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斯本记忆》Foley

27、第二十六章

　　今天真是个奇怪的早晨。

　　莫洛在床上懒懒地转了个身，闭上眼也都已经感受到了外面的光线，隐隐的。其实葡萄牙最让她欢喜的也便是这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温暖阳光。

　　可是今天好奇怪啊，为什么没有花园里的暖风吹进来呢？明明每天都有舒舒服服的暖风从那不是墙的幔帘那里吹进来。

　　等一下，这里怎么可能会有幔帘。。。这里是。

　　皇宫。

　　莫洛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揉揉眼睛，果然，这个小房间的窗帘已经被拉起，就在自己的床尾，站着一个女佣服饰的女人，她年纪看上去很大了，但是还就是站在床尾看着自己，没有任何别的动作，看的莫洛心里有些发毛。

　　皇宫里的人好像都是一模一样的表情，礼貌，恭谦，但是又像是一幅画像，刻板并且疏离。

　　莫洛看床尾这个年迈女佣的样子，竟然看的有些烦躁，她当然也是有起床气的，可是甩甩脑袋，这股早上起床的莫名脾气又给压了回去，她一是不能对皇宫的侍女发脾气，二是，就算对她发了脾气也是根本解决不了问题的。

　　“莫洛，”她的语气还是很礼貌，让人没有半点生气的机会，但是又没什么感情，“朗将军在外面等候你很久了。”

　　啊，朗。

　　“哦。”她慢慢从床上坐起来，光洁的脚踝在下床的时候露了出来，也没穿鞋，就这么才在房间的地毯上。米色的复古睡裙在她站起来的那一刻就漫到了脚踝上。胸前的蝴蝶结还是很整齐的系在那里。“麻烦你告诉将军我一会就到。”

　　看上去年迈的侍女走了出去，莫洛站在衣柜前，听见关门“砰——”的一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立刻的尖叫。

　　其实明明是很心虚的啊。昨天晚上朗告诉她的一些基本的注意事项现在还回旋在脑子里。

　　“司礼女侍是应当在国王陛下早朝前为陛下准备好服制，并为陛下呈上早餐。”

　　这都很晚了吧！克洛迪亚五世总不会等太阳彻底上空了才早朝吧！

　　“司礼女侍要在陛下早朝时对各位大臣的言语进行记录，等陛下早朝结束后由陛下查看，作为参考。”

　　她衣服还没换好吗！！！

　　“最主要，司礼女侍也要同我一起，共同立侍陛下身边，随时为陛下做准备。”

　　完了，今早她不仅没再国王的身边，貌似就着情况还把朗也给弄开了。

　　所以。

　　要快啊！莫洛你是猪吗？还在发呆！莫洛抓着自己的头发，拍拍自己的脸——当然不重。也算是痛骂了自己一回了。

　　裙子换起来是很麻烦的，再说莫洛也没觉得自己的这身睡裙有什么不妥当或者很暴露的地方，所以打开衣柜，找了一件厚绸缎的叠袖外袍披在了身上。

　　房间里没有梳妆台，只有一面简单的镜子挂在墙上，她只好对着镜子梳了梳自己柔顺的黑发。整齐就好。

　　然后用面巾擦擦脸，再喝一口盐水，这个时代是不会有牙膏这种先进的东西的。

　　就这样走出门。

　　朗就站在门口，双手环抱着自己的剑，倚在墙边上，看上去有些焦虑。

　　他的剑看起来很大，也很厚重，剑柄上的尾端镶着一颗红宝石，让金色的剑柄看上去也威严了许多。朗是这个皇宫中为数不多的能够带武器随国王身边的人，国王对他的信任也是由此可见一斑的。

　　他看到门口的莫洛，立刻起身。扫了一眼莫洛的裙子，皱了皱眉，可是好像他还有比纠结这裙子更重要的事情，终于只是说“我昨天跟你说的你忘记了吗？”

　　在朗自己看来这只是日常的询问，在莫洛看来就成了严肃的训斥，她马上别了别嘴，一副很是委屈要哭了的样子。“对不起嘛，我今天起晚了。”

　　“哎。。。”朗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有些无可奈何，他这样子的骑士，是最见不得女孩子哭了，“先别说那么多了，陛下已经快要下早朝了，我们得快点赶过去。”

