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碎》卿梓依

56、柳花残梦隔潇湘

　　“我早该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曦妍看着天边最后的一抹光亮，吩咐翠屏道，“翠屏，你去请皇上过来。”
　　翠屏犹豫道：“可是皇上昨日才对娘娘发了脾气，皇上要是不来呢？”“他会来的。”曦妍肯定的语气显得有些不合时宜地悲凉，“你就说，我想见他。”
　　翠屏刚出门，曦妍便去见了周夫人，走到摇篮边看笙儿：“娘 ，要好好照顾笙儿。女儿是时候该赎罪了。”不知怎的，笙儿的小手竟抓住了曦妍的一缕青丝，似乎已经知道她要离开，曦妍的泪水一滴滴，冰冷地打在笙儿脸上，引得笙儿也哭了起来，周夫人忙上前抱起笙儿，曦妍硬下心来，哭着跑了出去，笙儿，原谅母亲！
　　赵匡胤来的时候，曦妍只着一件单衣在窗边剪烛花，听到翠屏开门的声音，便知是他来了，依旧不急不缓地剪着：“翠屏，你下去吧！”
　　赵匡胤走近，只见她不停地摸着剪刀的刀锋，却不知在想什么。曦妍把剪刀放下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多谢皇上肯来见我一面，皇上请坐。”
　　“为何想见朕？你不是一直都在怀疑朕吗？”
　　“但凡圣人都会有不寻常的经历，皇上是开国君主，自是圣主明君。”曦妍端了早就准备好的茶水，“可我直言，圣人都是会犯错的，你更不例外。我本是南唐皇后，可你偏要把我纳入你的后宫，生下一个本不该存在的孩子。如果没有当初的遇见，我现在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和我心爱之人在一起了。当日李煜和大臣们出城，我便已经准备好了三尺白绫，若不是晋王，若不是我和他曾经相爱过，我早已不在这世上了。”
　　曦妍平淡的讲述却让赵匡胤心惊不已，她竟是和他有过旧情：“你们，是何时在一起的？”“好多年前，这些日子浑浑噩噩，我都已经不知时间了。”曦妍双手一直捧着那杯茶，“其实，我和姐夫从未有过逾矩之事。我那个未出世的孩子跟笙儿的姓氏该是一样的。”曦妍一番话恍如惊雷，在赵匡胤心头炸起。
　　“到了汴梁之后，我与他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那个孩子。可是，孩子没了，我恨他不能保护我们。你知道，在我心里最恨的并不是淑妃，而是我自己。想报仇，又狠不下心来，因为笙儿，我一再答应你不离开，我对你的心情最为复杂，有时候，我觉得很愧疚，我是在骗你的感情，有时候，恨不得能杀了你，这样，你我也都解脱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说出来？”赵匡胤不能想象她竟是这么想的，“当初，你若说出来，朕决不勉强你。”“有什么用呢？”曦妍把茶盏放置在两人中央，“事已至此，我不能让你的国家失去一位明君，也不能让你失去一位栋梁之材。我能做的，是让我们都不再痛苦。至于那些事情，真凶是谁，于我而言都不再重要了，就算是有阴谋，我又能做什么，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是围绕着我产生的，如果我死了，你们身边或许会平静下来。这盏茶中有毒，我让翠屏请你来是想说，请你照顾笙儿。”曦妍伸手去拿那杯茶，却被赵匡胤拿了过去，曦妍震惊地看着他一饮而尽：“不！”
　　“皇上，你别这样。”曦妍上前哭着说道，“一切都是因为我，都是我的错，你不能死，你不能死。”“曦妍，不是你的错，你不是说有时会恨不得杀了朕？”赵匡胤艰难地说着，“朕就如你所愿，其实就算没有你这杯茶，朕也是命不久矣，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笙儿不能尽失双亲，所以你要活着。”曦妍泣不成声：“不，你撑着，我去找太医，我去找太医。”赵匡胤用尽气力拉住她：“你就回答我一句话，若是抛开这身份的束缚，你会不会和我在一起？”曦妍毫不犹豫地点点头：“会，我会。我只是，只是太晚遇上你了。”
　　“终于有一次，你是为我而哭泣。”
　　“上苍，你何必这么捉弄我？”曦妍狼狈地拿起桌上的剪刀，“我不会再让你控制我的命运。”
　　赵光义顺藤摸瓜竟根据洛莹的身世查到了后汉，急匆匆地想要入宫去见赵匡胤，却被告知在和乐宫。
　　翠屏在殿外守着，一点儿动静也没有让她很是担心，直到看到赵光义过来：“翠屏，你怎么额头上这么多汗？”翠屏心神不宁：“奴婢也不知道，总觉得有些事情要发生了。”
　　“我要见皇兄，你去通报一下。”
　　翠屏上前敲门并未有回应，却发现门并未关紧，小心地推开门进去，却惊叫一声，赵光义进来后，忙去查看，曦妍胸前插了一把剪刀，还有气息尚存。可赵匡胤却是回天乏力了，翠屏倒在门口抖如筛糠：“怎么办，王爷，怎么办？”
　　赵光义冷静下来：“你去找太医院的人来，外面有我的侍从，你让他们出宫去找程徳玄，务必要快，让他立刻到这儿。”
　　“皇后娘娘，不好了，不好了！”
　　贺氏从梦中惊醒：“出什么事了？”
　　听琴跪下道：“皇后娘娘，皇上驾崩了。”贺氏心里被钝钝的一击：“你说什么？怎么可能呢？不可能的，本宫要去看看，不可能的。”
　　听琴手忙脚乱的为贺氏换了衣服，昭庆公主也匆匆赶来，却只见到了已经封棺的灵柩：“父皇！母后，这是怎么回事啊？”贺氏冷静一下：“听琴，去让人找太子过来。”
　　“不必了。”赵光义缓步过来，沉声言道，“皇嫂，皇兄是突发旧疾，具体情况皇嫂可询问太医，皇兄临终之时，属意我来继位，当时程大人就在一侧。”
　　贺氏脸色一变，良久才轻声言道：“既然皇上继位乃你兄长属意，哀家母子日后还要由皇上来照顾，让人唤了德昭来为先皇守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