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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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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靠山而长的两个人,“露宿”实在不是什么新鲜事。兴致来时拿壶酒,叫上几个师兄弟,飞到屋顶上或树梢上对月畅饮,一夜很快就能过去。
没银子买酒,两人便又找了个大户人家的屋顶,不二将自家闹别扭的孩子拉到怀里,一手紧紧抱着,下巴抵着他的发顶蹭来蹭去,就把小孩仅剩下的一点点脾气给蹭没了,在熟悉温暖的怀抱里,龙马最终只是咕哝了几声,拉上不二的手不轻不重咬了一口,很快就睡熟过去了。不二也知小孩唯独对他心软,不舍得咬重,在龙马额头轻轻吻了一记,也带着笑睡着了。
习武之人,如果不是半夜逃婚跑路的,很少会睡懒觉,当然睁着眼睛赖在被子里的不算。
所以当清晨第一缕阳光找到某个屋顶时,相依相偎的两人也醒了,然后立刻发现了一个问题——
夜深寒露重,太阳又还没升起,两人相互取暖也没特意用内力护体,于是,身上的薄衣经过一夜浸淫已是又湿又凉,贴着肌肤粘丝丝的,很是不舒服。
龙马拉着衣摆扯来扯去:“难受死了,我要换衣服。”
不二自己也不好过,却还没忘记:“我也想换啊,可是要换衣服的话就得买衣服,龙马,这次轮到你了哦!!!”
话音未落就见小孩盘腿坐下,运起内力,不一会额头就冒出了薄薄一层汗,衣服当然也是干透了。
感觉好多了,龙马一言不发地飞下屋顶,向前走。
并没有目的,只是呆在原地也是徒然。龙马开始强烈地想念他的二百两银子,饶是再聪明,也没为生计烦恼过,在山上时都是采了草药换银子的,下了山,不偷不抢,一时半会让他怎么想办法?……
天渐渐亮起来,路边的小贩也陆陆续续地摆出摊,热腾腾的肉包子惹得龙马肚子咕咕直叫,他回头看看挂着招牌笑容跟着他的某人,很有骨气地对包子视而不见。
不二也饿,但诚如他之前所说,他们哪能一直那么有运气,碰上些伪君子的让他们帮忙讨债,而美男计用一次足矣,不然会伤自尊啊~~~
两人就这么走着想着,街上行人也越来越多,然后他们发现,怎么、好像,很多很多人都急匆匆地往同一个方向赶。
赶紧拉下一个询问,原来是一里之外的小镇上,有青州首富迹部绅人要为女儿迹部景美抛绣球招亲,听说景美小姐琴棋诗画样样精通,貌比西施,如九天仙女下凡,能娶到她可是十辈子修来的福气。
不二和龙马对视一眼,这么有趣的事,第一次碰到,怎么能不去凑上一脚?!!
人群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在了景美小姐的绣楼之下,无论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心神荡漾,拼命挤着跳着地喊:“景美小姐,快出来快出拉!!!”
不二和龙马站在人群的最外层,绣楼上暂时还空空无人,龙马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乾的数据本子翻了一阵,找出了一张迹部景美的小样,寥寥几笔,那轻灵婉约的神韵便跃然纸上,连一向没审美观的龙马都觉得眼前一亮,不由感叹:“果然绝色!”
这话听得不二满心不是滋味,也凑过来看了一眼,想出个注意:“呐呐,我们呆会把绣球抢下来,然后把景美小姐带回去给大师兄当娘子怎么样?”
