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VER》沁泷

2、THE SECOND LEAF IS FOR FAITH

　　THE SECOND LEAF IS FOR FAITH（第二片叶子代表着信仰）……
　　这已经是第八天了。
　　晚上，斯多德站在书房的露台上，冷冷地看着缇雅还是用那种跟光明正大丝毫扯不上关系的方法进入他的美丽花园，然后东翻翻，西找找，而看着缇雅每天晚上在他的花园里头寻找也成为了他每天晚上除了计算开支以外的习惯。
　　啧，还真是不好的习惯。这么想着，他一转身，走进书房。
　　其实他已经在为那天晚上的失言后悔了：他，一个堂堂的血族，为什么要为了关于一棵毫不起眼的植物——虽然这棵植物有着神圣的加护——神奇效果的有无跟一个才十六岁的小鬼头较真呢……一想起缇雅那双绯红色的瞳眸，他的犬牙再次在上腭中隐隐约约地发着痒。
　　或许，应该是猎食的时候了吧？
　　这么想着，他换好衣服，走出了书房……
　　浓妆艳抹的城市——这是斯多德对自己领地里最繁华的部分下的评语。
　　的确，在这个城市到处可见的灯红酒绿下是男女们调笑的声音，到处都是穿着华丽的人们，相比之下，他身上简单的白色三件式西装以及黑色斗篷反而显得有点寒酸。
　　一个城市越繁华，它腐烂的东西就越多。
　　一路走来，他已经闻到浓烈的腐烂味道——人们心的腐烂，远比□□的腐烂可怕得多，而这种腐烂，就连身为血族的他也觉得不能忍受。
　　与他擦肩而过的，有骗子，小偷，贼，妓女，收受贿赂的政治家，赌徒……没有一个人拥有符合他的要求的，沁着神圣信仰的血液，这些人的信仰只有一个——钱。
　　有这样的信仰，或许也是一种悲哀吧？
　　难道，就没有足够干净的食物吗……这么想着，斯多德有些愤愤地挥开一个借着喧闹拥挤的人群靠在自己身上的妓女，并在她有些惊诧的目光中继续前行。
　　接着，他发现自己迷了路。
　　这里或许是贫民区，低低矮矮的房子没有生气地伫落在掺杂着污水与垃圾的街道旁，闪着几点忽隐忽现的灯火，与他刚才经过的繁华地区成为了明显的对比。
　　在这里，他精致的西装，漆黑的天鹅绒斗篷以及擦得雪亮的小牛皮靴子成为了一道引人注意的风景，非常地——碍眼。
　　皱着眉头从污水上迈过，顺便将一只打算快速地从自己的靴子上窜过的老鼠踢到一边，斯多德并不担心自己迷路的事——毕竟他只要用斗篷裹住自己就可以飞回自己的城堡，他只担心在他的上腭里叫嚣发痒的犬牙。
　　而一个像他这样穿得像有钱的阔佬——至少贫民区的人们会如此认为——单独行走在这样的一个又僻静又肮脏的地方，而且他看上去是这么地纤细这么地削瘦这么地好对付——这是血族的通常体形——总是会遇到一些事的。
　　而现在他就遇到了。
　　几个衣衫褴褛肚子叫得山响面有菜色的男人堵住了他的去路，手里还哆哆嗦嗦地攥着一把或许是他们唯一值点钱的财产的菜刀，用细如蚊虫的声音对着他发出他所听过最不像威胁的威胁：“钱……钱拿来！”
　　果然，连这里也没有足够干净的食物啊……
　　暗自叹息着，他连力量都懒得用，直接一脚一个踢飞，然后冷哼一声：“杂鱼……”转身离开。
　　从什么时候开始，食物变得这么少了呢……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只是一段时间（大概是六十年）没有出过城堡所在的村庄，世界就变了个样子。
　　他忽然无比地怀念以前，那个时候虽然钱不多娱乐也不多，但是每个人都很努力地遵循着上帝的教诲，流动的血液里有着最好的信仰的味道。但是现在……
　　叹口气，他决定结束今晚的无用功，回到他那摆着装满钱币的财宝箱的城堡里。
　　找了个没有人注意到的小角落，他裹紧身上的披风，缓缓地飘浮起来……
　　凛冽的夜风调皮地玩弄他栗色的发，他在高空享受着悬空的快感，稍微低一低头，突然认出自己正在经过的地方，回忆迅速涌上心头，脸上原本有的笑意也随之退去，承载着漫溢的悲伤身影踏上了那片土地。
　　抚上眼前刻着“莉杰拉•莱斯特，1290—1325”的墓碑，海马喃喃自语：“莉杰拉……”夜风吹拂，斗篷摆动着，发出猎猎的响声，仿佛在诉说着那一段忧伤的过去……
　　眼前仿佛浮现出少女那在阳光下闪耀的金发以及清澈的蓝色眼睛，耳边仿佛听见那清脆的咯咯笑声，清晰得就像昨天才看见，才听到一样……
　　“呐，斯多德，你知道吗？信神者，得永生哦……”“呐，斯多德，你看，我在你的花园里头找到了四叶草，那就表示你没有被抛弃吧？”“呐，斯多德，偶尔也要出去走走嘛……”“呐，斯多德，神不会抛弃我们的……”
　　接着，又想起，那最后的一天……
　　血，缓缓地流出，在嘴角形成一条凄美的线……
　　“斯多德……不要恨他们……信仰我们信仰的……所有的，神都在看……”冰凉的手，抚上他的脸颊，那是她最后的遗言……
　　低着头，不知道在墓碑前站了多久，也不知道沉浸在回忆中多久，收拾起心情，斯多德再次飞起，踏上回家的路……
　　一回到家，他接到的，却是切诺基对于缇雅在花园里昏倒，正在救治的报告。
　　用一种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的焦急冲进房间，却再次很没有贵族风范地张大嘴——
