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玄铁寒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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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沉记得小时候陵柯被他养的肥肥的，抱在怀里沉甸甸的分量。
第一次学剑，像瘦小狼崽一样凶狠的目光。
记得他有一回抓鱼结果掉进小池塘，被捞出来以后哭哭啼啼皱巴巴的脸。
记得他上蹿下跳，师兄师兄叫个不停。
也记得那晚寒凉雪夜，那个人赖在地上耍宝，倔强地说要参军的神情。
叶沉总觉得陵柯还是那个像仓鼠一样喜欢偷吃，喜欢赖在他身上撒娇的豆丁，直到一转身，他已长成了俊秀挺拔，风姿濯濯的少年，直到叶晖不经意间提了一句，‘陵柯也该定亲了吧？’，直到他发现，美貌姑娘们黏在陵柯身上的目光，一点都不会少。
有一回他去找白元芳喝酒，对方被他灿若春花的笑容和低沉暴躁的气场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问他怎么了。
‘啊，总感觉自己养大的纯洁孩子被觊觎了。’自己这么说道。
‘很暴躁？’对方问。
‘我有吗？’叶沉笑的甜蜜。
对对对你心情特别好，等等你别对我转大风车啊不是你拉劳资喝酒的么喂把重剑放下！！
白元芳对叶沉简直没辙。
‘沉沉啊，’白元芳还在作死边缘各种耍嘴炮，‘劳资就问你一个问题哈。’
白元芳酒量不行，但总是硬撑出一副劳资有海量的千杯不醉的姿态，眼睛都迷糊掉了，还偏要摆出一副情圣的姿态教导后辈，‘你对叶容有这样的心情没？’
‘这什么鬼问题。’叶沉那时答道，‘阿容若是有喜欢的人，我当然是——’
当然是什么呢？当然是备庚帖，送聘礼，让阿容早早地把新娘子娶回来，来年开春生一窝小藏剑，教他们练剑让他们叫自己师叔。
那如果是陵柯呢？如果是陵柯，如果陵柯有了喜欢的姑娘——
‘如果是你家小土狗，你会把他藏起来，用计离间他的心上人，折断他的翅膀，废了他的内力，用玄铁囚禁在西湖底下，最好除了你谁都不见，是不是，叶沉？’
叶沉面无表情地看着突然冒出来的唐无馫，无声地回他‘傻逼滚开’四个字。唐无馫今晚又换了一种装束，看起来活活像个风流名妓。他拿过叶沉的酒杯，姿态娇艳地啜了一口，‘假如你家小土狗，’他假指甲套鲜红地滴血，扣在杯沿上，‘喜欢美艳的女子呢？又或者是，’他换了一种清脆娇嫩的声音，‘这种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等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抄着轻重二剑和唐无馫打了起来，战斗狂唐门二公子也直接撕掉了碍事的衣裙，端着千机匣与叶沉战作一团。白元芳被他们从瞌睡中吵醒，醉意朦胧之下也拿起银枪加入了这场莫名其妙不知因何而起的战斗。
叶沉庆幸当晚月色迷蒙，否则第二天的大唐月报有可能就是藏剑三代大弟子叶沉与天策校尉白元芳因争抢一美艳名妓大打出手并强拆酒楼这样可怕的头版头条。
他好歹也算个江湖知名人士，这么一报，就算大庄主外冷内热，自己也可能要跪断门槛。
但好在他还有理智，给店家留下一笔丰厚的赔偿后拉着白元芳便飞快地遁走了。
唐无馫慢吞吞地缀在后头。
‘藏剑少爷就是虚伪。’唐无馫这样嘲讽。
‘好过唐门少爷的异装癖吧。’叶沉回道，‘有种你倒是把脸上的易容给取下来，穿着名妓的衣服在蜀中晃一圈。’可能是真的喝醉了，叶沉意外地多话。
‘哦？那你敢对你家的小土狗说一句，我喜欢你，不准娶别人么？’
‘不敢。’叶沉答得很快，甚至过于快了。
‘呵呵，虚伪的中原人。’
‘说得和唐无馫你不是中原人一样。’