龙马疑惑:“抛绣球招亲,不应该是谁抢到就嫁给谁吗?……”眼皮坏坏地跳了跳,“……不然……我去抢了娶回山上也好,省得每次都要劳烦大石师兄帮我洗衣服……这样在山下时二师兄你也可以不用再为吃住要花银子什么的费神了。”
明明没吃早点,不二还是被噎得讲不出话来了。也是,如果他们自己不上阵,那即使这个热闹再好看,也捞不到什么好处么,所以还是——
赶紧拉住自家小孩的手:“呐,龙马,我听说这个迹部家不仅是青州首富,还是皇亲国戚,唉唉,一如侯门深似海啊,我们就别瞎参合了,还是找条河抓鱼烤着吃吧,我好饿……”
明蓝色的眼睛带着一点点撒娇的意味眨得龙马心里直痒痒,他晕晕地想着,他二师兄做起这种表情来还真是毫不费力啊,不过他又仔细研究了下本子,不客气地说道:“二师兄,这上面说迹部家世代为商,跟朝廷一点不沾边的。”
龙马歪着脑袋,猫眼儿一眨不眨,看在他师兄眼里又无辜又促狭。
不二憋了一会,索性坦白,他正色道:“呐,龙马别再说要娶亲这样的话了,听着不舒服,我们走吧。”
笑意从小孩的眼中满满泛滥来,龙马点点头:“嗯。”
两人刚要离开却听人群突然齐齐发出了一声惊呼,抬眼望去,正是那景美小姐在家人的偕同下出现了,迹部绅人做了个手势示意众人安静,龙马的侧脸紧贴在不二的肩头上,迟疑了下:“二师兄,我们看完再走吧?”
孩子心性,着实好奇啊。
不二就着他的姿势,鼻尖对鼻尖轻蹭了蹭,宠溺地答应。
绣楼上,迹部绅人开始说话:“各位乡亲,各位近邻,各位朋友,今日我家小女定了抛绣球招亲,只要是没成婚的单身男子,年龄在二十五岁以下,一八岁以上,无论是谁,抢到绣球,立即成亲!请家中已有妻妾者,不要冒昧抢球。”
父亲将绣球交到女儿手里,景美小姐捧着绣球,闭上眼睛,凝聚抛出去的勇气。
“往这边抛,景美小姐,往这边!!”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叫得更起劲,不期然的,有一道清冽的声音窜进不二和龙马的耳朵——
“如能娶到景美姑娘,果真是三生有幸那!”
那是一声微叹,带着几分赞许,几分向往,几分舒怀,却没有一丝急切,听着就是对景美小姐纯粹的欣赏。
不二和龙马不由心生几分好感,一起望向右后方,先入眼的就是一头柔顺飘洒的银发,在阳光下反射着明亮的光泽,然后是那极为清俊的五官,嘴角微翘,眼角含笑,无不给人一种眼前一亮的冲击。身着玄色衣料,虽补丁遍布,却是干净整洁,还能闻到淡淡的肥皂香味。
是个从头到脚都洋溢着阳光与健康气息的年轻人。
不二心念一动,笑道:“这位兄台,既觉三生有幸,何不上前一试,这绣球抛下来,可是谁都有机会!”
银发青年见问话之人笑容温润如玉,顿生亲近,便轻笑道:“生活清苦,任谁也不忍姑娘一起啊!”
龙马不在意道:“切,她老爹有钱不就好了。”
银发青年很是惊讶此种说法:“在下再不济,也不至于……”
不二温和地打断他:“我和小师弟久居山林,可能不能想兄台所想,不过,看兄台面向,正是胸怀大志之人,可不必拘泥于小节,待到飞黄腾达之日,景美姑娘一家可就要以你为荣了。”
银发青年理解地摇了摇头,欲结束这个话题,自我介绍道:“在下佐伯虎次郎。”
龙马抢先道:“我越前龙马,二师兄不二周助……呐,”他乾师兄的本子又在手里翻开了,“你曾和景美小姐在迎风酒楼以文会友,后来你还帮她修改过一本书稿,,志同道合,不是挺配的么,管那么多干吗?!!”
龙马这么说,不二的眼睛登时亮了起来,立即附和:“佐伯兄,别犹豫了,只要你点个头,那只绣球一定就是你的囊中之物!!”
