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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千水不得过(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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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嘉莹很生气,虽然苏辛很早就打击过她,关于她能否不在此次海上风电峰会中扮演一个默默无闻的酱油党的问题,但是事到临头,看着那位大腹便便的领导勒令他们这些同行的小兵服从安排,除去开幕式可以前去捧个场,稍后立即赶赴莱顿,等候七天后大会结束一起回国,期间要时时刻刻注意祖国人民形象,入乡随俗切忌言行举止有损格调,对此她当然会心有不甘。之外,当了解到能够贯穿会议始终的代表团队中居然会有七成人负责行政后,程嘉莹已经出离了愤怒。现在,她正在诅咒这些以权谋私的低素质人群不得好报,苏辛听了会儿,这姑娘果然很不客气,因为里面也包括了她亲爱的父亲。
“我又不是花瓶摆设,为什么就成了个跟班小卒了呢?只做观光客也行啊,干嘛只能去莱顿啊,要说这人文荟萃的噱头,难道我大华夏会连个大学城都没有?我为什么不能去看水鸟,我为什么不能去桩玩具别墅’?我为什么不能去北方威尼斯?为什么啊?”程嘉莹转脸又成了委屈,“出次国多不容易啊,我前半辈子一直搁教室里用功,没理由千里迢迢来到这儿还要听国外的读书声啊,瞧瞧,人家荷兰男人多帅多高多有范儿啊……”程嘉莹默了一默,继续说道:“给我点安慰。”
“从海牙到莱顿要十分钟车程,从我们所处的位置到阿姆斯特丹也只需半小时左右。”
“所以?”
“今天晚上,你可以躺在达姆广场的台阶上看星星。”
“所以你只是带我去看看外国的星星?难道那里没有月亮?”
“明天中午你可以去皇家音乐厅欣赏一出古典音乐剧,当然,是免费的。”
“And”
“我有没有和你讲过,其实我对荷兰的两个城市很熟,除去鹿特丹,另一个就是你说的北方威尼斯?”
“我最喜欢你说话的语气了,那我们还等什么?”
当是时,在“欧洲桅杆”的旋转餐厅,王传京看着传过来的卫星图像,面容戏谑,“Well, hello you son of a bitch.”
荷兰首都的城市面积居全国之首,在这座色彩琉璃的艺术殿堂中,的确是异域风情处处可见。特有的风景线很是靓丽,像是大片的船屋、色彩斑斓的小楼、纵横交错的水道和数不清的运桥以及市中心的达姆广场,暗含着荷兰这个国度各个时代的缩影。可除此之外,对于一位稍稍传统的中国人来讲,有些颇具规模且充斥着人文色彩的地方反而会令其感到不自在。相比官方推崇的梵高博物馆和水坝广场,在市区比比皆是大麻咖啡馆、橱窗妓院和各式色情秀场的红灯区要更加“声名远扬”的多。阿姆斯特丹的居民对于“性开放”的领略意境当真是无以复加,令人汗颜,随处可见的柱式建筑物或者是雕饰,都会让人不自禁地去腹诽,当年那些设计者在创造它们时有没有拿点什么作为参考,比如谁能解释下运桥的护栏扶手做什么要雕成男性生殖器的样式。
从广东人开的中餐馆吃完荷兰本土风味的青鱼,程嘉莹念念不忘要去音乐厅爬上一遭,可直到半小时后从里面走出来,她才真正理解了苏辛所说的“免费”是个什么意思,她本以为是苏辛要请的,可结果苏辛带她去看的是公演的对外排练,是真的不收费的。当然她也只是嘴上发发牢骚而已,两张正式演出的门票钱的确是没有必要的,更何况要她着正装花两个小时去欣赏一场冗长的《悲惨世界》或者是《西贡小姐》,对于一个时不时喜欢哼唱“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淑女来说,她认为那是一种折磨。
陪着程嘉莹漫无目的地晃着,苏辛也有些感慨。阿姆斯特丹作为闻名东西方的“性都”可谓是实至名归,伦敦卖保险的那栋子弹楼也只是有个“小黄瓜”的别称,和这相比真的是相形见绌般的寒碜了,几年前第一次来到这,这些疯魔式的文化氛围也是把他冲击得七荤八素,要知道那个时候他还因为没破童子身而经常被杨颜邺取笑。路边商店的电视里正在插播一条新闻时讯,因为是英文而非荷兰话,程嘉莹自然听得懂,然后她便悲催地发现自己昨天象征性的牢骚居然梦幻般的真实上演了:今时午后,来参加国际海电峰会的中国代表团队遇袭,两位组织领导轻伤,并无人员伤亡,目前皇家警方已经介入,疑似宗教狂热分子所为,更多后续报道本台记者将继续跟进。看着现场画面里顶着一脑袋纱布的领导被搀扶着上了救护车,想着昨日还在抱怨盼望他不得好报,程嘉莹一阵心虚,暗暗希许自己童言无忌不得当真千万保佑领导身体福寿安康,接起同事电话得知四十分钟后领事馆会派人来接驻扎莱顿的一行人,程嘉莹简单应对几句后,内心早已哭了个死去活来。这种恶性事件一旦上升到政治层面,没有谁会不知死活的讲人情,自己傻乎乎拉着苏辛跑出来胡闹,真被追究起来下场绝对很惨很凄凉,眼看着苏辛的面容更是严肃,明显一副没见过大世面已被成功吓傻的表情后,程嘉莹咬了咬牙,保证道真有事情姐姐帮忙扛,二人便急匆匆赶往住处去收拾行李。
