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妄书》华梦若生

13、第十二章 细作

　　细作
　　董贤在宫里太久了，对他来说这个时候的宫里太危险了，刘欣告诉他回家住几天，风平浪静后就接他回来。
　　溢儿这次回家，是天亮时候，大街上的人熙熙攘攘的，他还记得当年他初次和皇上重逢，皇上用那凤穿牡丹的鸾车送他回府，一路上人人都知道他们董家的富贵开始了。
　　现如今他受尽荣宠，万千宠爱。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这次不是母亲来接他，而是他妻子。
　　他从来都没有仔细看过她的妻子，第一次见面他看得出吟霜是个识大体的大家闺秀，后来再见面都是成亲之后了，洞房的当天他们都没见面。不管怎么说溢儿也是个男子，对妻子的责任他也有，却又只能给她深深的愧疚而已啊。
　　吟霜上前为他卷起了轿帘，把他常把握的扇子递给他，丫鬟画眉带着他往屋里走，妻子就跟在他身边，一起进府。
　　吟霜刚刚迈进董家大院子，帐房先生就追上来了，问问少夫人下个月的预算银两是多少，小琦也来告假回家照看有喜的嫂嫂，向姨娘的丫头也来要钱，说看上了秦朝的一副镯子，五百两！
　　溢儿看她也太忙了，本来就不需要她来陪着，既然没有办法补偿她，还不如让她千万别对他动心，也减轻点孽障。“你去忙你的吧，有事我再找你。”说完溢儿头也不回得走了。
　　这里留下的吟霜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儿，但是又不能哭！强硬着头皮处理完那些事情。银两还是往年的一样，也给了小琦三个月的假，五百两可以让全府人活一个月……！不可能有！画眉看在眼里，她是最懂人家的心思的了。过来安慰吟霜，“少夫人也忙好多天了，现在湖上很热闹呢，您和婉小姐去散散心吧。”
　　那画眉素来是个管家的丫头，吟霜很放心，她也该和婉儿多增进增进感情了。
　　湖上有风，霜儿婉儿各自多穿了一件大衣，霜儿的银白色折枝纹清新脱俗，婉儿的玫红色万福图腾灿烂热烈。湖边挺清净的，有个老者在那画画，用树枝在地上随意勾勒，便有豪宅大院跃然显现。两个姑娘远远看到也就凑过来了，那个老叟旁边还领着个小孩，婉儿一瞅见小孩虎头虎脑的讨喜，欢欣得不得了，霜儿看了看这画，是个妙手作出的，由心叹服。
　　小孩儿看见生人都爱抖机灵的，一双小手摇着老头朴素干净的衣襟，“爷爷，这是谁的家呀，好漂亮！”
　　老头瞅瞅自己的“小孙子”，苍老的眼睛挤出一大堆的皱纹，疼爱地抱起“小孙子”，讲了个他认为传说中的遥远的故事。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的统领是个英勇的将军，守护着所有的子民，他还有个美丽贤惠的妻子，她为将军生下了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他们居住的地域因为有将军的保佑，不再有频繁的战乱，每个人的生活都是和将军一样幸福舒适的。但是好景不长，后来将军去世了，没有人知道原因，妻子失去丈夫绝望殉情了。百姓痛苦不已，很心疼小公主和小公子的未来。还好小公主的亲叔叔继承了将军席位，他同样英勇，但是他不是前将军那样受人爱戴的好统领，对小公主小公子也不如原来那样好。
　　“那后来呢？”
　　霜儿听的挺出神的。“长大后，公主和小公子去哪了也就没有人知道了。”老头用一句不知道结束了这个故事。
　　婉儿看老头似乎一直在偷瞄吟霜，感觉话里有话是的，上前来故作热情得询问“老伯，恕我冒昧，您是常来这里嚒？”老头却放开咯咯笑起来，“小姑娘真是冰雪聪明，老夫只是得空才来兜转的，平时靠占卜谋生的，看二位姑娘满面的富贵模样，而且有心事才多嘴讲个故事。”
　　“谢谢老伯好意，不过霜儿从不信占卜的，有事我们都去观音堂了。我们姐妹还有事先告辞了。”
　　霜儿拉着婉儿的手离开那地方，向湖心走去。“霜姐姐是生气了么？”
　　“生气不至于，就是话不投机了吧。”
　　“那老者的占卜似乎不是信口开河。”
　　“或许吧，他们谋生的饭碗，总不能太荒唐，就算他占卜不准，他们也有其它的什么办法让人们相信他们，不足为奇。”
　　“霜姐姐是怀疑他故意接近我们别有目的？我也这么觉得。”
　　“我看的出，你想套出他口中的话。”
　　“嗯，不过你拉我走了。”
　　“我只是觉得没必要，小百姓嘛，再大的目的不过是求些银两，可太过机灵的人总不值得人家施舍。”
　　婉儿也不想多说什么了，走都走了，随他去吧。
　　霜儿和婉儿年纪差不多，这个年纪里，女孩心里想什么她们最清楚，害羞归害羞，婉儿还是被嫂嫂拉去观音堂看姻缘去了。
　　建章宫，皇太太后侧在榻上眯着，等着的“消息”该到了！
