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蛟》六爻之外

2、激将

　　路上我不时的逗韩庶玩，他心性像小孩子般，问他什么都老实回答。他不时问起：“寒蛟先生何时会收我为徒啊？”
　　我被他问的不耐烦了，便一记眼神瞪过去，“不是跟你说了嘛，你好好听话，我一高兴，就会让师父收你了”。
　　他被我唬住，便不再问了，反而对我愈发殷勤起来。
　　越过树林，进了官道，很快就到了韩世昌的府邸，只见匾额上面写着‘明德韩府’四个鎏金大字，门口的两尊石狮双目迥然，仿佛要扑过来将人撕裂，极尽威严。我这才看清，石狮旁边站着一人，他一席白衣，年纪应该与我相当，不过二十岁。面容姣好却太过清瘦，他虽极力压制，却还是因为着了风咳嗽起来。他拱起手来恭恭敬敬的向韩世昌行礼道：“孩儿恭请父亲回府”。
　　“我儿身子不好还出府来迎，小心再着了风寒，快些进去吧”，韩世昌对这个儿子的态度明显不同于对韩庶，我鄙视的看了一眼韩庶，心道：同样都是儿子，你怎么混成这幅德行，招你父亲的嫌弃！
　　韩世昌笑着对师父道：“先生，这便是我的次子韩琦，虽然身子弱些，但为人谦厚，最得我心意”。
　　师父显然对韩琦不是很感兴趣，微微欠身算是打招呼，而韩琦却是甚为恭敬的对师父行礼，笑道：“寒蛟先生大名如雷贯耳，晚生久仰已久，只恨无缘相见，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师父显然很得意被他吹捧，对他的态度也亲善了许多。
　　韩琦笑道：“父亲接连下了十封书信，才请的先生出山，此番必能传为一段佳话，流传后世”。
　　师父突然看着他笑道：“恐怕是二公子对老夫连下了十封书信，而非是主公吧”。
　　韩世昌哈哈大笑，师父也笑起来，韩琦先是一愣，接着也跟着笑起来，一时间众人都笑起来，唯独我和韩庶不知所措，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我们进入正堂用膳时已近晌午，酒宴行的正酣，众人的诗词歌赋借着酒劲挥洒的淋漓尽致，行酒令玩投壶是他们的事情，我只顾闷头吃饭，将填饱肚子当做一件重大的事情来奋斗着。
　　突然感觉头顶凉飕飕的，猛然抬头间发现文武百官的目光皆在我身上，而师父正以恨不得杀了我的眼神看向我。我一口鹿肉噎在喉咙，冷汗瞬间从头顶直达心底，再也咽不下去。
　　韩琦不知是为我解围还是挖苦，笑对师父道：“先生高徒的胃口着实令人佩服，可惜晚生身子孱弱，此生怕是难以大快朵颐了”。
　　“哈哈……”，众人哈哈大笑起来，而我的脸则红到了后耳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师父依旧冲我怒道：“没用的东西，整日除了吃就是睡，百无一用”。
　　我赶忙拿袖子把嘴擦干净，跪地就拜道：“学生知错了，师父恕罪”。
　　“那为师再问你一遍，若是有人远道而来，就为了抢你妻儿，占你房产，你当如何？”
　　我这才反应过来，他方才一定是问我问题，而我只顾着吃没听到，让他在韩世昌面前丢了面子。
　　“学生以为，应该把田产妻儿拱手相让。”
　　我此话一出，全场哗然，只有师父暗暗勾了勾嘴角，我方才呼出一口气来，这一局总算是赌对了。
　　韩世昌很快恢复常态，却带着怒气道：“你且说说，为何要把田产妻儿拱手相让仇敌？”
　　我向他叩首完毕，直起身子朗声道：“世人皆知，我邦乃礼仪之邦，而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身为知礼仪的仁义君子，不应好勇斗狠，此其一也。那人身在远方，却不辞辛苦跑来夺我田产，可见做足了准备，他定然会不计手段，而我久居安逸之地，只想秉持着君子之行，故而拱手相让，此其二也。”
　　他虽年事已高，却目光如炬，看了我一会儿，突然像明白了什么般勾起嘴角，不再说话。
　　“放肆，此话是说我许州无能人吗？”一络腮胡子老将拍案而起，要不是隔得远，我估计会被他震破耳朵。
　　“对啊，这小娃娃说话太不中听了，真乃山野之见。”一大臣道。
　　“就是，我李家军上下时刻局安思危，是断然不会惧怕京师小儿的”，另一大臣应和道。
　　“李将军所言甚是，单靠李家军一门，也断然会让京师小儿有来无回”。
　　我暗暗瞅向师父，他像是享受般听着众人的群情激奋，我只盼他赶快出言救我，要不然，这些人的怒火可要冲我烧来了。
　　师父骤然合起折扇，杯中酒一饮而尽，这才笑道：“我徒弟方才只是说他自己，并没有说天下大事，诸位大人何必对号入座？”
　　他又看向韩世昌道：“况且，信中只说要老夫来相助守城，并未说举兵拒敌，诸位现在又何必动怒？”
　　众大臣被他说得无言以对，最后竟齐刷刷的冲韩世昌跪下来，皆道：“请韩公做决断，我等定当拼死一战，绝不将山河拱手相让”。
　　韩世昌眼中已有了笑意，却不失威严的拔出佩剑，将桌前的酒倒在剑上，大喊道：“承诸位臣工所言，本公今以酒祭剑盟誓，他日定当让孙喆之军丢盔弃甲”。
　　他一表态，众人皆喜笑颜开，坐下来继续喝酒，韩世昌冲师父遥遥举杯，师父亦笑着举杯，双方一饮而尽，我看着眼前新一轮端上来的珍馐，也不敢再吃一口，只能干巴巴的咽口水，无限凄凉。
　　师父此次的激将法大获全胜，他使得许州文武同仇敌忾，一心抗敌。而他一早就在信中看出了许州牧韩世昌的担心，他今日的做法，无疑是为他解决了一大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