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双龙传之钟情至此》巫中言

6、第六章 药材

　　烈日当头，四周草木繁盛，唯有一处树荫遮蔽不到的地方，那里有一人一蛇。蛇还能借草丛荫庇，可人早已被晒得满头大汗。
　　寇仲又叹了口气，一脸愁苦地死死盯着前方，视线不敢挪动分毫。那么多树木，偏偏他头顶连一片遮挡的叶子都没有，而面前这条吐着信子的小蛇就这样静静地和他大眼瞪小眼。
　　那是一条还未长大的白眉蝮，个头虽小却是剧毒。
　　寇仲不懂这些，不过他直觉认为，这一定不是一条脾气温顺无毒无害的小蛇。
　　一定满嘴毒牙，还跟那母夜叉一样脾气不好，他是这么认为的。
　　一人一蛇就这样僵持了近一个时辰，终于，寇仲高兴地察觉到，眼前的小东西似乎并不太想要他的命。
　　它已经一动不动地看了他近一个时辰，那样子不像是想咬人，倒更像是在监视他。监视什么，他好像有点明白了。
　　他又不是狗皮膏药，也没兴趣做人跟班，那两师兄妹至于这样么？还派一条蛇来看着他生怕他尾随！
　　寇仲心中涌上一股被辱的愤慨，看向白眉蝮的眼神也凶狠了些。白眉蝮感受他的目光，缩了缩脑袋，顷刻后依然立在原地嘶嘶地吐信子。
　　他干脆试探性地往前挪了一步，谁料白眉蝮竟跟着也退了去，他壮胆又往前走了一步，白眉蝮也跟着后移，并更加频繁地吐着信子。
　　寇仲见状，猛地向它冲了过去，万万没想到，先前还气势满满的白眉蝮见他扑过来了，吓得连连后退，一溜烟儿的功夫，竟然窜进草丛里逃了。
　　这反让寇仲吃惊之余有些哭笑不得，好笑道：“什么蛇啊，胆子也太小了吧？”
　　此时，俩师兄妹自然不知道寇仲已经这么快就看穿了那条欺软怕硬的白眉蝮，他们正忙着满山寻找药材。
　　而心有不甘要讨个说法的另一人则在到处找他们。
　　好在有白眉蝮带路，寇仲找到要找的人不过用了一刻钟时间。
　　阎小玉早就想将阎息那条徒有其表胆子小得出奇的小蛇烤来吃了，没想到，今日出其不意地又添了一个理由。
　　不过在烤蛇之前，她现在更想把面前这个无赖给烤了。
　　正好，阎息下岩洞找药材去了让她等在洞外，此时她完全可以大展身手。
　　“哎呀呀，光天化日，荒山野岭，你师兄竟然留你孤身一人在此……”寇仲一脸坏笑地搓搓双手，一步步朝她逼近，“嘿嘿，是不是在等本大爷啊？”
　　阎小玉当然不吃他这一套，兀自在洞口找了块石头坐下，看他能装多久。
　　寇仲作势要去掀她的面纱，她干脆仰起脸让他掀。
　　他的手甚至隔着面纱碰到了她的面颊，却悬在那里，挑衅地看着她。四目相对，两人谁也不退让。
　　良久，他终于收回了手，僵硬地笑道：“开个玩笑嘛，不用这么认真吧？”
　　相比于他哭一般的笑容，阎小玉就笑得真心多了：“你动啊，有本事你动一下啊。提醒一句，这次可是有毒的。”
　　寇仲斜眼看了看周围地上不知何时围上来的几只毒蝎，继续僵硬地笑着，嘴巴都不张地含糊说道：“原来你不光丑，还蛇蝎心肠！”
　　“啊啊啊啊啊！”一个“丑”字彻底激怒了阎小玉，她纤手一指，朝地上的毒物下令道：“给我蛰死这个混蛋！”
　　寇仲闻言一跳而起，一把揽过她的肩膀让她挡在身前，自己躲在她身后。
　　阎小玉笑得很高兴，站在前面左闪右闪，寇仲在她身后跟着左躲右躲，她更高兴了：“哈哈哈，蛰他，这里，这边！蛰他！”
　　寇仲吓得哇哇直叫，不由得将她抓得更紧了些。
　　阎小玉见这样下去是教训不了他的，正想躲到一边去，却忽觉后领一紧，她整个人差点都被提了起来。
　　“别过来，走开，再过来我对她不客气啊！”寇仲惊慌地提着阎小玉一路后退，直到退到了岩洞内，怎料那几只不通人性的毒物步步紧逼，比当时他吓走白眉蝮时的架势更甚。他捏住阎小玉后颈，慌张道：“快！快让这些东西都退开！”
　　阎小玉望天，充耳不闻。
　　他没办法，只好提着她又往岩洞深处走去。
　　他们一直退一直退，直到退进洞里看不到光亮的深处，虽然看不见，可毒蝎逼上前的悉悉索索声终于听不见了。
　　黑暗的岩洞中，阎小玉笑得差点喘不过气来：“看你人高马大的，没想到胆子竟然这么小！笑死我啦，哈哈哈哈！”
　　被如此嘲笑，寇仲的脸色很黑，可是比他更黑的是不见光的岩洞。
　　他一把将身前半搂着的人推开，想说话发现无话可说，想动手又无从下手，沉默了半晌，才别扭地开口道：“喂，玩儿够了吧？该出去了！”
　　阎小玉又笑了好一会儿才行下来。
