出一股闷气，自从汤姒莫名其妙地闯入本不该由她参与的生活，自己的情绪波动也随着她起伏。

　　忽略心底隐隐的一丝忧虑，周舟扯过被子，把自己包裹成一团，也不说话，留个后脑勺给汤姒。遇到想不通的事情时，她总是习惯性地当蜗牛，干脆什么都不去想。

　　“乖~”汤姒放缓了声音，拉长着调子，在周舟看不到的地方，汤姒眼中的温柔仿佛能掐出水一般，唯独倒映着一个人的身影，眼前别扭的一团。

　　包裹着周舟的被子团抖了抖，往里边挪了几分，仿佛是不屑于和身后的女人交谈。

　　“我当时真的慌了。”汤姒自顾自地说话，“本来是抱着几分侥幸来到这里，也不知道你的家在哪儿……还好，你下来买东西的时候，被我逮住了。”汤姒将手伸进丸子团里，抓住周舟的右脚，这回她没有反抗。

　　周舟默不作声地听着，心底却不怎么平静。是不是曾经的汤姒也漫无目地的从她的身边擦肩而过，而她毫无所知？

　　“就差一点了，我看着你的电梯门关上……还好我没有乖乖等电梯下来，我脑袋一发热，记下楼层后，拼命地爬楼梯想追上你。”汤姒的手抚在淤青上，那一片紫青色在白皙的小腿上触目惊心，在发现怪物的脊椎断裂之后，她就知道眼前这人不可能毫发无损。

　　“后来我在楼梯口发现了那只怪物，当时它还没有那么大，跟小婴儿差不多大小，脸上长满了红疙瘩，只看一眼我就知道事情不妙……他身旁的女人躺在血泊中，眼珠子被扯下来一颗，还被我不小心踩在脚底下……喉咙处被咬了一个洞，我发现她时还在不断地抽筋。”汤姒将药酒倒在手心，不轻不重地落在淤青处。

　　周舟正听着，突然被加大力度的汤姒一按，差点闷哼出声。

　　“那小家伙一口的血，估计是觉得没吃饱，还盯上了我。”汤姒轻笑一声，放轻了力度“我悄悄地从它身边走过去，本来以为相安无事，谁知道这厮好不识趣，老娘在它扑上来的那一刻，给了它一脸的鞋印子，猛踹它的脸，它一脸呆愣，大概被我吓傻了，半天没有反映……我赶紧撒腿就跑，当时还在想，幸好今天没穿高跟鞋。”

　　周舟心想，被吓傻了的人是你吧，都老娘了！

　　像是知道手底下的女人在想些什么，汤姒又猛地加大力度，看着被子突然抖了抖，心情似乎好了些。

　　“最可恶的是，我到了你家门口，踹了半天的门都没人应我，而那只记仇的小鬼也差不多追上了我！”汤姒顿了顿，突然狡黠一笑“还好我早有准备，而且在开锁这一方面特别有天赋。”

　　周舟“……”

　　“可是，”汤姒苦笑一声“我现在是不是在做梦？”

　　周舟抿着唇，不语。大概所有人刚开始都以为这是一场噩梦，也许这真的是一场梦，也说不定。但就算真的是一场梦，也是一场优胜劣汰的梦，人性在其间是支离破碎的，时间一久，人和怪物也没什么两样。

　　“我真想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不然怎么会碰到那么恶心的怪物？”汤姒喃喃自语，“但当你挡在我身前的那一刻，我知道自己没有在做梦，那种揪心的感觉，我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似乎是很意外汤姒会说出这样的话，周舟转过脑袋，黑溜溜的眼睛看着汤姒。

　　汤姒早已经放下了药酒，正转身关上了灯，万幸的是电还通着，空调缓缓地吹着冷风，外边的一切似乎都与他们无关。也许，只是风雨前的平静？汤姒的眼底一片阴霾。

　　“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刚刚我还在厕所里吐得昏天地暗，后来打电话给我爸妈，却是没人接听，我的心彻底凉了……B市那么远，就算真出事我也赶不上了……”汤姒咬着牙，拉开了薄薄的被子，温热的身体贴上了眼前的女人，手臂环在了她纤细的腰间，意料之中地没有被踹下床。

　　“现在的我，就只有你了……”汤姒的呼吸轻轻地打在周舟的脸上，隔音良好的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的气息。

