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爱·眼》本王

3、如此惩罚·梦

　　“我已经不再年轻了，夜影。你虽然没有出生在空荒之战的年代，但你从小在天宫卫长大，应该也对空荒之战有所了解。长达万年的战斗，不管是天使，撒旦，精灵，妖，魔，甚至人类，所有的种族，所有的空间……那场旷世的战争，真的磨灭了太多人的勇气，心智。也拿走了太多的生命。精灵界甚至因此伤了根基，如今已经不复存在了。”巍峨的王子府，与书房里，青城满面感叹的对身后的人讲述：“我知道你总是护着我。可我真的没有这么脆弱。连被别人说几句都受不得。你可知道。父王这么些个孩子，我虽是最年长的，却也是战斗能力最弱的一个。在当初，以战为荣的时代，我又是怎么过来的？夜影，我说这些不是批判你什么，也不是在炫耀什么，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做为一个王子，还是有能力承担其相应的重量的。”
　　“是……殿下。夜影，知道了。”
　　一脸感动的夜影，哽咽的应着青城的话。自家的王子殿下真的太不容易了。太伟大了！当年的战争年代，自己虽然没赶上，可也没少听说，甚至天宫卫的课堂上，一直保有相关的历史传授课。即便是现在，一个没有精神力量，没有能动力量，没有与任何生灵签约，没有任何战斗力的人，与一个普通人类无异的天使，依旧会被大家嫌弃，指指点点。可这里面，不会包括自家殿下。
　　人们似乎总是忘记他是一个没有战斗能力的天使，人们似乎总是记得他是一个爱民如子，运筹帷幄的王子。人们似乎总是想把自己的能力，送到他面前，若能为他所用，将会是他们一生的光荣一般！
　　曾经，自己好像对这样一位王子有所菲薄，可现在却连那时的想法都已经记不得了。就连自己曾对王子有所不瞒这样的事，都快要记不得了。
　　他无法战斗，不能与战士一同出现在前线。可攻击的战术是他定的，物资的运送是他亲自送的，被抓的天使，是他用自己换回来的。而他，是自己从那魔鬼之堡里走出来的。
　　战斗结束。伤员的安置，药物的分配，死者家人的慰问。是他一个一个，一家一家去走的。
　　妖精内乱，分黑白两派，因为分不清天使与人类的婴儿，黑妖精抓了一百个不瞒一岁的人类，要求先王水信出兵帮其造反。这是个多可笑的威胁。别说那只是一百个人类的婴儿。就算真的是天使，就算是已经成年的，能力超群的战斗天使，也不值得先王，天宫之主底头，受人胁迫。也不值得为百人的性命，毁了两个种族之间，得来不易的和平。
　　是青城，带着王子府的亲卫，充当天宫之兵，与黑妖精谈判，合作，用了一场传颂至今的盛大幻术，让黑妖精体验了战争的胜利，胜利的代价，失去的痛苦，后悔的绝望。让白妖精看到了黑妖精的痛苦，他们的不易，他们的挣扎，以及在黑妖精的幻境中，那些舍弃生命，想要修复家园的“敌军”，就这样，救回了那一百个孩子。又解决了妖精的内乱。
　　那是一场不可能完成的幻术。那个幻术覆盖了整个妖精界，持续了半年之久。不说这样的覆盖面积和持续时间，单说这半年中，任何人，任何事，必须都在预料之中。否则，幻术就有可能被识破。如果那样，那些孩子能不能回来不说，青城自己，和他的亲卫。也绝无可能生还。
　　青城王子不能战斗又有什么关系呢？青城王子没有和生灵签约，没有得到任何生灵的认可，又怎么样呢？他是我们的王子啊，是天宫之主水信的儿子！是天使的骄傲！
　　慢慢了解这些的时候，自己的眼，自己的心，便再也离不开这个身影。当被先王指给殿下当亲卫的时候。心中的激动到现在还是那么清晰！啊，那是我尊敬喜爱的王子殿下。那是我将要用生命去保护的人。胸膛里烈烈燃烧的火焰，像要升华我的灵魂一样。不息，不灭。直到如今。
　　他是一个王子。是啊。他是王子。自己用一种呵护维护的姿态在守护他。那位骄傲的殿下，又何尝不是在包容这样想当然的自己呢？他不是不堪一击的孩子，他不是心灵的脆弱的文书天使，他不是不明是非的无能之辈，他有能力，有智慧，有担当，来接受，挑战他王子的宿命。并且，做得一直十分完美。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因为那几句不明就里的话，就想要把殿下护在身后的呢？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想明白了的夜影，眼中的眼泪却更加汹涌。对上殿下不解的目光，面上一红：“我……我，心疼我的头发！殿下！”
　　不要意外。这个扑到青城怀里大哭的人，确实是刚才那个面容刚毅，身姿挺拔的护卫。夜影最大的弱点，是青城。但他最大的痛处，是头发。
　　所以。看到那一头墨绿的长发被唐信狗刨一样弄了个乱七八糟，而刚才还十分干练的“夜探”如今已经以欲哭无泪，石化了一般的样子。沈季风好心情的放过了他。看着他逃也似的窜出沈宅，还在翻围墙的时候一个踉跄，那好心情的嘴角，就保留了一夜。