“……”佐伯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景美小姐的绣球带着女孩儿的五味杂陈飞了出来,人群一哄而上,那球点过一个又一个人的手指,在空中起起落落,而佐伯,一时失声,缺又好似无动于衷。
好像有点难办!不二和龙马同时想着。
在不二和佐伯搭话时他们就有了默契,帮他抢到绣球,然后他们就可以以佐伯朋友或书童或随侍的身份跟着骗吃骗住,可如果靠山不是靠山,那他们的算盘要往哪儿打?
不行!!!
龙马紧盯着绣球,一旦发现有人真有争抢之意,就立刻催动内力让球从人家指尖飞走。不二紧急追问:“佐伯兄,你真的不想抢?”
佐伯迟疑了一下:“不。”
就是这一迟疑,让龙马下定决心,手一扬,薄如柳叶的外旋剑从袖中飞出,以电光火石之速穿中绣球再深深刺入了绣楼的一根横梁上。与此同时,另一只手和不二一起用力,钳住佐伯,运气轻功,一阵烟似地就没影了,只留下一声绕梁三日的宣告——
“这只绣球我拿下了,半柱香后来迎娶景美姑娘!”
人群顿时鸦雀无声,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因为三人站在人群最后,他们回神快的,也只看到一蓝一白一玄三个飞速飘离的背影。
而在佐伯一头雾水,又惊又骇之时,已经安全落在了一个无人经过的小巷,龙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就道:“绣球已经为你拿下,你娶是不娶?”
佐伯能感觉眼前两个少年对他无恶意,可他也实在想不明白萍水相逢,他们却硬逼着娶亲是何道理:“你们为何……”
不二笑笑解释:“三生有幸的姻缘,我们实不忍见佐伯兄就此错过呐。”
佐伯一时没想他明白,只见一双金光直闪的猫眼离他近了几分:“你娶不娶?!!”
佐伯不由后退两步:“在、在下对景美小姐只有欣赏之意,无染指之心那!”
不二道:“佐伯兄,错过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了啊……还是,佐伯兄是在担心那门当户对之事?”
龙马的耐心用得差不多了:“磨磨叽叽的算什么事,是男的,喜欢就去娶,想那么多干吗!”
佐伯叹息:“两位,门当户对古来有之,不无道理啊!”
不二微微睁开眼道:“佐伯兄这是对今年殿试没把握的表现么?”
龙马嗤鼻:“迂腐,难道你是想中了状元去娶那公主郡主的?”
佐伯连声反驳:“当然不是……在、在下……”
不二猜测道:“佐伯兄莫不是想如今年能高中,便向景美姑娘提亲。。。有景美姑娘这样的女子,亦妻亦友,红袖添香,也是人生美事一桩,却不想景美现在就抛绣球招亲,也只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便只留了欣赏之心,希望她能找到一段好姻缘?”
心思被猜得分毫不差,佐伯也只能堪堪地笑。
龙马听了,二话不说,点了佐伯的穴,开始扒他的衣服。
佐伯唇都抖了起来:“越、越前兄,你这是何意?”
不二却在旁边笑:“唉呀呀,龙马你好自觉啊!!”
“切~~~”龙马愤愤瞥他一眼,“我知道这次轮到我了。”扒完佐伯的开始脱自己的。
佐伯快要晕眩过去:“非礼勿动,非礼勿视,非——”
“闭嘴!!”龙马开始将自己的衣服套到佐伯身上,“再跟你磨蹭,天都要黑了!”
不二笑呵呵地解释:“佐伯兄请别介意,我小师弟正值生长期,经不起饿,今早又没吃早点……听说迹部家连礼堂都准备好了,就等佐伯兄过去了。”
可打死佐伯也想不出来越前没吃早点跟逼他娶亲有何联系!!!
“总之这件衣服是我大石师兄亲手抽丝织布缝制而成>_<,穿出去绝不会让你丢面子,总比你这件破补丁好!”龙马将佐伯的补丁上衣套在身上,也不系上腰带,就一指解了佐伯的穴道,“好了,去拜堂吧,要敢不去——”
猫眼儿狠狠一瞪,想到一个前人用过的法子:“就把你扒光了吊在景美小姐的绣楼上!!”