刚刚打包好,程嘉莹正催促站在门后的苏辛速度点,便发觉了他的不正常,三个硬币大小的铜钱在苏辛手指间变魔术般来回翻飞,她正思考着该怎样表达自己的疑惑,便听到了苏辛对她说了句话,“别害怕,有我陪着你。”还没来得及去想这是什么意思,脖子一麻,好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便失去了意识。正在得意自己枪法准平日里功夫没白费的一位壮汉朝身后打了下手势,就要翻窗跃入房间,然后就感觉胸前传来一股大力,仰倒在了草地上,看着胸膛上不断冒着血泡的小洞,意识模糊之前,他在纠结的是打中自己的是什么枪。身后的其他几位脸色难看,听着耳麦里传来的话,几人将麻醉枪换下,清一色警用USP Tactical,簇拥着两位在他们眼中不属于科学范畴只拿两把匕首的中年人向前行进。
靠在房间角落的苏辛闭着双眼,通过听进耳朵的声音进行判断。标准2×2进攻队形,两个拳脚好手,苏辛苦笑,现在加入□□社团的人难道都要事先接受军事训练?将沙发踢倒正好盖住昏倒在地的程嘉莹,苏辛借力倒地翻滚,双脚蹬住楼梯拐角的护栏,将右手两枚铜钱钉入当先两人的胸间肋软骨,然后向前急冲,卸掉中间一人的右臂,反手上撩,勾住袭向后背的匕首,走半圆线打入对方肩膀,苏辛咬牙向侧方倒去,心中默念,果然左肩膀疼痛刺骨,已被人打了一枪,顺着台阶滚落,起身后看着顶住脑袋的枪口,苏辛按住伤处,被人在身后打了一针,昏了过去。
刘天河从王传京刚刚出道时便跟随左右,同是中国人在异国他乡玩命打天下,两人一主一辅,相得益彰,近十年来奇正相倚,的确在地下世界错综复杂的荷兰闯出了好大的名堂,老牌的华人社团和荷兰本土的□□都要卖两三分薄面。接到手下传来的消息,刘天河看不出什么表情,敲了敲门,走入同王传京报告进展。这位王家海外势力的代言人,王家第四代里出类拔萃的人物王传京眉眼缓缓放松,其实按他原本的计划根本不会如此莽撞地出手,国内传来的情报中,他对与苏辛同行的程嘉莹的身份始终心存疑惑,苏辛没理由带个拖油瓶在身边自讨没趣,自己需要等着苏辛落单的机会,毕竟没有谁会傻到大张旗鼓地当街绑架随同中国政府的工作人员,为此他特地赶到鹿特丹遥控此事,为的就是事后安然脱身。得知两人落单前往自己的大本营后,他也只是暗暗欣喜,心道是地利人和更近一步,可随后传来的消息简直让他措手不及,中心火车站那帮只知道抽大麻玩女人的混蛋抽了风搞极端主义,若是要苏辛进了领事馆,他只能眼睁睁瞅着对方没事一样地离开,爷爷肯定会对他失望,二叔借此煽风点火,自己继任家主的位子便少了份功绩,这种事情他决然不会令它发生。所幸此事也算时机,按照刘天河的点子,他们可以玩一出瞒天过海借刀杀人的把戏,得知损失了两位好手和几个喽啰,王传京只是吩咐安家封口费多给一些,嘱咐刘天河再次向下面交代别伤那个程姓女人的性命,万不许横生枝节,一并确定了晚上的行程后,开始向国内传信。
苏辛是被绑在这架铁网上的,根据房间的大小和光线可以很容易地判断这是某处大型渔屋的最底层,他的伤口被做过处理,虽然子弹没有取出,但出血速度已经减缓,很显然眼前的这位王家大少爷不想自己这么快死去。说实话,对于王传京他不可能做到完全无视,相反,这一系列的手段令他很欣赏。火车站那帮废物的举动本来就是王玉琼事先说好的,所以王传京进套下套不算是他的错,保住程嘉莹的命,连同自己的尸体交给皇家警方,火并那些极端宗教主义的青渔党栽赃嫁祸,送荷兰政府一个人情,搏中国领事馆一个好感,借此情势打下中央火车站和水坝广场间的地盘,将本是三足鼎立的地下世界做成一家独大,如意算盘啪啪响,若不是被捆住了双手,苏辛很想假惺惺地为他鼓鼓掌。
“辛少,你在京津能做一头咬人不吐骨头的恶犬,怎么出了境,没了那片得天独厚的沃土就成了软脚虾米,说实话就这样的实力还想翻案,有点难度。家里的老家伙因为你投了杨家就罢了手,以前我是不待见的,可现在嘛我又觉得有些兴奋,听说你姐姐可是长得越发动人了,等我回国腾出手去见见她,哦,差点忘了,她妈妈年轻时可也是个没什么脸面的尤物,相信她的女儿也是可人的……” “你放心,你的身后事我可是帮你写好了,在这地方被绑了票,青渔党做什么勾当大家都清楚,你为了你那小情人的清白身子殊死搏斗,不幸身死,相信能在国内上个头条,那姑娘以后找男人没准也会有你的影子,怎样,生活就是这么充满了艺术色彩,我在这文化殿堂呆了这么久,受到的艺术熏陶自然会多一点,你不用羡慕我。”
苏辛有些想笑,不过肩膀太疼所以笑不出来,轻声道:“王家少爷原来是个话唠。”
“希望你走得愉快些嘛,大家都在混社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我当然希望你可以理解我,你理解我吗?”
“你派去看管护送我那情人的人马应该是你的心腹精锐才对,因为你不确定她的身份,因为你担心会有别的势力听到风声不希望你做大,兴许会顺手牵羊栽赃你也不一定,可我对你团队的办事效率表示怀疑,或者说是你的时间观念我理解不了呢?”
“什么意思?”
苏辛看了看壁钟上的时间,笑了笑“还有30秒,少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