　　沈玉年青的时候，也是个风云人物。要说风云到什么程度，还真是难以有个准确的定位。不过，现在的几房太太们，还是爱他爱得紧。并没有多少因着他是这么大个宅子的主人的意思在里头。也因为是真情多些。所以，那些个背后下的毒手，也就更重些。有些，甚至把主意打到了孩子的身上。
　　沈玉只有沈季风一个儿子。虽然沈季风的母亲死得早，并没和这些太太抢什么，但，这个儿子也越来越让他们觉得碍眼。因为沈玉对沈季风的重视，已经有些太过了。丝毫不顾忌什么平衡之道。那是唐信被捡回来的第三个年头，唐信的妹妹是个机灵鬼，一双眼睛看东西通透着呢，可惜的是不会说话，沈季风却喜欢。让她在自己的书房伺候文墨。冬天，虽不比人界四季那么分明，却总是冷些的。门外当班的小侍又不知哪里去了，沈季风只好叫她去后院取些火属性的晶石来取暖。
　　小丫头刚离开，大夫人处叫人送来了顿好的热汤，沈季风虽觉得有些不喜那仆人的说辞，好像受人以恩惠一样，却也让人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了。小丫头回来的时候，正看到看了半天账目的沈季风，盛了那汤要喝。本是笑面如花的小丫头，看着那汤就瞪大了眼睛！扔了手里的晶石就冲了过去，抬手打掉沈季风手里的汤。被掀翻的汤洒了出来，丫头脸上溅了几滴！就是这几滴汤水，瞬间让哑了这些年的孩子发出了惨烈异常的尖叫！如同来自地狱一般！
　　听到惨叫的唐信快步进了东陵阁，第一次没有通传就冲了进来，抱着小丫头的身体焦急的呼唤：“芯儿！芯儿！！”
　　可那个小小的身影，已经没了声音。
　　那疼痛的，一声一声的呼唤。让沈季风回了神。
　　那是给他的汤，他本都要喝了的。丫头从来听话乖顺，突然冲上来要打自己手里的汤碗，就让她打掉好了！就算是她淘气闯祸又怎么样？！一碗汤而已……为什么，要躲开？如果自己没有向后躲了那一下，也许，那汤不会潵出来的……也就不会……
　　沈季风有些呆的看着唐信，看着那样悲痛的唐信。他不太敢去看本来漂亮精致的小丫头，这会儿已经可以称做恐怖的脸。他也不太敢去开口唤唐信，不敢让他发现，自己还站在一边。甚至，有些无耻阴暗的想着，不告诉他我刚才有躲闪丫头的手，是自己躲避的动作，让丫头丧命。……那一瞬间的沈季风，怕看到唐信仇恨的目光。怕那双总是温柔包容的眼，向自己刺出痛恨与杀意。因为，如果是自己，如果是自己……自己会的，会杀了那个这会儿站在旁边的人的。
　　然后？然后，自己因着那怕，有了些慌张，又因听到声响过来围观的下人们看到自己的慌张，有些恼羞成怒。下令去抓那送汤的下人，杀了本应该今天当职的小侍，又让人软禁了大夫人。唤了沈玉前来。
　　那一夜的沈宅，可是乱得不像话。之后？之后，就突然安静了下来。
　　父亲说，为了一个丫头的死乱成这样，不足以担当家主之位。继承的事，再过两年再说吧。父亲说，那是大夫人手下的人做的，因为记恨大夫人平日里对他太过严苛，所以想嫁祸她。
　　呵，呵呵！哈哈哈哈！！这话说了谁信？？谁会信？！
　　可不信又如何？父亲不是愚钝之人。这是明显的，不想把事情闹大。自己，要为了个孩子，与父亲做对么？可……那是救了自己性命的孩子啊。
　　辗转反侧了一夜。发现平日早就侯在一旁等着自己吩咐使唤的唐信，今天不在。突然就想起，是自己害了他的妹妹，害了那可爱的小丫头，而从出事到现在，自己都没单独见过他。而他，也没来看过自己。下毒的人主要是想杀自己，他一个自己捡来的下人，难道不应该来关心一下自己么？
　　给自己找了借口，找了生气的理由，好像只要自己先生气了，那么，唐信，就不会再生自己的气一样。
　　怀着这种复杂的，有些忐忑的心情。去了唐信的屋子找人。
　　不在。大堂里，不在。平日常去的园子，不在。
　　突然，一种恐惧漫上心头。唐信他，会不会走了？妹妹死了，所以，不再愿意伺候自己了？
　　拉住从身边经过的下人，让去找人。所有人，去找唐信！那般失态之下，得到一张懵懂的脸，和一句：“少主子，唐侍卫在魔昂大人那里。”