　　那个拥有绯红色瞳眸的，传说中拥有神圣血液的少女，此刻正毫不客气地占据了他的床，毫不客气地大嚼着他最喜欢的起司烤小羊腿配培根面包以及蔬菜土豆沙拉，毫不客气地使唤着他的佣人们，同时也毫不客气地招呼他：“哦你回来了，肚子饿不饿，要不要一起吃？”
　　于是，他几乎听见了自己理智断线的声音。
　　所幸医生及时地向自己的主人报告结果，才避免了一桩或许会发生的凶案：“嗯……基本上小姐只是长期的营养不良再加上最近实在太过劳累才会昏倒，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好好地修养几天再下床……”
　　缇雅不满地打断医生的话：“我什么事情都没有，只是饿晕了而已。”“为什么不好好吃饭？”让所有的佣人退下，斯多德沉着脸问道。
　　缇雅满不在乎地说：“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跟你一样衣食无忧的，巴尔纳夫家的主人。”
　　心底莫名地闪过一阵怒气，斯多德无暇顾及一向冷静自持的自己为什么会被这样的几句话影响，只是逼近了坐在床上的缇雅：“从今天开始的四天以内，不要让我看见你下这张床。”
　　缇雅不满地瞪大眼睛：“不行！我还要去找四叶草！”“我帮你找。”几乎是下意识地，斯多德说出了这句让他想咬断自己舌头的话。
　　缇雅眯起眼睛得意地笑着：“那么，就说好了，不赖皮哦。”但是她的眼睛却发出这样的讯息：“我就说你肯定会反悔的！”赌上血族的尊严，斯多德毫不犹豫地再次说出了令眼前人吃惊的话：“那么就说好了，不管我有没有找到，你这四天都不能下床。”
　　缇雅明显地被吓了一跳，但还是做着最后的挣扎：“但，但是，我的妹妹……”“我会让切诺基把她接过来。”说出彻底地断了缇雅不愿休养的后路的话，斯多德一转身，走了出去。
　　暗红色的葡萄酒如同血液一样在下弦的月光中泛着妖异的光泽，轻轻摇晃透明的水晶杯，欣赏着里面的液体划出的完美弧度，海马想起今天看见的，被切诺基接进城堡的缇雅的妹妹——安苏雅。
　　几乎一样的纤细手脚，几乎一样的纤细面貌，唯一不同的，就是眼睛——
　　安苏雅的眼睛，如同美丽的紫水晶一般折射着光辉。
　　虽然一眼看上去是一幅怯懦的样子，但在切诺基解释完接他来的目的以及斯多德的身份以后，她没有表现出惊慌，也没有像一般人那样表现出谄媚，只是淡淡地说道：“那么，我姐姐就拜托你了。”
　　虽然身体可以看出来非常地虚弱，但是斯多德敢打赌，这个叫做安苏雅的小鬼绝对是一个心机深沉的存在。
　　看看钟，已经是午夜十二点了，他一口喝干杯中的酒，直接从房间的窗户飘进花园，开始履行他的承诺……
　　曰子很快地过去，四天以后，缇雅得到了下床的允许，在别扭的固执下离开了城堡，只是每天晚上继续用那见不得人的方法进入花园寻找四叶草，而与以往不同的是，斯多德有时会放下手中把玩的钱币，降落到花园里，两个人一起寻找那有着神圣印记的植物。
　　然后……
　　“切诺基，我不在的时候你要看好他。” 斯多德发出指令，而切诺基也躬一躬身体作为回答。
　　再过两天就是五十年一度，所有高层血族的聚会，作为伯爵的斯多德，也在应邀之列，而这样的聚会他已经参加了超过十次。
　　想道自己至少会有一个星期见不到每天晚上用绳子偷偷缒进自家花园的缇雅，他没来由地感到烦躁，一转身，他骑上了停在雕花大门的白马，扬尘而去。
　　这次的血族聚会是在一名叫做罗卡斯的新晋血族家中举行的，每个血族都非常安静地或走动，或坐着，只有高级的晚礼服与斗篷摩擦时发出的沙沙声在空气中回荡。
　　端着红酒，斯多德在庭院中仰望着灿烂的星空，忽然发现自己无比地想念那双总是承载着各种不同情绪的绯红色瞳眸。
　　“斯多德。”听见有人叫自己，他缓缓地转过身。
　　开口叫他的是培妮特，一个埃及的血族，虽然还是少女的面貌，但她是比斯多德还要久远的存在。
　　“斯多德。”蜂蜜色皮肤，蓝色双眼的少女再次呼唤，声音里没有稚气，只有看透世事的沉静。
　　“什么事？”虽然恭谨，但是被人直接呼唤名字的不悦还是在心头发酵，垂下眼睛，他应道。
　　“最近大家都在传，你又对一个人类起了不必要的心？” 培妮特拿出长辈的架势，开门见山地说道，“斯多德，人类对于我们来说，只是一个过路的存在而已，就算进行了初拥*，也不能……”
　　不耐烦听她的说教，斯多德打断了她的话：“培妮特……”“什么？”“我们……有信仰么？”
　　仿佛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培妮特优雅地捂着嘴吃吃地笑：“斯多德，信仰是生活在阳光底下的人才有的，我们应该成为别人的信仰呢。”“对不起，问了失礼的问题，那么，请恕我告退。”被培妮特的笑声刺激到，斯多德从她的身边走开。
　　另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坐着，他继续眺望天空，美丽的弦月用它温柔的光在他身上爱抚着，他低着头思考。
　　我们，真的不能有信仰么……
　　*初拥：指一个吸血鬼将自己的血液与一个人类分享，从而让那个人类也变成吸血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