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仙成魔》予葵

1、零壹

　　零壹

　　“今日之后，我愿永堕轮回，生生世世再不为仙，只为你……”
　　蓬莱山顶，一袭白衣随风飘荡，无不盛情款款的“念”出这段话。

　　这本是一句堪比人间最动人戏本的话，在人间白云渺渺漂绕的仙山山顶被人如此念来，却又是别有一番味道，惹得底下一群看官无一不咋舌，不过这些看官也不似一般酒馆茶寮之辈，因着他们不过是一群未满十岁的总角之童。

　　此日间他们背井离乡，好不容易通过了仙门的重重考试，从此拜在蓬莱门下修习仙法，对仙界正是几多好奇，正缠着师兄与他们一说一二。

　　当今世上修仙门派诸多，其中尤以蓬莱，方丈，瀛洲三座仙山为世人追捧，不外乎是因为三座仙山远离中原，独僻孤岛与海上，又是近百年来得道飞升最多的几个门派，不似茅山，湖西，绵竹虽弟子众多，却大多以济世苍生为己任，稍有些修为的弟子大多入世匡扶正道，斩妖除魔，真正在门中清修飞升的寥寥无几。

　　那说话的正是为他们引路的师兄，也不知道方才是哪个小童说到家中长辈来之前曾说本门有一处接连天界之处，这位师兄倒也是不拘的紧，“你们年纪小小，知道的却也不少，这蓬莱山所在却是上界诛仙台之下。”尤其引来了九百多年前诛仙台一段神仙轶事。

　　沉柯刚上山顶将将听到这最后一句，忍不住扶额，这天地间近百年来最轰动的轶闻便是这样被一代代被相传下去的。虽已九百年过去，人间或许早已忘记九百年前的帝皇之名，忠将良相，倒对那从诛仙台跳下的女仙与帝君之事从未淡忘。

　　传闻九百年前，仙界一位刚成仙不满百年的小仙子思慕执掌北方大地的青帝君，却岂料神女有心襄王无意，百年纠缠未得青帝垂怜，最后也不知道青帝是不堪其扰为断她的心思，还是在掌管北境十万年后终于动了青丝，姗姗迎娶了玉兔一族的旁系为灵台宫帝后。

　　青帝成亲当日，那小仙便从诛仙台一跃而下，说下了那段话。

　　这诛仙台对魔对人都没有半分伤害，却是能剃仙骨，诛仙台而下的仙人轻则永世再无仙缘，重则灰飞烟灭，再不入轮回。

　　不过这都是传言，因着仙界这一任天帝执掌的万万年间，倒还没有什么仙人受过这等责罚，众人皆觉得那仙子委实有些痴情，好不容易修炼为仙，却为了男女之情，对自己狠心至此。一时之间四海八荒都对这事交口相谈。

　　有为仙子觉着不值得的，亦有觉得烈女缠郎委实可怕的。

　　然而这个故事在沉柯心里却委实荒诞，不论其他，诛仙台她却是知道的，诛仙台既然万万年不曾被天帝想到，平日里想也没什么神仙会自寻死路，所以一向都只有结界所护，并没有什么天兵守卫，又地处天界一隅，没有什么仙人府邸相近，那日又是青帝迎亲这般大事，众仙都赶着去灵台宫凑份热闹，那仙子一人跳下，又何来得人能听到那仙子所言。

　　又或者，如果只是百年求爱未得回应便要从诛仙台跳下，那这三界之中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寻死腻活了，单她亲眼所见的就有隔壁瀛洲岛上孽徒公孙垒追了东海龙女一百二十八年，却连心上人一个正面都未曾见过。

　　不过这种痴男怨女的情事，却不论凡夫俗子还是仙人妖魔都最爱在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

　　“沉言，”是了，这站在人群中间一块大石之上的正是她修炼二十年道法未曾精进半分，却对三界八卦了若指掌的师弟。若不是他们同一年入山，在一起修习三年，又亲眼见他打败了猫妖最终拜师掌门门下，沉珂都无法相信这样的不学无术竟还能存于蓬莱。

　　蓬莱历来最为看着仙资灵力，并不过多在意身份年龄。因此即使弟子性格各千，却都钻心修行，沉言，当真是一个异数，她有时候都不知道一向严厉的掌门师伯到底瞧中了这小子哪一点。

　　她本来也无意管这些琐碎事情，这段子沉言单就她面前就说了不下□□次，还一次次越演越上心，平日里她也就当个杂耍来看，山中多寂寥，也可图个乐，不过这两日她总觉得心中有些不舒坦，她寻思着许是因为师父闭关，自己在山上呆的有些久了，长时间没有下山捉几个妖舒展下手脚了。