　　“可是我还没吃。。。。。”

　　“别说那么多了。”朗皱起了眉头，雄浑的声音更让这样的焦急反而变成了呵斥，“你今天起晚了已经错过了早餐，只要陛下没有怪罪下来你就谢恩吧。”

　　他说罢就小跑了起来，毕竟早朝的大厅离这边的住宿区还是有一段距离——皇宫本来就不小，而且很大。

　　莫洛穿着裙子是跑不快的，但是她又担心皇宫里这样多的楼梯，要是下一个路口朗就跑不见了，那她可就真的得在皇宫里迷路了。所以她也干脆不顾形象了，提起自己的裙子就跟着朗跑了起来。黑色的未束起的头发随着她跑起来飘在了脑后，与她单色的裙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大厅当真是离房间有很长一段距离的。终于到了大厅王座边侧门的过道上，朗站定，回头确认了莫洛还跟在自己身后，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小声对莫洛说：“我们本来该进去，站在陛下的身边，今天太晚了，就在这里等候吧。”

　　克洛迪亚五世的声音站在莫洛现在的位置隐隐约约也能够听到，回荡在大厅里，好像还是那一样的冷峻，严厉；但是又并不能听得清他说了些什么。

　　“陛下真的会惩罚我吧今天。。。”莫洛两个食指有些紧张不安地碰着，又戳了戳身前的朗。

　　朗回头看她一脸担忧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心下总算是有一点点明白了塔拉罗佩跟他昨晚说的那些话，也算是有点理解了塔拉罗佩为什么会给他这样的嘱托。

　　“我不知道。这得看陛下。”

　　朗才刚刚说完，莫洛就看见大厅里的贵族们大臣们已经站在了一起，朝国王抱胸行了一个屈膝礼。然后站起来，后退两步转身离开，整齐划一，莫洛都有些惊叹了。

　　“好了，早朝结束了。”朗看着莫洛撇了撇嘴。好吧，反正他的嘴巴被大胡子挡住了，莫洛看不见，就默认是这个表情吧。

　　“诶，”莫洛又戳戳朗，“国王陛下什么时候过来啊，这个。。。。”

　　话还没说完，一个清冷的声音就打断了她。

　　“还知道要来找我，嗯？”

　　“啊！”莫洛惊呼一声，下意识往朗身后缩了一下，然后又深深地把头低了下去，她觉得保持昨晚那样子的态度就是再好不过的了，他肯定没办法。“陛下，是莫洛的错。”

　　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孩子。

　　克洛迪亚五世虽然是年轻的君主，但莫洛那点小心眼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在他的皇宫里，断不能是这么没规矩的。

　　他低了低下颚，宝蓝色的深眸直视着前边低着头的莫洛，冷哼一声。眼里满是不耐烦，甚至还有那么几分的。。。。。。厌恶？

　　“把头抬起来和我说话。”

　　莫洛听得他的声音已经是生气了，吓得马上把头抬了起来，看到克洛迪亚五世深锁的眉。好吧他果然是生气了。

　　“陛下息怒。”朗抱拳在他身边，然而国王只扭头扫了他一眼，朗便再也不敢说什么了。

　　克洛迪亚打量着眼前的莫洛，半响，这才发话，同样是轻飘飘的几句话，但还是命令的语气，甚至让人喘不过气来。

　　“朗是没告诉你你该做些什么？”

　　“穿成这样成何体统？”

　　克洛迪亚的眼神是越来越冷，虽然其实在他心里，莫洛的这身穿着，本来是很好看的；但是她不能不懂皇宫的规则。所以他今天当然要罚她。

　　“你们，”他揉了揉额角，黑金色的华丽外袍也扬了起来，面庞更显得英挺，“莫洛今日失职，朗，未起督促训诫之职；现在起，绕皇宫跑五圈。再来向我复命。”

　　“是，朗知罪。”朗屈膝朝国王行礼，顺便也把莫洛拉了下来。

　　“是，陛下。”莫洛又把头低下去了，看不清什么表情。

　　可是这样冷清的没有感情的声音就好像不是莫洛发出来的，就连国王，也稍稍顿足，俯首瞥了她一眼，但是终究是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