‘我姘头是大喵教的波斯人。嫁喵随喵咯。’
‘。。。。。。。’
再往后叶沉便回忆不起来，只记得清晨自己躺在藏剑的卧房，头痛难忍，陵柯叽叽喳喳地给他端了一碗醒酒汤，歪在他床边蹭来蹭去絮絮叨叨。
叶沉一瞬间想起唐无馫的话：‘把他藏起来，用手段离间他喜欢的人，折断他的翅膀，将他囚禁起来，让他的眼睛里只有你的倒影，让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你一个人。’
“师兄？”陵柯纳闷地问叶沉，师兄干嘛遮住自己的眼睛。
唐无馫有剧毒啊，叶沉揉着额头心想。
看着那双眼睛，真的很难，很难不升起这样可怕又隐秘的欲/望啊。
同年十一月，安禄山起兵反唐。同年十二月，陵柯随军出征。
叶沉看着他的背影，那种隐秘的情绪在他内心深处酝酿膨胀，翻滚挣扎，叫嚣着要透胸而出，将卑劣的欲/望化为实体。但他最终还是把它们都压了下去，只轻轻揽过他从小疼到大的熊孩子，微微笑着目送他远去。
等战乱结束，给陵柯娶一贤妻，看他儿女成群，萦绕膝头，也很不错。毕竟不是唐无馫那变态啊，叶沉微微自嘲，得不到就毁掉这种想法，也太中二了。
“叶大叔，喂，叶大叔。”
叶沉无奈地转过脸去，“都说了要叫哥哥了，怎么了？”
小正太不在意地挠挠脸，“都比我大一轮了，还叫哥，是不是有点耻。”
叶沉没想到也有被别人说‘耻’的一天，心情简直复杂极了。“好好好，怎么了？”
“有个姑娘找你，看起来好可怕又急得要死的样子。喂，大叔，不是欠了什么风流债吧。”
叶沉好笑地撸下他的头毛，转身向外头看去，那看起来好可怕的姑娘不正是唐无馫！
“阿唐。”叶沉在朔方忙了快半年，骤然看见友人，心情还是挺开心的。
“又有轰天雷要送我？这回我可没有金子了，铜板倒是能给你数出几个来。”
唐无馫不说话。
他眼睛下面一圈青黑，看起来几天几夜没睡觉，穿着一身破烂焦黑的蜀风套，只死死盯着叶沉，神色难辨。
唐无馫很少有这样的表情，他从来都是风流的，妩媚的，漫不经心的，叶沉从未见过他现在这般阴狠，诡异，又带着颓然的表情，让他心里的不安升到了极点。
“怎么了？”
唐无馫还是不说话。他那么张扬跋扈的家伙，也有这种心酸难忍，不敢开口的时候。
“怎么了？”似乎是要驱散心中的不安，叶沉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叶沉。”唐无馫的嗓音压得极低，粗粝沙哑，眼神不知道看向叶沉身后的哪一点。
“潼关，破了。曹雪阳将军身中数箭而亡，天策军全军覆没。。。。。。”
他顿了顿，咬咬牙，“城破后狼牙军火烧潼关，元子和陵柯。。。。。我没能找到，没能找到。。。。。。”
叶沉直勾勾地看着他，只觉得快透不过气来。
唐无馫狠狠地抹了一把眼睛，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来，“我开着浮光掠影，在战场上找了很久，什么也没找到，除了这个。”
他死死抓住叶沉的手，将东西塞给他。
叶沉被动地低头，看见一把半个手掌大小的玄铁轻剑。剑柄是木质的，已经烧没了。但玄铁不怕
火，轻轻拂开表面焦黑，露出铮亮又粗糙的剑刃来。极小极小的剑，陵柯自己做的，后来系在了叶沉送给他的木偶小人身上。
“呵呵呵呵，”叶沉看着那把小剑，轻轻的笑了起来，“好丑的剑啊，无馫，”他握紧它，“怎么会这么丑，我都快被丑哭了。”
小正太从营中探出一个脑袋来，看见叶沉轻轻弯着嘴角，却死死低着头，眼里大片大片落下泪来，水珠一颗颗砸在他手里，不知混了什么，又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融进黢黑的土里，再也看不见什么来。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玄铁寒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