　　而当他们摸索着往洞外走时，却发现似乎走了许多路都不见洞口。
　　黑暗中，阎小玉终于笑不出来了，她不禁抓住了寇仲的衣袖，静静道：“我忘了，师兄不让我进洞的。”
　　寇仲本来见走了半天还没走出去已经有些心烦，听她这么一说，语气有些冲地问道：“那他有没有说为什么不让你进洞啊？！”
　　阎小玉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如当头一棒敲下。
　　“师兄说洞中岔路太多，一不小心就容易走丢，让我在洞外等着。”
　　寇仲扶额，翻了个谁也看不见的白眼。
　　难怪，他们走了这么久都没绕出去。
　　太阳就要下山，天色渐晚。
　　四只毒蝎在洞口徘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来，岩洞里它们不敢进去，二来，岩洞外守着的人看似平静，可它们依然不敢靠近。
　　阎息已经在洞外守了许久，他不止进洞去没有找到药材，更没想到的是出来后竟也没有见到阎小玉。她的小药篓掉在一旁，里面的毒蝎全跑了出来，看它们守在洞外的样子，她应该是进洞去了。
　　原本他还安慰自己她进洞去找不到他就会出来，可守了这么久还不见人，他想，她应该是在里面迷路了。
　　再一看地上掉落的小药瓶，他的眉头不由皱得更紧。
　　洞外，有人担心阎小玉，公平的是，洞内，则有人奚落她。
　　火折子的光打在阎小玉脸上，寇仲借光将她不安的神情看得清清楚楚，毫不客气地嘲笑道：“先前是谁说我胆小来着？”
　　阎小玉抬脚向他踢去，被轻巧地躲开，怒道：“都怪你！是你把我带进来的！混蛋！无赖！马上带我出去！”
　　寇仲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别生气嘛，发生这种事，大家都不想的啦。”
　　阎小玉狠狠瞪他一眼，伸腿又是一脚，还是被他躲过。
　　“你看我们都走了这么久了，不如……歇会儿吧。”他靠着岩壁席地坐下，再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她也坐。
　　阎小玉不明白他刚才几只蝎子都吓成那样，为什么现在反而不怕了。
　　他看出了她的疑惑，得意地笑道：“忘了跟你说，本大爷有神仙护体，不怕火烧，不怕水淹，身体强健，百毒不侵。不就是迷个路嘛，有什么好怕的，再说了，怕也没用啊。”
　　“百毒不侵？”阎小玉别的没听仔细，这四个字倒是听得清清楚楚，冷哼一声道，“既然百毒不侵，怎么几只蝎子就怕成那样？”
　　寇仲面露窘色，不好意思地笑道：“虽然不怕毒，可是被蛰会痛的嘛。”
　　阎小玉懒得和他废话，她现在只想赶快找到出去的路。她用脚尖碰了碰舒舒服服坐在地上的人，催促道：“我管你是不是有神仙护体，你把我带进来的，就得把我带出去！”
　　寇仲摆摆手：“那也得先歇会儿啊，放心，我你先坐下，我们商量商量怎么找路也好啊。”
　　阎小玉不情不愿地在他身边坐下，却干脆赌气不说话。
　　为了节省火舌，寇仲灭掉了火折子，黑暗中，气氛就这样突然冷了下来。
　　寇仲清了清嗓子，好奇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没有回答。
　　他继续问道：“你和你师兄是哪个门派的？来荆山做什么？”
　　看来她还在生气，他又接着问：“听你师兄说药材什么的，你们是上山来找药材的？怎么找到岩洞来了？”
　　见还是没有回应，他锲而不舍道：“还是先说说你们出自何门何派吧，我看又是蛇又是蝎的，五毒教？”
　　“你才五毒教的！”阎小玉想剜他一眼，可惜洞里太黑了，她怕他看不清，于是抹黑掐了他一把道，“我凭什么告诉你我的名字，我们师出何门？你倒说说你是谁啊？哪儿来的，来荆山干什么？！”
　　“我？”寇仲本就没打算隐瞒自己的身份，坦然道，“我叫寇仲，据我属下所言，我是双龙帮帮主。不要以为黑漆漆的我看不到啊，别那副表情，我也不想当帮主的，信不信由你！我一路游山玩水来的荆州，本来要赶往下一处游玩，路过荆山，结果就碰到你咯。”
　　他说的很诚恳，但又是百毒不侵又是双龙帮帮主的，阎小玉当然不信，但也懒得跟他多说，问道：“那你是打算去哪儿游玩？”
　　寇仲翻了翻眼皮，想了想接着答道：“我也不知道，就是想一直这么走，随便去哪儿都行。”
