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家？ ...
-
夕阳西下。盘曲的公路下斜着大片大片的草地，一个小女孩蜷曲着坐在草地上，夏日的余晖将她的脸照的通红，却也比不上那脸上已青紫的巴掌印。
沐铅华从家里逃了出来，不，那里实在称不上是家，至少对于她来说，不是吗？她自嘲的笑了笑——没有一个娘可以忍心下这么重的手的。默默的，她垂下了眼睑，眼中翻滚的情绪谁也看不清楚，只是周身环绕的悲伤气息阐释了她此刻的心情。
沐铅华，自小生长在偏僻的小山村里。阿娘翠花为人表里不一，爱慕虚荣，人前对她倍儿好，人后却明朝暗讽；阿爹崔厚为人老实忠厚，对她也真心实意，常在铅华身边为她说话；还有一女，名为崔小雅，大铅华一岁。在铅华五岁的时候，阿爹意外采药摔断了腿，成了跛子，家里唯一的营生就此中断，只能靠种田勉强谋生，翠花却不愿干活，没法阿爹只好自己上，却也因此染上风湿，身体一天天差下去。从此，翠花更是将铅华当成眼中钉，肉中刺，甚至到了非打即骂的程度。
铅华实在是不明白阿娘为什么这么对待她，她和小雅都是她生的，却一个被捧在天上，一个六岁就扔在一堆脏衣服前被颐指气使的吆喝着洗衣服，而之后，更是做饭，捡柴，甚至，采药…… 阿爹不忍相劝，迎来的只是更粗重的活，没办法，一个跛子打不过骨子架大的阿娘。
这一次，铅华从山上采药回来，稍显疲惫的她煮饭炒菜，临拿碗兜饭时一时不察被姐姐小雅猛力撞翻在地。“嘭呲——”碗碎的四分五裂。
“哎呦，痛死我了，你没长眼吗，想撞死我吗？！”小雅将她原本还算清秀的脸蛋皱得变了形，揉着她刚发育的胸脯，没好气地骂道。
铅华在地上不吭声，毫无情绪地看着小雅，小雅被她盯得慌了神，色厉内荏地尖着嗓子叫道，“看什么看，把你狗眼睛挖出来！”
“小雅——小雅！你怎么了，有没有哪里伤着？啊？”闻声赶来的翠花一见这场景，立马走到小雅的身旁，急切地问着。
“呵。”一道冷漠的童声打断了翠花的问话，也同时让翠花把注意放在了铅华的身上。翠花急的几步走到铅华跟前，一把提起她来，揪着她的耳朵骂道，“你说是不是你把我家小雅撞成这样的！你好狠的心肠啊，我家好吃好喝的供你吃穿十二年，你不知道回报，还将我家小雅撞成这样，你作死吗！”
被她提着耳朵的铅华轻松挣脱了翠花的魔手，她退后几步，回味着刚才翠花的那几声“我家的”，面无表情的回答，“不是我撞的。”
翠花一时怔了忪，她怎么会，这么轻易挣开了？小雅见阿娘愣住了，不禁有些着急，便急道,“阿娘，就是她，眼睛不知道怎么长的，这么宽的路，偏偏撞到我身上来了，我看她就是存心的！”
一听这话，翠花立马回了神，这么小的孩子还有什么能耐，不过是巧合罢了，竟然敢弗我的手？翠花气急攻心，还没走到铅华跟前，大手便抡了过来，似是夹带着风声一般，“啪！”
铅华似是等着一般，并没有躲开，她纤细的身子被巴掌刮倒在一边，瞬间，铅华不顾疼痛，转头盯向翠花，沉静的稚嫩的童声砸在翠花的心里，“小雅是你家的，那我呢？我是谁家的？我难道不是你家的？”
没等翠花回答，小雅带着得意的声音响起，“你当然不是我家的，你只不过是我阿爹从山上采药捡来的没人要的野种而已。只有你不知道吧，哼……唔……”等翠花捂住小雅的嘴却为时已晚，翠花瞪着小雅，“乖祖宗，你怎么把这事儿给抖出来了呀？！你什么时候晓得的呀！”小雅盯着铅华被打却仍显的标致的小脸，不服气的叫道，“说了又怎么了，没人要的野种还在我家呆着，还撞我，还，勾明哥哥不和我说话……没人要的野种而已，说了怎么了？！唔……”“乖祖宗，别讲了……”——家里的活计可都得靠她呢，翠花暗道。
铅华被震的一动不动，嘴中喃喃道，“野种？呵呵，怪不得，怪不得……”
翠花急忙假装亲切的笑了笑，“阿华，嘿嘿，别听你姐的，你怎么不会是我家的呢，你好好想想家里虽然穷，可也没亏待你呀对不对？况且，况且你阿爹对你这么好，你怎么不会是我家的呢是吧？”
一声“阿爹”让铅华眼神动了动，她迅速站起身来，飞一般的冲出门外，翠花一看急了大叫，“哎，阿华，阿华！……你站住！……”见铅华没有理她，便转过头指了小雅脑袋轻骂道，“你个不省心的！她走了谁给你洗衣服！”说着便追了上去，骂道，“这兔崽子，跑这么快！”
铅华跑过泥泞的黄泥路，来到田埂上，不远处阿爹崔厚正为秧田除着杂草，他看不清铅华脸上火辣辣的巴掌印，笑呵呵地问铅华，“阿华，怎么来这儿啦？饭吃了？”铅华静默了一会儿，不符合她稚嫩的声音响起，“阿爹，小雅说我不是你生的，她……”“瞎说！”崔厚一顿，便截断了铅华的话，“你不是我生的还是谁生的！小雅太不像话了！阿华，你放心，等阿爹回去一定让小雅向你道歉！”“是吗？”铅华掩去深思，同时也松了口气。到底是十二岁的小女孩，不管怎样早熟都不愿生她养她的家有一天却不是属于她的。
没待崔厚还想说些什么，翠花就跑到了田埂拖了铅华就走，“早跟你说了你就是我家的了，年纪这么小一天到晚阴沉沉的疑神疑鬼的干什么！走！回家去！她爹，草拔好了就快回来！”崔厚只得应声说好。
回了家，翠花紧拽的手立马松了开，疾言厉色的骂道，“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是我家的，你既然是我生出来的就得报答我对你的生养之恩！养你这么久是白养的吗你个死白眼狼！”见铅华一声不响，翠花也没了骂人的兴致，扯着嗓子喊道，“小雅，吃饭了！”
“哎，来了！”小雅掀开竹帘，兴致勃勃瞧着铅华红肿的脸和被拉得红肿了的手腕，得意的走过她身旁跑去吃饭了。
铅华仍然垂着头，没人看得清她眼中的情绪，静静抚摸她耳边的“7”形胎记，想到他说“有这个胎记的竟是个山村小毛孩吗”的话，低喃道，“阿爹，我相信你……”她不顾翠花的叫喊，再一次出了门。
翠花忿忿道，“这死野种，太不像话，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小雅大口吃饭，毫不在意道，“阿娘，别管她，哪次她不是自己回来了，她呀，舍不得阿爹，离不开咱！”嗯嗯，那野种烧的菜还挺好吃的，嗯嗯……
翠花一听心里豁然开朗，是呀，还有她爹不是？于是翠花便心安理得的吃起了饭，嘱咐小雅道，“小雅，下午我有事儿出去，你自己从学校回来吧。”
小雅不大的眼睛转了转，干脆地说，“行。”正好和明哥哥一起回，哈哈。
翠花心花怒放，直叫道，“好孩子……阿娘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