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双龙传之钟情至此》巫中言

15、第十五章 重逢

　　自从离开荆州后，寇仲觉得自己夜里越来越睡不好了，再加上自己来扬州几天了，却把阎小玉阎息两个人给跟丢了，他时常气得不能自已，更加睡不好了。
　　而今晚，他再次在夜最深的时候惊醒，醒来却不记得梦里经历了什么。
　　他在床上翻了个身，仔细回想，只依稀记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哭泣，那是他的救命恩人，公主的声音。
　　她一边哭，一边说着什么，他听不清，不过或许听清了也记不得了。他感到很困惑，自己只见她哭过一次，在他将要离开公主府的时候，她哭得那样莫名其妙，他简直要怀疑她是舍不得自己了。
　　除了那次，他见得更多的是她高贵端庄的样子，她是当今皇上的胞妹，堂堂公主殿下，高贵得让他不敢亲近。离开公主府前的那夜，他们并排坐在屋顶，却只有他一人赏星，后来他才知道，她的眼睛不好。听说好像是因为在他昏迷的时候整天抱着他以泪洗面，给哭坏的，他听了这说法，更加怀疑她对自己有意思了。
　　他又大动静地翻了个身，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其实他觉得自己也是喜欢公主的，她是他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人，他喜欢她的悉心照料和温柔陪伴，虽然不怎么说话，但她毕竟是公主，还是个大美人，哪个男人不动心呢。
　　只是，他又觉得自己不适合公主府。府上的所有人都和他们的主子一样不爱言语，就连他憋极了找人说话，他们也不过是敷衍几句而已，生怕和他说多了似的。他刚从长久的沉睡中苏醒时，许多事都不懂，一直忙于学习寻常琐事，等他学得差不多了，对自己的过去好奇了，想找人聊天说话了，也终于发现了公主府的憋闷之处。
　　双龙帮比公主府要好些，帮中的人不是把他当客人，而是当主人。虚行之告诉他，是双龙创立了双龙帮，他是双龙之一，而另一条龙已经隐退江湖。他很想见一见虚行之口中的那个自己的好兄弟，可他还是出走了，因为他更受不了双龙帮琐碎的帮务，还有整天缠着他说要重振旗鼓的少帅军将领。
　　就算曾经他很能干很有抱负，可如今他自己的许多事都不清不楚，哪里顾得上这些。出去散心也比在帮里坐牢的好。
　　出了双龙帮的势力范围，他的确轻松了几个月。可是，这日子过得明明比在公主府在双龙帮都轻松自在多了，他还是失眠了。
　　寇仲平躺着，不知何时，枕头已经被他抱在了怀里。他抱着枕头思前想后，觉得可能是最近自己肉吃得少的原因，半夜馋得慌。他翻身下床，鬼鬼祟祟摸到客栈后厨，偷吃了些牛肉干，结果发现自己更没睡意了。
　　他恍然，原来不是嘴馋的原因。
　　又躺回床上翻滚了会儿，他实在不耐烦了，最后直接窜上了房顶。房顶为床天为被，他开始数星星，数着数着忽地想到阎小玉好像说过她喜欢萤火虫，他略一思忖，觉得还是星星好看些，萤火虫是那些姑娘家家的才会喜欢。
　　不知数了多久的星星，他终于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寇仲是被吵醒的。他夜里没睡够，一早又被自己房间里的动静吵醒，心情不太好，干脆趴在房顶揭了个洞往房内看去，就见客栈老板娘领了四个人到他房间里。
　　他看其中一女子的身形有些眼熟，再仔细看，那个身材魁梧的健硕男子也眼熟，他赶紧又扒了扒瓦片想把洞揭大点，结果动静太大，哗啦一排瓦片都掉了下去。
　　徐子陵早就察觉到有人偷窥，立刻伸手挡在师妃暄身前，几片青瓦正好砸在她脚边。他和其他人一起，抬头向漏进阳光的屋顶望去。清晨时候，日光柔和，却刺得他的眼睛发酸。
　　他看到那个昔日和自己同生共死的兄弟愣愣地趴在房顶，头发乱糟糟的似是刚睡醒，正瞪大了眼睛看着屋里的人。他早就知道他还活着，可自玄武之变后，他还是第一次再看到他，看到活生生的他。他的兄弟手里拿着块瓦片，眼中有惊讶，有窘迫，僵在那里一动不动，最后不好意思地笑笑。
　　徐子陵仰头静静看着上方，这就是他期盼多时的久别重逢。他一路循着他的踪迹追来了扬州，兜兜转转，又回到他们英雄梦开始的地方。他想，其实那一直都是寇仲一个人的英雄梦。他又想，这里也是他们和玉致相遇的地方。
　　他凝视着寇仲，觉得他没有变，笑起来还是没正形的样子。不知不觉，他也笑起来，可他似乎已经很久没笑过了，嘴角刚一扬，眼眶就湿了。
　　青瓦落地开了花，遍地都是。房内照进缕缕阳光，光亮处可见飘悬游移的薄尘，房内静悄悄的，没有人打破沉静。
　　其实，徐子陵很想说点什么，只是面对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自己的寇仲，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而已。
　　而就站在他身后的李秀宁也同样欲言又止，纤薄的嘴唇抿紧。她没有像徐子陵那样久久地凝视寇仲，仰头看了一眼就不再看了。在她眼里，房顶上的是个模糊的影子，她看得出是谁，却看不清是谁。就像寇仲看她一样，他叫她公主，知道她是谁，却不清楚她是谁。
　　和下面的人比起来，寇仲的心思就简单多了，他完全被自己的突然暴露给吓懵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房间里静了许久，久到老板娘突如其来的一声惨叫差点把寇仲从房顶上吓下来。老板娘哭天喊地要求赔偿，寇仲顿时回过神来，想起这四人怕是来抓自己回去的，哪里顾得上赔偿，连包袱盘缠都忘了，当即在房顶上站了起来，又踩落了几片瓦，撒腿就开逃。
　　可惜，追他的人太厉害。
　　他从房上一跃而下，刚跑了几步，徐子陵就堵在了他面前。接着，又追来了其余三人，还有凶神恶煞的客栈老板娘。
　　寇仲见跑不掉了，立刻换上一副笑脸，笑嘻嘻道：“少侠好身手，佩服佩服！不过，君子动口不动手，别乱来啊！”
　　徐子陵拦着寇仲，挺立的身躯几乎要站成了一道屏障。他苦笑，心想自己终于亲身体会到了秀宁说他忘记玉致时的心情。师妃暄上前，纤细的手指放在他的肩头，听他缓缓呼出一声叹息。
　　李秀宁也看向徐子陵，觉得此情此景有些可笑，又有些悲哀，别开头，终是不忍心看。
　　一同追来的梁进是原少帅军将领，曾追随寇仲打天下，也敬徐子陵的侠义仁心，如今见双龙重逢竟是这样的场景，纵使再跋扈不羁的他，一时间也没了言语。
　　在场所有人中，唯有老板娘精气神最足，骂骂咧咧地又开始讨债：“我说你们这些人守不守规矩！房顶天大个窟窿，还想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