　　果然，环儿递来了消息。消息是轻易不能够留证据的，最好是个直接能说出来的活人，随时也能闭嘴。今天这消息就是一位主子呢！一个长相不是最出众的皇上的妃子――汐夫人。
　　后来王莽也来了，朝廷上的事，只有他最了解。王莽来的时候，汐夫人不得不先去后面躲着，两个细作之间是不能够相互了解身份的。
　　前朝事儿多，官员各怀鬼胎，说不太清楚的，怎么理解都得看老太婆自己。所以王莽的禀报也是最简单明了的。
　　他走了后，又来了一个女子，纱巾覆面，看起来应该是个有几分姿色的。她说的消息，是关于，董家。
　　“皇后娘娘来了！”康栖颠颠进来回禀。傅氏看康栖好像还有话说，就赶快打发那女子快点出去了。栖姑姑继续说，“公主那里也传来消息了！”
　　“哦！”
　　叆芋在门口等着祖母的召见就瞧着了那个纱巾覆面的女人，根本从来没见过，但是又好像有那么点熟悉是的。叆芋突然生气了，对着那和她擦肩而过的女人很不耐烦，“站住！”声音很厉，那个女人被一下子镇住了，乐彤从皇后身边走上前来，一把扯下那女人的面纱，“怎么不对皇后娘娘行礼！”
　　那个女人面纱被夺下来后就慌了，她出入建章宫还没有过人敢这么对她呢！毕竟没有人敢触犯皇太太后啊！“皇后娘娘……奴婢向氏给皇后娘娘请安！”
　　“娘娘！”栖姑姑从宫里出来叫叆芋道，“娘娘息怒，这个丫头不懂事交给奴婢吧！皇太太后还等着您呢。”
　　皇后叆芋瞥见那个女人的长相还是不错，但看身形应该是已为人妇的。“嗯！”她对康栖也是哼一声就进屋里去了。
　　傅氏见她进来满脸可担心的样子了，“孩子有什么烦心事了？今儿火气这么大？”
　　“皇上又不来我这里！那人都被送回去了！他就整天在书房里不出来了！”
　　傅氏叹叹气，“唉！你这丫头，平时那么懂事，怎么这回这么沉不住气？你要知道，在这宫里这是最平常不过的事，你要学会习惯，更何况你是皇后，你有你的身份！”
　　叆芋可能还是年轻吧，委屈是的巴巴瞅着老太太，她可从来不是这个样子的呀？眨巴眨巴眼睛，说她接受老太太的训斥了，消消气简单得喝口茶就匆忙要走，给丁太后请安去了。
　　环儿送叆芋出门，屋里又只剩皇太太后和康栖了，汐夫人被环儿先从后门送走了。傅氏有些怀疑的样子，“以你所见，皇后这丫头是装的还是怎么的？”
　　康栖仔细想想，就摇了摇头，但是也是怀疑的。她不是这么不懂事的孩子。“皇太太后不用多虑了吧，皇后您一向信得过的不是吗？”
　　“嗯，这倒是，那孩子是个好苗子，算了，随她去吧，这些事情迟早都要学学的，耽误不了大事。”
　　其实老太太年纪虽然大了，嗅觉还是很敏锐的，叆芋真的不是那么小气的女人。她从建章宫里面出来正好遇到乐珊，乐珊这次完成的任务是拦住了董家的消息。皇太太后的细作何止过百？让所有人都藏住尾巴也太难了些。乐珊顺藤摸瓜摸清了其中一个与宫里交换消息的脉络，在接头处先拦下了消息，这次的消息竟是藏在了观音庙。
　　皇帝刘欣今天把圣卿送回家了，忙忙碌碌一上午，处理完了前朝的大事小情，午饭也没吃，百无聊赖的。
　　高全看皇帝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就站在甘泉宫正殿最显眼的那面墙前面，搬过来把椅子，对坐盯着墙上画里的人看，一碧万顷的天，粉红色的满树桃花，墨发淋漓的人儿，顾盼神飞。
　　“咚咚咚！”高全轻轻叩门，“皇上，您要的蒙顶甘露来了。”
　　“进来吧”
　　高全慢慢推开门，一点声音也不敢有，这差事最不好当了！
　　公公放下茶水，帮皇帝赶走了画上的蚊子，“皇上，要不奴才把董主子请回来？”
　　“唉。不了，他也想家人啊。”
　　“要不奴才陪皇上去祠堂看看恭定陶王，他老人家该想您了吧。”
　　恭定陶王是刘欣的亲生父亲，从刘欣懂事以来就几乎没有见过父亲了，七八岁的时候父亲让他读书，不得不整日闭关不能外出，本来他是也习武的，那样还可以出去见见父亲母亲，可是他身子弱，师傅叫他扎半个时辰马步就引发了旧疾，定陶王三天三夜没合眼，彻夜照看儿子。后来刘欣总算好了，父亲就又开始不见他了，关到小屋子里不读完《千字文》《资治通鉴》《诗经》《道德经》等百余本书不会再见他。
　　后来他读成了，十一岁那年他成了当时的小才子，可惜“出关”后，却发现父亲竟已经骤然离世。
　　刘欣没恨过自己的父亲，他只是好惋惜和父亲的缘分太过薄了。
　　刘欣只带着高全进了祠堂，向父亲行了跪拜大礼，他想念父亲，但同时也想念着另一个人，只是那个人是不会被父亲接受的，父亲临终前拜托他的祖母、母亲，要他成为人中之龙，当时的皇帝刘骜宠幸奸妃飞燕合德，只怕会无后而终，欣儿是刘骜唯一的侄子，一定要让欣儿继承他们刘家的江山。现如今刘欣当成了皇帝，可是也步上了叔叔刘骜的后尘，父亲担心的刘家江山，莫非还是要在他这里后继无人了么？
　　一边是大汉江山，一边是倾城至爱。
　　刘欣，你舍得？你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