　　“师傅让你带新入门的弟子参阅门中各处，可不是让你带他们来山顶吹些凉风的。”

　　那本聚在一起正津津有味听着沉言声色并茂演绎的弟子们一下子收了散漫的心，一个个低下了头，这第一日入门，负责为他们引路的沉言师兄为人和善随意，又爱与他们说些仙界轶事，他们倒也不觉得拘谨，只是面前的这位师姐却不知道是个怎样的人，总是小心应对为妙。

　　三山位于海上，并不长于俗世往来，弟子也是每十年才收一次，尤以蓬莱规矩大，只收这八九岁的童子，有些人将将大了一岁，却连入门测试的资格都无，曾有人说这样有失公允，蓬莱的回应却也是淡淡一句，“仙缘而已。”

　　成仙需要莫大的仙缘，若是连入门的缘分都无，那还有什么好强求的。何况蓬莱对新入门的弟子有个三年之期的考核，入门的弟子并不能拜师，只是住在妙听峰每日由师长专门授课，直到通过了三年后的考核后，方才能由师傅挑选正是拜师。未通过考核的也就只有被遣回。

　　沉言一向顽劣，被几位师长训斥也是常有的事情，因此毫不在意的一下跳下大石，“师姐说的甚是，我这不是想到近日便是诛仙台现世之时，提醒下众位新入门的师弟妹们不要靠近那里，省的被无端殃及。”又向他身边这群小娃娃们道“这为便是你们沉柯师姐，平日居在我们前面经过的无垢峰。”

　　众娃娃一听更是面上一紧，前面师兄说过，这仙山主管戒律的便是无垢峰上的真人，不过真人已经闭关三年，现在诸事都由他门下唯一的女弟子沉柯负责。仙山修炼门中自有规矩，与俗世不同，若是有了分毫差错，自由无垢殿处置。轻则稍作惩戒，重则逐出师门，此时他们连拜师考核都未通过，更当在这位师姐面前谨言慎行为妙。

　　因此无一不是乖乖尊道“沉柯师姐好。”

　　沉柯左右扫了一眼，倒也无意再次逗留让他们拘谨，微微点了头便隐身而去。

　　新入门的弟子见这师姐来去无踪，颇为惊叹，有些是期许着今后自己亦能有此成就，不过倒有弟子仍沉浸在刚才沉言的八卦之中的，对师兄的结尾有些疑惑。“师兄师兄，那仙子为何要为了青帝永不成仙，这好些奇怪”

　　“这有什么奇怪的，仙子肯定是不愿意在仙界见到青帝夫妇么”其他的童子见师姐已不见，松了口气，又是孩童心性，讨论了起来。

　　沉言倒是没有回答，任他们说去。

　　这话其实并没有说完，当初那位仙子最后的话，是用自己的仙缘换帝君生生世世永失所爱。受万万年年孤寂。

　　本也没有人将这话放在心上，毕竟一个未及百年的小仙怎么能和四天君之一的青帝相比，怎么有能耐动的了青帝的命格。

　　然而，三百年之后，青帝那位帝后的名字，却突然出现在了轮回簿上，按道理帝君帝后万年才需历劫入世轮回，帝后妘姬仙龄不过三千岁，此番轮回簿却不知为何出现了她的名字，然而轮回簿不可逆，妘姬只得入了轮回。

　　听闻青帝因此次入世不同往常，担心芸姬夫人，便匿了真身一同入了轮回照拂，然而凡人寿命不过百岁，这百年后两位上神却都未回归仙位，天界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妙，各路真君匆忙卜卦推算，也参透不到分毫。众仙思来想去，这其中唯一的变数不过是当年那位仙子的话，然而真正确定了，还是太上真人在一次仙宴后不胜酒力说出，当年仙子诛仙台一跃之时，天命石上曾有异象，然而天命不可妄言，他平日里倒也一直守着这个秘密。

　　青帝法力深厚，即使落入轮回道失了仙身，灵力却不会消减半分，想来这是天命想要青帝化解这段因自己而起的缘劫。

　　更何况天界之主天帝对这件事从头至尾未置一言，想来是自有安排。

　　众仙变又恢复了往常，只是这毕竟不是什么好事，因此后来这半句话便被众人心照不宣的收于肚中。

　　要不是他沉言二十年来钻研天界秘闻，也未尝能得知。“好了好了，今日便参观到此，时辰也不早了，我带你们去你们今后三年修习住宿之处，你们今日之后便要开始每日寅时即起，卯时开始早课。今夜可要收收心，莫要贪玩。”

　　一众弟子应声跟在他身后，朝着妙听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