佐伯被威吓地心脏扑通直跳,倒也把那些有的没的门户只见给吓掉了,红颜知己,一世难求啊,于是就匆匆跑出小巷寻着路赶去拜堂了,一时竟忘了他新结识的莫明其妙的两人——
小巷里,不二刚想跟上,却听一声糯糯的“二师兄”,在回头的那瞬,一道指风过来,竟被龙马定在了原地。
不二不解自己小孩的用意,睁开蓝眸询问。
只见小孩突然凑过来在他下巴处咬了一口,然后脸就一直亲昵地贴在他的肩头,手上却在解他的衣服。
不二眨眨眼:“龙马,你不会是想到佐伯兄去成亲洞房花烛了,于是也想在这里?……”
明知道这么说会找来更用力的啃咬,却还是没忍住,果然感到小孩的牙齿嵌进肉里,唉呀唉呀地假叫了几声,听龙马说道:“师兄,这次,轮到我解决吃饭的问题,所以才由我将衣服换下给佐伯,而我们以他朋友的身份也就能进去吃顿喜宴,可如果我们同时出席,身上的衣服却一件完整,一件补丁,天差地别,佐伯兄介绍时也会犯难吧,何况…佐伯兄也是这个镇的村民,应该很多人认识他和这件补丁吧?……所以做为他的朋友,我穿这件出席,被人认出,说不定就让他难堪了呢。”
不二的笑扭曲的啊:“龙马,你难道一次讲这么多话呢……”
龙马嘻嘻笑了下,两人的衣服对换完毕,龙马打理好自己,体贴地帮不二系好腰带,还在他脸上吧嗒亲了一记:“那二师兄,我就走了,穴道两个时辰后会自动解开,放心,我会给你留吃的的。”
说罢,小孩就真的飞走了。去吃喜宴了。。。
留下肚子咕噜咕噜叫、满头黑线的二师兄,和一身补丁。
不二长叹,不就是昨天让小孩配合他叫了声娘么,不就是笃定小孩拒绝不了让他扔了二百两银子么,也没必要饿他师兄肚子呀……
啊,已经听到司仪的声音了,“……夫妻对拜,礼成!!……”
嗯,接下来是迹部老爷的声音:“各位乡亲,今日欢庆,还请大家赏个脸,留下吃顿喜宴……”
后面的话不二已经听不到了,唉唉唉唉唉!!!!
早知道全村人都有得饭吃,他何苦去结交佐伯,还像个妓院的老鸨似地花这么多口水去迫他成亲,这到底是为什么啊,唉唉唉唉唉!!!
“不过,如果只是村民的话,也没有这么干净的衣服可以换了。”喜宴后,在迹部家的某个独门独院里,龙马坐在一个大大的冒着热气的木桶边,时不时帮里面的师兄撩撩水,或是喂上一口饭。
谁让某人被点了两个时辰穴道,就开始赖皮说手僵脚僵,连饭也吃不动。
索性龙马心情好,不跟他计较,任他脱光光的厚脸皮的二师兄一边吃饭一边吃自己豆腐:“所以,有个叫佐伯的新郎朋友,还是很应该的!”
言下之意就是二师兄你的牺牲贡献一点都没浪费啊没浪费。
于是不二狠狠地噎了一下。
一会,龙马问道:“呐,吃饱了,我们什么时候继续出发?”
想到这里有吃有喝有睡,而下次就轮到自己付银子,不二就想犯懒:“呐,师兄累了,我们好好睡一觉,明天吃过早点、哦不,午餐……还是晚……”看着自家小孩眼中越来越深的笑意,不二咽了下口水,“明天吃过午餐就走!!”
龙马笑了笑,又挖了口饭送进不二嘴里。
晚上。
不二发现下山连银子都不高兴带的小孩竟然在收拾包袱,而且,还是、还是那件补丁,忍不住发问:“龙马,你带这个做什么?”
龙马若有所思了一会,慢慢道:“我总觉得,这件衣服,以后会派上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