　　阎小玉发觉这人应该是脑子有问题，他先说自己有神仙护体，不怕火不怕水，还百毒不侵，接着又说自己是天下一大帮派双龙帮帮主寇仲，而且现在不顾自己的帮主身份，正在漫无目的地游山玩水。
　　她想，真是病得不轻，心中也不由得带上了些怜悯之情。
　　“那你打算游玩多久？什么时候回去继续做你的帮主？”
　　寇仲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同情上了，认真想了想道：“不知道，等我找到什么再说吧？”
　　黑暗中又是一片安静，阎小玉知道他肯定没看到自己疑惑的表情，只好开口问道：“你在找什么？”
　　“嗯……”他嗯了好一会儿，才道，“不清楚。我离开双龙帮已经好几个月了，最早我以为自己是闷坏了想出来走走，可一路下来又发现自己对那些山山水水没多大兴趣，我觉得，我其实应该是想找什么吧。或许某样东西，某个地方，又或许是什么人，还有可能是我忘掉的过去，我也不清楚自己想找什么……”
　　然而，这一番话更让阎小玉坚信，他病得不轻。心中的同情之感更加泛滥，虽然好像他们同病相怜都忘掉了过去，可还好她脑子没出什么毛病！
　　面对病人，她的语气也柔和了些：“那我祝你早日找到。”
　　寇仲揽过她的肩膀道了声谢，故作熟稔地说道：“呐，我说了这么多，该你了。”
　　“该我什么？！”阎小玉见他又要对自己问东问西，立刻阴阳怪气道，“我们还被困在洞里呢，赶快想办法找出路！”
　　寇仲明白过来她不想说自己的事，也就只好作罢，“你有什么办法出去么？反正我是还没想出来。”
　　阎小玉沉默了会儿，接着就开始掐他，直把他掐得哇哇叫才心里舒坦了些道：“我也没想到！”
　　寇仲揉揉自己的手臂，自觉地坐得离她远了些。
　　一时间，两人又陷入了沉默。密不透光的岩洞内，伸手不见五指，他们甚至不知道现在什么时辰，外面是不是天黑了。
　　寇仲觉得越沉默下去气氛越渗人，只好又道：“你不告我你叫什么也没关系，我听见你师兄叫你小玉，我也只好叫你小玉了。”
　　说完，感觉身边的人没有反应，正打算叫一声小玉，肩膀上忽然压来一只手，还在发抖。
　　“喂，你怎么了？”他一边询问一边点燃了火折子，火光照亮了阎小玉难看的脸色。
　　“我的东西呢？”她在身上四处摸索，却没找到自己要找的东西，一脸惊恐道，“糟了！”
　　寇仲疑惑地看着她：“什么糟了？”
　　“师兄，师兄……”阎小玉喃喃念叨着从地上站起，在洞内四处踱步，模样竟有些失魂落魄。忽然，她大喊起来，声音带着哭腔：“师兄，我在这里，小玉在这里！你快来带我出去！师兄，我以后再也不乱跑了，你快来啊，我把东西都落在外面了！”
　　寇仲被她嚷得简直想捂住耳朵，站起来正向劝她闭嘴，一眼却看见岩洞内壁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向他们靠近。
　　他赶紧一把灭掉火折子，眼前重现一片黑暗，再伸手拉过阎小玉捂住她的嘴。
　　周围再次变得幽黑而安静，但只要仔细听，还是能听到内壁传来的细碎声响。
　　就连阎小玉也被这声响吓得不敢乱叫，一动不动地靠着寇仲，浑身发抖。
　　黑暗中，他们两人就这样紧挨着，那细碎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晰，就如响在耳边一般，寇仲甚至感觉有类似触须一样的东西扫过他的脸颊。他不清楚那是什么东西，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终于，那声音在他们身边响了一会儿，便渐渐远去。
　　寇仲暗自松了口气，却听阎小玉低声说道：“快把火折子点燃，扔到远处去！”
　　寇仲不明原因，犹豫了会儿还是照她说的，点燃火折扔到了远处。
　　火折子掉在地上并没有灭，火光吸引着岩壁上的东西向那边爬去。
　　借着光亮，他们也看清了来者何物。
　　那是一条足有半臂长的百足虫，浑身金色，微扁，每对足都又细又长，形似蜈蚣而又不是蜈蚣，触角极长，毒颚硕大。
　　寇仲咽下口水，将阎小玉往身后藏。
　　谁知阎小玉在看到是何物后反而没那么怕了，自言自语道：“师兄不是找药材去了么？怎么还在这儿？”
　　寇仲一怔，脸上表情跟哭似的：“别告诉我你们要找的药材是这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