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百合》沉呈

12、过年

　　八点三十分，美国长途来了，林枫先接的电话，嘘寒问暖了一阵。一会儿，林姨把电话交给若岩。林若岩走到窗前，轻轻问候：“哥，新年快乐！”
　　“小丫头，我听林姨说，你现在实习单位不错，在哪儿高就？”林若泉的声音里充满了喜悦。
　　林若岩有些支支吾吾 :“还没敲定呢，有几个选择机会，等定下下来，一定向你汇报。”
　　“还保密呢！有男朋友了吗？”“哥，你怎么也八卦了，没有呢！”被问到这些问题，林若岩有些不好意思了。
　　“再过两个月，我可能要回来一趟。”哥哥停顿了一下：“如果来得及，想和你一起给爸妈扫墓。”“真的吗？具体日子定了吗？”想到很久没有见面的哥哥，林若岩心里充满了喜悦。
　　林若泉也把自己即将结婚的事情告诉了妹妹，不办酒席了，就是公证比较麻烦，之后还得州务卿认证，最后再送交中国驻美使馆。林若泉说了一通，林若岩没听进去多少。一方面，她为哥哥感到高兴，毕竟在海外打拼，有个人照应要好多了。另一方面她感到今后的生活还是要靠自己一个人了，哥哥毕竟是要和嫂子在一起的，不再像以前那样了。那个时候，她将是真正意义上的一个人了。
　　挂断了电话，林若岩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林枫。一想到带大了十多年的孩子就快谈婚论嫁了，林枫不免有些感慨，同时又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来的辛苦没有白费。
　　洗好碗，两人坐在电视机前。林若岩泡了壶红茶，虽然只有两个人，但她依旧饶有兴致地把两个小茶杯用热水泡着，美其名曰“预热”。只有器皿在温热的状态下，才能把茶本身的能量，气味，很好地播散开，就像传播正能量一样。
　　她把茶倒入杯中，递给林枫。林枫看着电视，不时被里面的小品逗乐了。林若岩把玩着小小的杯子，坐在一边。她轻轻地转着杯子，那滚烫的茶水，仿佛无法在这冬末初春时节温暖着她的心。她自忖，莫非心里的恨已经结成了冰块，或者是血块，已经暖不开，融不了。林枫“咯咯”的笑声惊醒了若岩，她一抖，是否心里的邪气太重了。为了不让林枫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她强迫自己专注于春晚的电视节目中。
　　年初三开始，林若岩又到上图去用功了。她和项群约好了，一起复习功课，查资料。
　　“毕业论文准备好了吗？”大家初见面，便不约而同地谈到了这个话题。不愧是好朋友，心有灵犀，不点也通。
　　项群有些埋怨林若岩：“你也真是，还钱的事情那么急干嘛？”
　　“你知道我不喜欢欠债的感觉。”林若岩笑着说：“现在我没有心理负担了。你算得真准，确实花了我几个月的时间呢！”
　　“新工作还好吧，适应吗？”项群望着老朋友日渐消瘦的脸庞，不禁关心道。
　　林若岩没有具体说什么，就说还可以，她心里的计划，任何人都不能讲的。好朋友不能讲，亲人也不能讲。
　　接着，两人埋头于毕业论文，大部分时间在查资料，偶尔交流一下。整整大半天的时间，才刚刚完成论文的五分之二，已经把两人累趴下了。项群提议到苏浙汇晚餐，林若岩觉得太奢侈了，马上遭到反驳：“小姐，我们今天几乎奋斗了一天，也该犒劳一下自己了。”她豪爽地拍了拍林若岩的肩膀:“那里我爸存了卡，我经常去的。”见林若岩还愣着，便拖着她：“走吧，别小家子气了。”
　　走进茂名路的那家分店，大堂里有数十个人在排队。项群带着林若岩径直走了进去，项群报了父亲的名字，领位员把她俩带到大堂一个角落处。
　　“幸好我电话预约了，否则连大堂位子都没有了。”项群四下望了望：“大过年的，还是这么多人呐，真是民以食为天！”林若岩脱下了外套，挂在椅背上，服务员马上取出座套，把衣服套了起来。“服务还是够敏捷的。”林若岩禁不住赞叹。
　　“要不会有这么多客人？”项群看着菜单。“你别点太多，就两个人，浪费了不好。”林若岩小声提醒。
　　“啊哟，我怎么感觉和我妈出来一样啊！”项群瞪了她一眼：“你放松点好不好？”林若岩撇了撇嘴，下意识地张望着。
　　从蒙古包房里走出来一个人，正好和林若岩的视线撞上了，大家都愣住了。男人看样子喝了点酒，满身地热，虽然室外温度很低，但他只穿了件衬衫。林若岩又触电似地跳了起来，叫了声：“殷总。”
　　殷走向林若岩，半笑不笑的样子：“你是不是一看见我，就这样条件反射，我有那么恐怖吗？”他望了望旁边的项群，笑着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然后把林若岩轻轻按了下去：“你放松点儿，你们继续，继续。”说完，轻轻摔了摔头，有点儿踉跄地朝外面走去。
　　“殷磊？”项群问道。林若岩望着远去的，消失在喧闹中的背影，点了点头。
　　项群眼里闪着光：“真帅啊！”她兴奋地拉住了林若岩的手：“我知道他的一些事情，最有身价的钻石王老五，跟着他，当小三儿也愿意啊！”
　　林若岩甩开了项群的手：“你说话托牢下巴，好伐？”她微微皱了皱：“这种话你也讲得出来的。”项群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嘿嘿，我开玩笑的嘛！”她朝包房望了望：“即使我愿意，人家也未必肯啊！”
　　“你十几年的教育，你父母这么多年的心血，完蛋了！”林若岩讥讽着：“看看你，看到高富帅都成狗爬式了，一点儿女孩子的样子都没有了。”话音未落，惊觉类似的话好像Peter也讲过。
　　吃着冷菜的时候，殷磊从外面折回，走进了包房。此刻，包房里的氛围也很热闹。殷磊和母亲，张可云和父母。看着两个孩子没有进一步的发展，两家的父母比当事人更着急，他们急着要撮合这对孩子，不等“浇水灌溉”，就直接奔着“开花结果”而去了。这片土地上，各种施工队都有，有强拆的，也有强栽的。
　　年初六的时候，林若岩接到Peter的电话，能否请她抽空到公司来一趟。“你休息天还加班？”林若岩不解地问。
　　“我在这个位子上，没办法了。”Peter也不好多讲什么，但是从话语中听不出埋怨的心情
　　休息的日子总是这么快，春节远远没有小时候那么期盼了。那个时候，看着爷爷写对联，帮忙一起贴在门上；妈妈会做蛋饺到深夜，把新衣服放在床头，大年初一的时候准备好红包。骑在爸爸的脖颈上做游戏，陪着家人走亲访友，累了就直接趴在爸爸身上，或者往母亲怀里一钻。和哥哥一起淘气，与同学一起偷偷扔鞭炮吓唬路过的小孩子。而现在，年味渐渐散去，也就是集中七天时间，轮番与亲朋胡吃海塞而已。
　　如果不是那个意外，她和哥哥的生活不会经历这么多磨难。与父母的温馨往事，已经成为追忆，被永久地封存了。时间久了，连这种回忆都是奢侈的。可是又经不住地去想，止不住地去念。就好像撕裂的伤口，在快要好的时候，因为忍受不了疤痕的存在，又去把它剥下来，然后伤口再留血，再愈合，再撕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