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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雪赋遐衍 ...

  •   “白羽虽白,质以轻兮。白玉虽白,空守贞兮。未若兹雪,因时兴灭。玄阴凝不昧其洁,太阳耀不固其节。节岂我名?洁岂我贞?凭云升降,从风飘零;值物赋象,任地班形;素因遇立,污随染成,纵心皓然,何虑何营?”
      ——————《雪赋》
      许久不曾动笔,此次以《雪赋》的几句开头,也并不是因为惊叹,而是因为诧异。
      若是将这篇小赋隔了重重时空递到屈原手上,不知那位该作何反应。大概帝王身边的文人与流放在外的文人的性格人生观念总是不同的——又或者说,正是因为他们的性格与人生观的不同,才造成了他们与帝王的距离远近不同。那个写出“宁溘死以流亡兮,余不忍为此态”的人,怕可自比高天孤月——遥不可及,如冰如霜,却独自照彻漫漫寒夜。以一人之笔,诉一己之心,沐一方之人。在自顾不暇难以自保的时刻,百千次的强调为人应固守节操,不应染世俗媚态——在那个漆黑如夜的世界里,固执的发着微末的光亮。他的视线所及之处,定然难以忍受不同说辞。
      谢惠连看雪,见雪化在日光下,说出的是“太阳耀不固其节”,他眼中雪可随外界升升降降,洁白污浊皆是形态;若要屈原来写,恐怕写下的大多是宁消融在日光之下,也不愿受到尘埃侵染。流俗污浊兮余不若归去!这一类话,他眼中的雪,如他一般固守节操。同样的景象,不同的人来写,写出的可以是完全相反的句子。
      这世间事物本来就没有对错之分,只是由于人心,它们才被冠上了不同的意义。
      诸如梅花,兰草,汀芷,芙蕖,杜若,苍竹,松柏这一类,在几千年的文化沉淀之中,早就已经跟高洁,出世,不屈这一些精神牵连在一起,难以分开。而牡丹被冠以“国色”称谓的同时,又与富贵一词紧紧相连——为此,不知遭到了多少天涯过客的白眼。
      那些无法表达自己真正情操的事物,就在人们的定义中,受着白眼与青睐,转眼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那些为他们下定义的人早已没入黄土,而那些定义却在人们的心间生根发芽绵延到今不曾衰朽。若想做山林隐士,可选一处僻静之地,在门前种些菊花,插株兰草,屋后植遍翠竹。
      若一隐士在房前屋后种满了牡丹,那他的“高尚情操”恐怕就不能为当时人所理解了。
      可能人们会说,那是定律,那是约定俗成的东西,你没道理不遵守。若是你不顾世俗眼光大声回他们一句“本座做事不需尔等置喙!”那或许过不了多久十里八乡就会传出这样的谣言:某某山上出了一个疯子。并非玩笑,我时常在想或许诸葛亮出山之前,也会被有些人当成疯子——史书上没明确记载的并不一定是没有。
      而吾若非要说,牡丹代表着高洁,可会有人认同一句?
      牡丹绽放在春色极盛的四月,在它之前,早已是芳菲展遍,它并非开的最早的花,也不是开得最久的花。然而却能得到一句“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的称赞。若将花色比作人的才气,牡丹拟人定属于“才高八斗”的一类才子,甫一出头,便能震惊四座声名放诸五湖无人不晓;倚栏听雨横槊赋诗雅韵盖春秋;其文章则街头饮水处广为流传。惊才至此,灿烂如斯,怎配不上隐士才华。
      牡丹花期并不长久,然而在绽放时却极盛极妍。以红色为最爱,如同倾尽毕生血色凝结出的花朵。生尽欢,死无憾,覆灭之前的生命至为灿烂,虽是永不重来,却不曾虚掷一日颜色。看破纷繁之后的绽放显得弥足珍贵。尽人事,安天命。当落地时便随风落了,不会抱定枝头再做无谓抗争。随波而逝却不随波逐流,这般情怀,怎配不上隐士高洁。

      自然,我不曾有贬低“枝头抱香死”的意思,只是仍然说这世间事物本身并无好坏之分,只是因为人,它们才负担上了许多或许不属于自己的意义。刀剑、枪矛,亦可以当做工艺品来摆设玩赏,只是因为人,他们才成了杀戮的工具。
      这样看来,似乎人的意识形态是主宰着人类精神社会乃至物质社会的。
      而事实上,一个普通人,他的意识形态并不能改变这个世界。就如同我坐在这里,敲击下的这些字,并不能洗刷掉人们心中牡丹“富贵”的本性,也不能为她的高洁提供更加有力的实际性证据。这世间其实很是公平。
      百代过去,终究我们都不过是过客——即便枕沙临流志,又怎么不知那句,君宁见阶上之白雪,岂鲜耀于阳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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