　　阴暗的石道长廊，笔直在向前。渐渐的，看得到光亮。走出通道的一刻，看到的是通天的火塔和各式各样的刑台，刑具。还有一脸严肃的看着被用刑之人的魔昂，和那个挣扎，叫喊，痛哭流涕的唐信！那——是唐信？！！
　　不敢向前再进一步。因为我知道，只要再向前走一步，就能听到那人哭喊的声音……那个不管什么事都隐忍退让，不管什么惩罚都不能使其发声求饶的男人，此时此刻的哭喊，我却不敢去听。
　　可是……为什么唇语要学得这么好呢？为什么大脑不经过思考就看出来他在说什么呢……为什么，不是“我恨沈家，恨杀了妹妹的凶手，恨那个害死妹妹的沈季风！！我要杀了他！”，而是如同忏悔一样的，如同洗脑一样的，如同……自我催眠一样的“没有时刻保护……少主子，一百，没有……守在少主子身……边，一百，听到少主子命令，没有……马上执行，且过后无认罪，两百，没能察觉有人想要害少主子，五十，…………见到少主子没有……行礼……三百，无视少主子………………”
　　那一声声，混合着呻吟，痛喊，与抽泣的认罪状与定罪书，那些听来几乎不是理由的理由，那些自己曾经给他立下的规矩，此刻听来如此刺耳！没有声音，可自己却好像已经听到了他的声音。那双眼，布瞒了疼痛与泪水。身体的痛，心中的痛。不能为妹妹报仇的痛，不能恨沈家的痛，对自己的无能的痛。形成了一个死循环。妹妹死与沈家人之手，自己不能恨沈家，家主也不让自己查真凶报仇，自己只能眼看着妹妹断气，自己救不了她，也不能为她报仇，还要继续保护那个害死了妹妹的人……痛，真的好痛……！为什么不恨？去恨啊，你应该恨的！你应该杀了那个叫沈季风的！
　　沈季风的呼吸开始困难，好像那痛，那难过。都是自己的一样。一瞬间，分不清自己是唐信，还是沈季风。
　　“季风！”
　　一声寒金裂石的断喝，把沈季风从疯魔的状态唤了回来。回身一看，竟是父亲。
　　见自己回过神来，父亲也把目前投向那不停重复自己“罪状”的人。父亲眼里，唐信应该只算做是个孩子。可父亲看他的眼神，却从来没有过的凝重。还有那不容忽视的，对平等之人的认同。
　　唐信已经不清醒了。而监刑人魔昂，从头到尾都没有坐什么。直到唐信为自己定下的罪责全部行完，才轻手轻脚的上前，把唐信放了下来。那刺入手腕的锁链，依依不舍的喝完最后沾到的鲜血，慢慢归于平静。
　　一身血色的唐信。彻底陷入了昏迷。
　　而沈玉，也突然从梦里醒了过来。
　　“主子，有人夜探东陵阁，被唐侍卫拿了回去。方才，又被少主子放了。”
　　“知道了，继续守夜吧。”
　　“是。”
　　睁开眼的一瞬好像不知今夕何夕一般。回过神来时，却不知自己为什么想起了那么多年以前的事。本以为，已经忘了的。
　　当时自己也是放心不下沈季风，跟着他来到了血池，见到了那样的唐信，和季风的精神暴动。也是那暴动，把季风心里所思所想，都展现了出来。毫不设防的，无知无觉的。所以，自己才发现了，连季风自己都还没发现的“沈季风爱上唐信了”这样的事实。
　　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自己的儿子为何对情对爱如此迟钝。昨日看那样子，竟是还没认清自己的心。
　　和你，倒是像得紧。迟幕……

作者有话说

　　期待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