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1、物是人非情难了 ...
-
事情没有我们想的那般顺利,那时我也并不知偃鸣沙是在收集韩家的证据,我只知道我们离开南京时,是在一个飘雪的夜里,他没来得及带我出去看看这里的风光,而返程的船只竟是一只挂着彩灯的花船。就在船离开码头不久,自我们出来的地方火光冲天,惊扰了整个南京人的睡梦。那火烧了足足半夜,灰烬扬满了天空,刺鼻的气息阵阵传来。
就在我迷迷糊糊入梦时,他才进了舱中,我怔怔的看了他一会,“何人要加害于你?”
“皇上曾对我说,在这天下,你若想护着想护之人,就得有滔天的权势和挥手便调动千军万马的能耐。否则,任你有感天动地的情,也无半点作用。”他顿了顿,“今日,我彻底明白了。”
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心里已是明白,我们这次是真的在鬼门关走了一道。
直到不久之后,我才知道这一次韩家放火烧了行馆,预备将我们一起烧死在下雪的南京城。那一夜,他一直守在我身边,沉默不语。我知道,从前他不屑于的权势终究在他心底生了根发了芽。而聆儿说的没错,没有哪一个男人抵得住号令天下的诱惑。
......
时光飞逝,转眼间数月,京城仍旧一派繁华。
想起从前不顾一切的勇往直前到后来发现竟是那么可笑,于是学会了遇见任何人任何事都先去权衡哪一个哪一样于自己有利。这样活着没什么好处也没什么坏处,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自此再不会被伤的遍体鳞伤。
几个月来,随着他四处奔波,最后回到京中,在这个地方,他似乎没有了一路待我的耐心和温和。一步步逼迫着我走进他的地界。我看着他对我笑对我发脾气,可我不知该说些什么。我明白他想要什么,我明白我错就错在应该爱上他,这个对我如此上心的人,可心里头满满的愤恨和悔痛让我根本没法放过自己。他日日来看我陪我说话,我看着他一点点的无奈显现在眉间。
“你放我走吧。”梨树下,他正给我读着坊间流传的野闻秘史,我这般开口。
他抚了抚我的脸颊,脸上的疼痛变成了笑容:“这里便是阿漓的家,阿漓要去哪里。”
我看向他的眼睛,“我把自己给你,今晚之后,让我走吧。”
他猛然站起身来,一树的梨花纷纷掉落。
“你是我要娶的人,等你养好了身子,调理好了心情,我就请皇上赐婚。其他的不要再想了。”
“我不要嫁给你。”我摇了摇头,安静的看着他。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大笑了起来:“莫非,你还抱着旁的幻想?云麾将军如今与夫人成双成对,惹人艳羡,你莫非还要嫁给他?是不是这些时日我将你护的太好,倒叫你又生这些心思了?不过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他将书册狠狠甩在地上,往外而去。
我叹了口气,如今我谁都不想嫁了,我只想离开这是非之地。
傍晚时分,秋意送了一套华服,华丽的有些耀眼,她说,“王爷要姑娘与他参加宴席,王爷说今晚云麾将军与夫人会去,叫姑娘梳妆完毕便去前厅。”
我明白他的用意,他想叫我亲眼看看,想叫我死心。可其实我早就死心了。
我笑了笑,“你去回禀王爷,我稍后便到。”
这些贵族富贾的宴席,从来都是一副模样,亭台楼阁,灯火通明,觥筹交错,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人,只是如今众人都道我平白消失了三个月,无人知晓我经历的那些事,如今现身时却是跟了敦煌王。
天上的焰火忽然远远的绽放,拍手欢笑的姑娘们兴奋极了,在这华灯初上之时,焰火之下不远处,我静看着自门口而来的两人,他拉着她的手,将她的纱帽摘下递给迎来的婢女,一同往宴席而来了。如同初次见她时,两人一色湖蓝衣袍,无论容貌亦或气质,都那般相得益彰,忽然觉得今晚的自己就像小丑,华服在身,却输了一切。唯一庆幸的是,这颗心看到他时再不会那样放肆的跳动。
偃鸣沙缓步而来,在我耳边轻笑了片刻,低声道,“如此,可安心了?”
话毕大步往酒宴走去。独留我看着月色朦胧中的两人眉目含情,看着他柔情似水的与她说话。
空气里满是焰火的味道,呛得我有些喘不过气,信步走到了后院的溪流旁,看着灯火阑珊下游荡的鱼和映在水中的明月。我忽然想念极了聆儿。
“漓儿。”身后的人声音有些颤抖。
“漓儿,我找了你三个月。”
我回过头,笑了笑。“让将军费心了,我很好。”
“漓儿,聪明如你,为何不明白我的用心?”
