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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没有明天(下) ...

  •   我没有把现实想得太简单,然而现实比我想的还要坏。

      林立翔大部分时候都不在家,偶尔回来,也只一头扎进琴房,再也不出来,可是琴房里不再有电吉他激烈的声音传出来。

      我觉得他在逃避,不仅仅逃避他受到重创的音乐事业,还有我。

      可是我无能为力。每一次试图与他沟通,他都很敷衍,最后以练琴为由草草地结束所有毫无进展的对话。而更多的时间,我需要去训练,距离十一月的大奖赛只剩下三个多月,压力随着大赛的临近与日俱增。

      生活的沉重压得我喘不过气,可我必须咬紧牙关扛起一切,唯有自己勇敢坚定,才有力量拉起身边跌倒的人。

      八月初的一天,为了帮代言的广告商赶拍新一季的广告,我一直在摄影棚里呆到凌晨,回到家,却看到林立翔站在厨房煮东西吃。

      “你回来了。”他看都不看我一眼,专心致志地盯着沸腾的锅子,好像一移开眼水就会漫出来似的。

      “没吃晚饭吗……”

      “嗯,你早点休息。”他关了火,站在厨房,就着锅子吃起面条,不问我饿不饿,也不给我开口邀他一起出去吃宵夜的机会。

      我强压下心中沮丧,趁着他暂时不会躲进琴房,想与他再多说几句:“最近家里没什么吃的了,明天我尽量早点回来,我们一起去超市买点东西吧?”

      他顿了一下,不清不楚地说了句“再说吧”,埋头继续吃面。

      我很无力,但仍不愿放弃努力:“我星期天下午不用训练,一起去买书吧,家里很久都没买新书了……”

      “你根本没空看吧。”他吃完最后一口,转身打开水龙头清洗锅和筷子,喧嚣的水声充斥在我们之间,令我无从再开口。

      脑子一热,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冲过去用力关上水龙头,他抬头狠狠地瞪着我,我迎上他的目光,毫不退让。我们无声地对峙着,空气冻结成冰,夜色浓得化不开。

      我以为夜会让人温柔,原来更会让人冷漠。

      我终究缴械投降:“立翔,我知道你很难过,但不要拒绝我,让我陪你一起……”

      “你什么也不知道。”他再次转身走开,把我一个人留在原地。

      我不甘心每次都徒劳无功,于是紧紧地跟在他身后:“我不知道你就告诉我啊!”

      他猛地收住脚步,很慢很慢地回过头,黯淡的眼睛里盛满了黑夜,令我心生恐惧。
      “你是冰上女王,现在又是电影明星,你怎么会明白。”

      我浑身僵硬地站着,觉得眼前的男人变得很陌生。

      “不要用这种无辜的眼神看着我,事到如今,我可什么也给不了你了。”

      “我也从来没有要你给我什么啊,就算没有D-MAX又怎么样?你还是林立翔,你的才华和理想都还在啊!”

      “才华?理想?呵呵,”他冷笑道,“一个没人要的歌手,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只是SUN没眼光而已,还有EAMI,还有YOGO,还有很多小的唱片公司……”

      “够了!”他失控地咆哮起来,“季青平这个老狐狸,他培养出来的歌手就算他不要了,情愿毁掉也不会让别人得到,他在圈内抹黑我们,不让我们有立足之地……根本不会再有唱片公司签我。没有了!什么也没有了!不会再有D-MAX,不会再有林立翔……”

      最后的最后,他终于剥去所有逞强的伪装,露出受伤的表情。

      我默默地看着他神经质般地咆哮,身体好像碎得七零八落,却连捡回碎片的力气也没有。

      当我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已经覆水难收。我竟还一直自以为是地认为,可以凭自己的耐心和力量陪他渡过所有的难关。

      “不知道怎么安慰我了是吧,”他又恢复了拒我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神情,“你可是世界冠军呢,怎么会懂得那些连国家队都进不了的人的心情。”

      “对不起,立翔,这些我都不知道……我是个不称职的女朋友,但是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会陪在你身边。”我死死地咬住嘴唇,不让自己有流泪的机会,在遍体鳞伤的林立翔面前,我绝不允许自己软弱。

      他摇头,露出惨淡的笑容:“不,你已经为我付出很多了。如果你不是我的女朋友,季青平早就把我们踢走了,连最后一张专辑都不会有。”

      我预感到他要说什么,不想再让他说下去:“别说了,我知道的……”

      他却决了意要揭穿一切:“他要我以公开恋情为条件,答应再为D-MAX发一张唱片。这种低劣的炒作手段我应该拒绝的,可是我输不起,乐队也输不起,我只能孤注一掷,公开恋情,拉你去参加《真情真心》,应酬那些大老板,公司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可最后还是被扫地出门。我就是这样卑鄙的男人,利用你的名气,利用你对我的爱,却什么都给不了你。”

      他说到后来,已是一脸绝望的坦然。

      我的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公司一向反对他谈恋爱,所以他不可能擅自决定公开;他不喜欢参加综艺节目,所以邀我参加《真情真心》必有难言之隐。他并非真的在意我和黎华的绯闻,他在意的只是黎华占去了本该属于他的那一半版面。

      这些我都知道。

      所以我配合他参加节目,我为和黎华空穴来风的绯闻向他道歉,我不想让自己的光芒刺伤他所以缺席《冰上玫瑰》的宣传。说全然不委屈,那是假话,但我选择了沉默地接受,因为我相信林立翔,即使要他做自己不愿意的事,他也不会放弃所有原则。若非穷途末路,他绝不会如此妥协,而我所能为他做的,也只有这些而已。

      “为什么……”他闭上眼睛,显得十分痛苦,“你何苦为我做到这种地步,根本不值得。”

      “值不值得由我自己衡量,我心甘情愿,为了自己爱的人,有什么可计较。”

      “也是……成绩、名气、地位、金钱,你现在什么都有,当然不会跟我计较……”

      “我不是这个意思……”

      “就算你要计较,我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补偿你了,我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远,也许你觉得无所谓,可是我在乎,身为男人,我自问做不到永远仰视身边的女人,你越是小心翼翼,我就越觉得难堪。现在的我,没有能力再站在你的身边。”

      那双幽深的眼眸冷静得可怕,我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可是强烈的恐惧感笼罩着我,整个人无法动弹。

      “若绮,我们分手吧。”

      我们分手吧。

      分手吧。

      寂静的房间似有回声,残酷的话语萦绕在耳边,声声不绝。

      我曾对自己说,假如有一天林立翔一无所有,我也不会离开他。而现在,他终于要离开我了。

      夜很深,仿佛再也没有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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