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人间见白头》烟烟君

5、第 5 章

　　第四章

　　“娘……”白穆此时已经收起了和杜婉婉在一起时那油腔滑调的模样，只是轻轻叫了一声，便跪了下来。
　　白景沅见他黯然神伤，叹了口气上前搂了搂他的肩膀，也跟着跪下来。“小穆，你高中状元大哥很高兴，今夜我让你来此不是让你来难受的，娘一直希望你能考取功名光耀门楣，现在你做到了，你难道不想让娘知道吗？”
　　白穆自然知道穆秋月一生所望，她临终前还紧紧拉着他的手殷殷期盼的看着他。“你爹一直都想考取功名，可惜他是个短命的，终究是没那个命，穆儿，你要好好的念书，将来也好为你爹圆了那个心愿，光宗耀祖。”
　　光宗耀祖……白穆有些心虚的想，若是她知道他去考取功名只是为了杜婉婉年少时的一句戏言，不知会不会觉得有些失望呢？
　　想归想，他心里终究还是有记住母亲的话的，只是他对他所谓的父亲其实真的是一无所知，因为他从未见过他。母亲经常说他是这个世上最好的男子，只可惜去的太早罢了，每次母亲说起这句话的时候，他总能在她眼里看到点点闪烁的泪光。
　　“大哥，你恨我娘吗？”忽然，他抬头看着白景沅，低声问道。
　　白景沅似乎有些意外他会说这样的话，片刻愕然后道:“她也是我娘。”
　　“不，你知道她不是。”
　　白景沅看着有些反常的白穆，只是伸手抚摸着冰冷的墓碑。“在我心里，她就是。”
　　那几乎是他心里埋藏的最深的感情了吧……从小那个女人便养育了他，却又同时仇视着他，他就在这样矛盾的感情里慢慢长大。慢慢的从周围邻居破碎的语言中，他终于明白了那个被他称为母亲的女人对他的恨来源于哪里，这一切不过是那个男人造的孽罢了。
　　“孽种……”记忆里，那个女人在最后的生命里总是反复无常，只重复着骂着这两个字，那两个字曾经压的他抬不起头来。
　　“大哥，我娘她是爱你的，只是她不能接受自己去疼爱自己的夫君和别的女人生下的孩子而已，她只是个可怜的女子，你别怪她。”白穆定是也想起了那段压抑的日子，在穆秋月人生的最后时光里，她几乎泄恨一般的尽情释放着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不满，只不过她泄恨的对象是白景沅。
　　其实这能怪她吗？当然不能。
　　要怪也只能怪那个叫白隐的男人，婚后不过一年便见异思迁，待的发妻有了身子，他已然和那个女人有了一个五岁的私生子，后来那女人意外身亡，他竟将那孩子带回交由发妻，自己倒是消失了。
　　就像他的名字一般，隐于世间。
　　有时候白穆会觉得她真傻，这样薄情寡义的男子，为何还要心心念念，至死不忘？
　　“小穆，在你心里，有没有同样恨过我？”白景沅低声，似是无奈苦笑。
　　恨？白穆伸手握着白景沅的手，看着他的眼睛道:“此话从何说起，若不是有大哥，只怕那年我便随了娘去了。”
　　是啊，白景沅在他心中不只是兄长，甚至还包含着父亲的角色，这些年里白景沅独自一人撑着这个家，其中的艰辛不言而喻，他怎么会恨呢？就算当时他放弃这个家远走他乡的话，他也恨不起来吧，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他的选择罢了。
　　“大哥以后别说这种话了，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我白穆绝不会以大哥为敌。”像是发誓一般，白穆郑重的道。
　　白景沅看着脸色肃然的白穆，轻轻一笑。“咱哥俩好多年不曾这般掏心掏肺的讲话了，小穆果然是长大了。”
　　一时间两人相视一笑，心中多年来的芥蒂已消。
　　白景沅知道白穆定然还有些话想说，便隐到一旁，只是距离不算远，倒还听得见他的说话声。
　　“娘，穆儿此次金榜题名，您泉下有知也算是了了心愿了，过不了几天孩儿便要上京任职，只怕不能时时回来看您，您别怪孩儿，只要一有时间，孩儿定然快马加鞭赶回来。”白穆絮絮叨叨的说着，又说了许多京城里的趣事，白景沅听得一些，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终究还是孩子心性啊。
　　其实白景沅只比白穆大了五岁，只是他常年经商，什么事都要自己去打理，性子自然沉稳的多，自不是白穆可以相比的。
　　“娘，孩儿还有件事想告诉您，您可千万给孩儿拿个主意……”白穆忽然神神秘秘的从袖中拿出一物，白景沅心下疑惑，借着微弱的烛火看去，那竟是一张女子的绣帕。“这张帕子的主人，孩儿喜欢的紧，您给看看这绣工，可够做咱们白家的媳妇儿？”
　　白穆一边说着一边便忍不住笑了起来，若是这帕子的主人听他这般说，只怕是要跳起来了。不过要跳起来的人只怕还有穆秋月，因为那帕子上绣着的东西竟看不出面目，只是一团团红红绿绿的线，既像鸭子又像鱼的，只不知那家的女子绣工这般差劲……
　　白景沅定睛看了一会儿，嘴角微微露出笑意，只是那笑意还未蔓延开便已经消失了。“这帕子我似乎见过。”
　　他当然见过，这是杜婉婉第一次做的女红，那时候他和白穆都不知道她绣的什么，杜婉婉却羞红了脸说绣的是鸳鸯，要送给未来夫君的，还被白穆笑了好些天，只是后来不知怎么这帕子就找不到了，原来竟是在白穆那里。白穆见白景沅微微疑惑的样子，不自然的咳了咳才道“大哥听人壁角，算不得君子。”
　　白景沅见他扭扭捏捏，知道他定是有些害臊，遂也很跟着笑道:“怎么能怪我偷听，只能怪你自己不会说悄悄话而已，再说了，你什么时候听我说我是君子了，奸商奸商，无奸不商，这个道理你都不懂吗？”
　　白穆无奈的摇摇头，似乎被他这套歪理打败了，从小到大大哥也只有在他面前才是这幅无赖的样子，在外人眼中他永远懂事听话，面面俱到。不过他反而更喜欢这样的他，这才符合他的年纪不是吗？
　　白穆见他笑的开怀，也不去理他，自顾自继续对母亲说着这些年的改变，待的他唠唠叨叨说完话，已经是下半夜了，此时雨已经不再下了，仰头望去，黑沉沉的天空竟然还悬着一轮皓月，散乱的星子东一颗西一颗的，却是明亮异常，明日，将会是个大晴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