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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身不由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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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的轿子在宫门口等候,一身天蓝色长裙的宜欢郡主,如今的云麾将军夫人已侧身而立,静候着我。她极其偏爱蓝色,不知是否因着启月哥哥爱极了这个色彩。如今她是京城女子艳羡的对象,嫁给了一个年轻有为的皇家公子。夫妻恩爱,琴瑟和鸣。原先我看着他们两人站在一起便觉得碍眼,如今却忽然释然了。从八岁离京开始,就已经注定了我此生无法站在他的身侧。我加快了脚步,朝她走去。
“夫人久候了。”我福了福身。
她许是讶异于我主动与她说话,故而多看了我两眼。旁人许是不知晓,可她明白知道我与偃启月发生了何事。
“你消失三个月,他一直找你。你若愿意,我们迎你入府。”我正要出宫门,她伸手拉住我低声说道。
我僵了片刻,回神看向她,从前多么骄傲的女子,受尽了荣宠。为何如今,甘愿为了自己的丈夫去请另一个女人入府?我皱眉看着她,从前渴望的东西忽然就这么轻易的出现在面前了,可惜我已经再不渴望了。“夫人说笑了。漓儿感念平西王爷与将军照拂之恩,却不敢有非分只想,从前之事,不过年幼不懂事,夫人不要放在心上。”
她张了张嘴,没有说话,神情却是一松。
“夫人留步—”自远处而来的一人远远的喊了一声。我们狐疑的回头看着。
那人气喘吁吁的走了上前,朝宜欢行了礼,恭敬说道,“皇上想见夫人的这名婢女。”
宜欢神色未变,只点了点头,“公公领去吧,可还需要我在此候着?”
“夫人先行回府吧,皇上见完会派人送她回去。”
我跟在他的身后,又一次脑子里冒出了和偃鸣沙在这太极殿前奔跑的场景,他牵着我的手,疯狂的玩闹,他说这里对皇叔和父皇而言,是天下;对我而言,不过是讨你欢心的戏台。我那时只觉得他就是一个荒唐的皇家子孙,如今却满是动容。他陪了我三个月,如今离开一个月。我想现在他的怀里一定是扬州吴侬软语的姑娘与他温存相依。他禁锢了我三个月,何尝又不是我禁锢了他三个月,这些时日里,他的营中府上,哪里见过一个女人。我轻笑出了声,心里头却对他有些想念,敦煌城的风雨岁月,除了聆儿与梅儿,又何尝缺失过他的身影呢,只是从以前到现在,我都一直将他当做能护着我的棋子,到今日才明白,他早就成了明白我的知己。
甘露殿的回廊上已远远的感觉到了地龙烧火的温暖,门推开一瞬间,一股暖流扑面而来,屋内的人正立在窗边,细心的修剪着一盆长得正好的牡丹。虽说寒冬时节,可这花却开得分外好。
“吾皇万岁。”我磕了一个头,跪地静待着他的声音。
“来了”他似是询问又似是明了。“起来吧。”
“民女欺君,请皇上责罚。”
他放下手中的刀剪,在铜盆里洗了手,而后吩咐着适才领我来的公公,“把花送去怜芳宫。其他人都下去吧。”
我心中讶异,这金贵的牡丹竟是要送给聆儿的。瞧来,皇上对她可不是一般的上心。
“起来吧,便是知道朕不会责罚你才敢认错不是。”他一语道破了我的心思,我尴尬的笑着站起身,“莫漓辜负皇上圣恩,行事冲动了些。”
“怪不得你,倒是朕看轻了鸣沙对你的心思。偷龙转凤的事在朕眼皮子底下也干的出了。”皇上没有丝毫表情的看着我说道。
“王爷并无它意,只是一时情急,这才出此下策,说到底,是我的错,求皇上不要加罪于王爷。”我焦急的辩白。偷龙转凤四个字,说出来简单,可坐实了这样的罪名便是不得了。
他看了我半晌,却忽然笑了起来,“朕并未说要责罚他,你急什么。何况,他以为把人从朕这里劫走就能得了美人芳心,如今还不是白费功夫,也算受了报应。”
我一时无语,闹了半天,皇上是在幸灾乐祸呢。我随他走到棋盘旁,规矩的执起白子,落地无声。
这一盘棋局,我赢了他。外头已是落日余晖衬得最后一点的红霞。
“从前有鸣沙陪着,倒是小心翼翼,如今孑然一人,胆子大了不少。朕的话,你且记得。今日朕不留你用晚膳了。你平日无事,多进宫坐坐,聆儿甚是想念你,她的出身朕和你心里明白,只是若叫旁人知晓了,流言可畏。”
“莫漓记下了。”我叩拜退出内殿,心里头是暖暖的,他待聆儿是用了心思的,外头忽然又下起了雪,苍茫辽阔。
他说,朕不管你对谁有情,你若有能耐嫁给他们一个,叫另一个心甘情愿的放手,一同替朕治理这大好江山,朕便亲自赐你红妆,给你诰命夫人的名号。
他说,他们两人,一个是朕不可或缺的少年将军,一个是朕的至亲侄子,着实不希望因为一个女人反目成仇,若真有那一日,你便用自己的性命来了解吧。
我一个青楼出身的商女,何德何能,我不过求一个安稳,求聆儿平安幸福罢了,他们是否反目成仇,唯独不谙世事的酸腐书生才会以为因着红颜祸水,天下权利地位哪一样不比女人更对男人有吸引力,我算什么。皇上也一定明白,可他仍旧将这可能发生的事怪罪在我的头上,无非是要我去周旋罢了。他太高看我了。只是如今,天下王土,这宫廷内外,皇家争斗,我是躲也躲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