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梦——颦眉醉舞》桦叶

48、机变 第三章

　　夏日的午后总是最美的。
　　西夕阳西下，那种绚烂而苍凉的红色印染了大半个天空，总会让珪媚心中涌出千万种的思绪，难以名状。
　　珪媚抱着儿子，轻轻哼唱着一首古老的歌谣，如每个母亲一样的充满了安详与幸福。
　　她坐在武德殿的一个小花园内，吉儿坐在她身边。
　　“承业长得可真象姐姐！”吉儿笑道。
　　珪媚微笑不语，一个男孩子，这样的长相未免显得有些柔弱。
　　“听说承业已经会叫爹了？”吉儿摸摸小承业粉嫩的脸蛋。
　　“哪有那样神奇，还不到一岁的孩子呢……不过是你姐夫一厢情愿的把他无意中发出的声响当作是说话罢了……”珪媚脸上的笑意更弄了，李元吉那个浑身冒傻的家伙！
　　吉儿脸上的笑容却悄悄退去。
　　珪媚注意到了妹妹的沉默，“怎么了？”她问。
　　吉儿回过神来，笑笑。
　　“他，对你怎样？”这件事一直压在珪媚心中，几乎要成为一个死结，若李世民将对她的怨恨转移到妹妹身上，那她岂不是害了妹妹一辈子？
　　她一脸忧色的看着妹妹娇弱而沉稳的面庞，她才十五岁啊！
　　承业睡熟了，粉嫩的脸上挂着安逸恬淡的笑容。四周都安静下来，珪媚突然害怕听到妹妹的答案。
　　“我们回去吧！”她站起来，杨吉儿也随着站起来。
　　几个宫女从不远处走来——珪媚和人聊天的时候总是不喜欢她们在跟前的。
　　“柳氏的身体好些了么？”珪媚问一较年长的宫女。
　　“禀娘娘，还是老样子……”那宫女见珪媚皱起了眉头，不禁将头低得更低。

　　“姐姐，我在你这住几天可好？你一人带承业也太辛苦！”吉儿突然道。
　　珪媚为有些讶异的眼神变为心疼，她装作不经意道：“当然没问题，我呆会就派人去跟二嫂说！”

　　吃过饭，李元吉还未回来，珪媚与吉儿坐在房中给承业做衣服。
　　“还真从来没见过姐姐做针线女红的！”吉儿边笑边帮珪媚穿针。
　　“总觉得欠这孩子太多！”珪媚淡淡的笑着，“其实现在这样的生活蛮好，平平静静的，我很安心，很知足。”
　　“是觉得欠承业的还是姐夫的？”吉儿问。
　　珪媚无奈的看着她，道：“我这一生好像是欠很多人的呢！”
　　吉儿不说话，珪媚的话对她有些弦外之音。
　　“如果你没有嫁给他，现在会是什么样？”珪媚停住了手中的活计，影影棹棹的烛光在她们身上摇曳。
　　“可我一定会嫁给他啊，姐姐！”吉儿幽幽的笑道，“这或许是命中注定的，遇到了他，我眼中又怎能容得下第二个男人？”
　　珪媚无语，她们姐妹这样的执著究竟遗传至谁？命运有时真的是件可悲的事，而她们却又总是口口声声的感叹命运的无奈，然而，究竟是她们铸就自己的命运还是命运铸就了她们？她们从来没有想过，从来没有想过。
　　“我很想有个孩子，守着孩子，或许我也能像你现在一样……”吉儿笑得有些自嘲，笑得让珪媚内疚，心痛！
　　“二哥！”
　　珪媚掀起车帘，看见李世民在秦王府门口下马。
　　李世民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径直走进府门。
　　珪媚心中咒骂两句，也只得下车，随他进去。
　　似乎每一次，他都可以让她不得不放下自尊？

　　珪媚很久没有这样用心打扮自己了，她穿了件玉青色的丝绸制长裙，裙摆和衣袖用缎带镶了花边，简洁而高雅脱俗，头发也简单的挽成单髻，只在上面插了一朵娇艳的蔷薇，露出光滑洁白的颈。
　　她默默地跟在李世民身后，飞快地追随他的脚步。
　　“好了！”她冲到他身前，拦住他，“别那么孩子气！”她冷峻着脸，“你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
　　长孙无垢不久前又生了个儿子。
　　李世民嘴角扬起，道：“如果是杨吉儿的事你就不用说了，是，我是故意的，可你管不着！”
　　珪媚咬紧了嘴唇，“我求求你，不要这样对她！”她哀求。
　　“你走吧！”李世民将她推开，从她身边大步走过。
　　珪媚一瞬间似乎失去了全身的力量，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她稳了稳，突然冲上前，拉住李世民，哭道：“我只有这一个妹妹，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妹妹啊！”
　　“我现在很讨厌你，知道吗？”李世民冷冷的说。
　　正午的太阳烘烤着大地，扑腾起来的炙热的地气拍打在珪媚身上，她却感到一阵恶寒。
　　她松开了手，她突然觉得很迷惑，她凭什么要求他？她以为他心里还是在乎她的？
　　“不好意思！”她吸吸鼻子，昂起头。泪珠如露水点缀着她娇嫩的肌肤，越显得她的靥容如她发髻上的花朵。
　　“请二哥原谅我一个妇道人家的无知，打扰了！”她款款的向他福了福身，抬头挺胸而去。
　　“无情的女人！”李世民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

　　遣退所有随从，珪媚独自在诺大的皇宫中游荡，漫无目的。火辣的太阳在她头顶磨刀霍霍，她麻木的走。
　　不知走了多久，有人拉住她。
　　“呵呵……”她回头冲那人笑，一头扎进那人怀中，泪如雨下。
　　“傻瓜！”李元吉哽咽道，“你到底要傻到什么时候？”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珪媚喃喃道。

　　珪媚中了暑，在床上晕了好几天，李世民却在这时接走了杨吉儿。
　　“以后我做一条链子，把你锁在我身边好不好？”李元吉一边开玩笑，一边喂珪媚喝药。珪媚皱起眉头，药太苦了……
　　“唔——”她趴到床边吐，如瀑的秀发倾下床沿，李元吉忙放下药碗，一手扶住她，一手挽住她的长发。
　　“太苦了……”珪媚仰起身。
　　“知道苦就好！”李元吉嘲笑她。
　　一旁的宫女端来漱口水，李元吉接过，喂到珪媚嘴边。
　　珪媚漱了口，歪栽在床上，道：“想当年，我在沙漠里也没中过暑啊！堕落啊堕落！”
　　李元吉突然不语，珪媚奇怪道：“怎么了？”
　　“没……”李元吉讪讪一笑。
　　珪媚笑笑，也不追问，这宫里又有多少秘密，想知道的话，办法总是很多的。

　　可这次，根本用不着她想办法。
　　李渊下密旨，命珪媚与李世民一道带军迎战陇西薛举对径州的入侵。
　　“这是什么意思？”珪媚笑问李元吉，“你们李家真是无人了么？要一个媳妇去上阵杀敌？”
　　“他不该欺人太甚！”李元吉阴狠道。
　　珪媚有些失神，疲惫感从四面八方袭向她，她不要做别人棋盘上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