　　周舟发愣，一时之间忘了反应，如此亲密的举动，是发生在多久以前的事了？她也忘了，也许早已久到她可以忘掉枕边人的香味，久到连记忆都如同斑驳树影，在岁月的侵蚀下层层凋零。

　　姹紫嫣红，青梅已是旧物。

　　周舟的眼底闪过慌乱，猛地一推就让汤姒滚到了床底，好在那个狡诈的女人早有先见之明，刚刚铺在地上的被子使她免受灾难。

　　“不是说睡地上吗！”周舟都没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明明不应该这样发展的！

　　汤姒沉默了一会，随后轻笑出声，说：

　　“好，我睡地上。”

　　直到女人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周舟这才闭上眼睛，又将自己卷成一团，睁眼便是天明。

　　第二天两人都很有默契地不提昨晚的事，但偶尔的眼神交汇却让周舟的心底产生懊恼的情绪，你说这个女人那么玩味地看着我干嘛？

　　“现在几点了？”汤姒突然问道。

　　“十点。”周舟正在打包行李，往里面放了一些必需品。

　　“上午十点？”汤姒不可置信地看着周舟。

　　“你睡太多了。”周舟看白痴似的看了她一眼，随后眯着眼睛看着窗外，一颗颗小水珠布满了整个玻璃窗“外面正在升温，做好走出空调房的准备。”

　　“我们昨晚睡了几个钟头？”汤姒的表情有些古怪。

　　“不知道。”周舟头也不抬地继续收拾东西，默默地在计算漏了些什么。

　　“几点日出？”汤姒用指尖触碰着玻璃窗，似乎可以感受到外边骇然的温度，她顿时心中一沉，这种异常高温恐怕能让活生生的人转眼变成肉干。

　　“一个小时前。”身边的人似乎沉默了许久，周舟停下动作，转头看着汤姒，难得地认真说道“我知道这很不可思议，但我们只能去适应它……如果，你想活下去的话。”

　　汤姒的神色不变，周舟觉得正常人的心底都不会平静。

　　“我估测外面的温度会有四十度左右，只多不少，当然我们也可以留在房间里不出去，但你要知道断电断水是迟早的事。”周舟顿了顿，继续说道“白天的时间会很短很短。也会很热，但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汤姒沉默着帮周舟收拾东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示意她接着说下去。她似乎知道周舟一定会知道些什么，然而有些问不出答案的东西，两人都选择闭口不言。

　　“外面的那群怪物，我习惯叫它们‘爬行者’，它们在白天里出现的数量会大大减少……把姨妈巾塞到包里。”

　　“哦。”汤姒塞了一包大号的。

　　尽量不要尝试在黑暗中行动，除非万不得已，这是很久以前一个中年男子对周舟说过的话。曾经尝试在黑夜里行动的人，弱者被轻易撕成血雾，在市中心晃荡的爬行者会比人要多，至于白天……该死的！

　　周舟脸一沉，小心翼翼地擦掉窗户上的水雾，往下边的空调架上一看，果然，正趴着一只熟睡的爬行者，长长的獠牙面目狰狞，嘴里不知道叼着谁的肠子，血糊糊一片……不对，她眯着双眼仔细观察，在高温的作用下，肠子周围的血迹几乎干涸，而这只爬行者……也不知道死去了多久，难怪她昨晚没有察觉。至于其它地方，她一扫而过，这是人间版的地狱。

　　“怎么不说了？你在看什么。”汤姒凑了过来。

　　“一只被晒成干尸的爬行者。”周舟扔了个大包过去，说：

　　“以后再说，走了。”

　　“哦。”汤姒不清不愿地嘟嘟嘴，走在周舟的前面。

　　周舟把行李包背在身后，沉甸甸的压在双肩上，只是一个晚上，她腿上的淤青早就不知所踪。也许她也是一个怪物，甚至和周围的爬行者没什么两样。在汤姒没有看到的角落里，她将原本淤青周围的鳞片一片片撕扯下来，将根部连接着血组织的鳞片冲进了马桶。

　　她是一个怪物，那么汤姒呢？周舟若有所思地看着汤姒的背影，也不知道这个满口谎言的女人，这一回会给她带来什么。

　　那种时隔多年的情绪，再一次浮现在她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