我抬头静静的看着他。
“皇上不愿我与敦煌王为你成仇,他要你进宫不过权益之计,他绝不会碰你,他只会等到合适的时候将你赐给我或他,好让我们感念他的恩德,终生效忠,而那个人必然是我,漓儿,你当真以为我会将你送给他人?我与你十年情谊,你当真不懂我?”
我轻笑出了声,若是三个月前,听到他这一番说辞,我定然毫不犹豫扑进他怀里。只是如今仿佛经历了一场生死,忽然不想再听他说下去了。
“你从来温文尔雅,这世上之事仿佛没有你无法掌握的。你有九成把握我终究会回到你身边,所以你将我送进宫去。只是,并非世上所有事都能拿来做堵的。鸣沙他也许不如你,但他即便有十成把握,也绝不会将我送出去,因为他知道,与我而言,这是永不能弥补的伤害。如今,阴差阳错,我最疼惜的人替我入了宫门,在最好的年华做了后宫千万女人中的一个。你知道,她与我而言,是再生的亲人,三个月来每一晚我都悔到无法安然,如若不是我执意要嫁你,如若,罢了,如今说这些已无意义。只是想告诉你,发生了这些事,我在不可能与你有任何瓜葛。月牙楼有岚心打理,你大可放心,她本就是你买下的人。”
他皱眉看着我,“聆儿她很好”。他这个人便是这样,总能轻易找出我的软肋,总能轻易将我掌控,总能轻易明白我究竟在乎什么。
我的心里动了动,抬头看向他:“从前我愿意做一个侧夫人小妾,如今我忽然只想找个一生一世唯我一人的男人了。”
“你以为敦煌王能给你这些?”他接着问道。
沉默之时,身后的脚步声传来。
“阿漓”。偃鸣沙的声音清冷,毫不掩饰的不快出现在脸上,静看着与我相对而站的偃启月。
虽是寒冬,他的额间竟有点点汗迹。我上前替他拭了拭汗,挽住他的胳膊往外而去。
走出后院,喧哗声渐涌入耳中。
“这场戏,阿漓演完了?”
我低着头没有答话。
“三个月来,阿漓将我当做什么?日后,这样的戏码,还要演多少次?”他有些难以抑制的愤怒。“莫漓,我待你如何,你心中知晓,你也应当知道,本王的耐心有限。”
我不是不想答话,只是我不知要说些什么。
他忽然将我抱起,大步往门外的马车行去。
府中的众人看到我们入门,都转身跪地,我听得到他刻意压抑的怒气,寝房的门就在身后用力闭紧,他将我甩在榻上,气喘吁吁的看着我。
我扬起嘴角,抚了抚他散落的碎发,轻轻拉开了腰间的衣带。
“王爷大恩,莫漓无以为报,如今只有这幅未被旁人碰过的身子还算干净,用来报谢王爷。”十年来,我随着聆儿梅儿徘徊在敦煌的烟花之地,有多少人觊觎我的这幅样貌,所以我脱下女装,以男装示人,我珍视了十年的身子,原本想留在和那个人的洞房花烛之夜,只可惜,命运弄人。
他的眼中怒火充溢,紧紧的攥住了我解衣带的手,让我无法动弹。
“你到如今还不明白我这颗心?”他拉着我的手狠狠打在自己的心上,哑声问道。“阿漓啊,我要这身子何用?我只想要你,要你的心。”
我默然叹了口气,挣脱他的手,跪在地上。感情之事若能因着恩情便迅速转变,这世上也不会有那么多失意之人了。知道他对我的耐心终究有限,知道这一天早晚要来,知道现在的他已今非昔比,知道如今最好的去处怕就是他的后院。可我就是死不甘心,满心的倦怠和疲累,繁华的京城明争暗斗了那么久,最终不是连自己也几乎卖了。我厌恶了那样的生活,竟没有半分在月牙楼中的欢快。
你当真宁愿做个青楼中的歌姬舞娘也不愿跟随我?
我不敢应声,仍旧沉默的跪着,他突然便笑了起来,只那笑声中隐匿着太多的悋气和无奈。你一个。。他只吐了三个字,忽然停住口,我几乎听到他双拳紧握骨头摩擦的声音。
“从此你再不要奢望我对你有丝毫情义,你好自为之。”
这样决绝的声音是自识得他第一日至今未曾有过的,我以为他会挥剑而来,以为他会耻笑而过,却未曾想过得来的是这样一言,他往外而去,黑色的布袍划过我的脸,从前彼此的笑闹恍若就此再不复存,一切都像一场梦。我的心忽然没了幻想中得了他放逐离开的喜悦,满满的低沉一点点侵蚀着酸涩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