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歌尽》叶初晴

2、第二章

　　此刻踏上昆仑土地，芳华已谢，放眼望去不过是宫宇、黄土，还有便是那棵孤独站立的桃树了。
　　如今看上去那棵唯一的凄凉显尽的桃树，是当年千华与他亲手种下的。
　　第一次见面时，他答应她三月过后，在此地相见。
　　这是千华天真的请求，他怜悯她从小被禁锢，没有朋友，于是答应了。

　　雨下得很大，落英缤纷。
　　女子双手交叠遮于头顶，偷偷出门又忘记带伞，眼下只能如此狼狈。
　　楚繁如约而到时，见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见她头发衣衫均被淋湿，顿生怜悯之情。
　　千华见到他时仿佛雨过天晴，“楚繁哥哥！”双手放下，不再遮雨。
　　楚繁见她睫毛上还滴着水珠，“下这么大雨，为何还要在这儿等？”
　　对方笑靥如花，“因为我知道楚繁哥哥会来啊！”
　　此后他偶尔想起此事时，觉得千华这个孩子太过纯真，太过容易相信别人。
　　他单手一挥，在桃花林间变出了一个棚子。
　　不大不小，简单方便。他带着千华进棚子里躲雨。
　　忽然打响了一声闷雷，白亮的闪电在灰色的天空上劈过。
　　千华从未见过这些，昆仑山千年未曾受过雨露，今日龙王降雨，恐怕是恐这桃花日日受着烈日曝晒，觉得死了可惜吧。
　　就在第一次雷电交加那一刹那，她怔了怔，有些害怕地捂住了头:“昆仑山是不是快塌了呀？！”
　　楚繁见她紧闭双眸，害怕至极，竟觉得可爱，唇角勾起，安慰道:“这是雷公电母联合东海龙王在施雨，不必害怕。”
　　她仰头问他:“真的吗？你说的雷电便是施雨所致吗？”
　　楚繁点头。
　　她渐渐放下了双手，静静地看着外面的滂沱大雨，随后挥了挥袖，地上便多了一层厚厚的干草，轻松坐了下来，还邀楚繁一起。
　　他的话并不多，大多数时候都是听千华讲述。也是在那个时候，他知道了她是经过王母提点的桃花仙子。
　　她因为无聊，施法将外面散落在地上的桃花瓣顺了过来，像是花球一般，在她灵动的双手上方缓缓转动。那些失去生命的东西在她的灵力下变得绚美非常，而她此刻也变得绚美非常。
　　不知何时，千华躺在地上睡着了，身上盖着的披风是楚繁变出来的。白色，很适合她。
　　她的脸好似刚出水的芙蓉，看上去白中带粉，不胖，瓜子脸。眼睛很大，睫毛像合欢一般长密。

　　如此看来，她是很美的。
　　外面雨声潺潺，隐约感觉到有风在吹拂，这样的环境最能催眠。
　　春风吹过千华的披风，拂过她的脸。她嘤咛了一声，明眸未睁，轻扯过身上的披风，似醒非醒，继续睡了过去。
　　楚繁坐在她旁边，看她如此举动，顿觉好笑，听着外面响亮的雷声，悠悠道: “你不怕了？”
　　她迷糊道:“我不怕，因为有楚繁哥哥嘛！”
　　楚繁苦涩，什么时候成了她的保护神了……
　　“没有人告诉你不能随便跟陌生人讲话，更不能轻信他们吗……陌生神？”
　　“有啊……”听这语气似乎已经进入梦乡了。“王母就常常跟我说……可是楚繁哥哥不是陌生人啊……”
　　“……”她哪儿来的勇气这么去相信他。

　　等那小女神一觉醒来，雨已经停了。她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见他双手环胸，坐在旁边闭目养神，忽然很想碰碰他的脸。
　　于是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脸，立马缩了回去。然而却并不满足于现状，尽管离男子这么近，有些害羞，却还想再尝试一次。
　　在即将触碰到他的时候，对方醒了，睁眼看她:“好玩儿吗？”
　　她死皮赖脸地说:“皮肤不错。
　　“……”
　　她故作轻松，猛然站起，走到棚外，仰头呼吸着新鲜空气，“天晴了，楚繁哥哥！”
　　楚繁站起身跟着她往外走。
　　雨后的一切看上去都分外美好，崭新的一切，感觉心也是新的。
　　他很不解她的作为，集聚地上的桃花瓣，略微心疼地将它们小心地埋在土里，是要让它复活吗？
　　他的眼睛毫无颜色地看着蹲在地上的那个人，真是太单纯了吗？
　　“桃树并不是这样生长的。”
　　他冷淡的这句话并没有打消她的积极性，连他自己也没有料到最终会相信她的话，与她一同傻，将潮湿的泥土拨向中心，这样似乎花瓣便飞不走了。
　　她说:“是这样的！共工伯伯告诉我的！”

　　已陪她许久，楚繁想着该回去了。
　　千华忽然间想起了什么，让他再等一会儿，急迫地往回跑，再赶来时，楚繁已不见踪影。
　　她以为他只是躲起来了，满山找他，在没有仙娥的地方大声地唤了几声他的名字，终究未果。她有些失落地看着手中吃到一半的冰糖葫芦，小声说着:“还没给你吃冰糖葫芦呢……”

　　清心殿。
　　“如此急迫叫我回来，可是已有解救之法？”
　　对方点头，“女娲石。”
　　“女娲石？” 他若有所思，“如何寻得？”

　　“目前还未有迹象，通天鉴反映，在西南方。”
　　说话之人乃是天界神将靖非默，楚繁好友。
　　“通天鉴能感受到女娲石的气息，拿着它去找，必能找到。”
　　楚繁的眉未曾舒展，手中拿着通天鉴，沉默地看了两眼。

　　他拿着通天鉴一路飞往西南方已是两日后。
　　西南方，毫无头绪。他忽然间想起昆仑山上的结界，莫非另有玄机？他猜测着，再一次进了昆仑山。
　　果然有了反应！
　　随着他的步伐，通天鉴的光越来越强，他有些不安地慢慢走近，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
　　他停下了脚步，看着蹲在地上对着那根桃枝发呆的她，自己也呆愣了。
　　女娲石，竟然是千华的心！
　　为什么偏偏是她呢？难道真要取出她的心吗？女娲一族早已灭绝，千华并非族类却以女娲石为心，显然是在续命。一旦取出，必死无疑。
　　此时他宁愿自己从未上过昆仑，从未见过千华。如此，他必下得了手。
　　女子偏过头看见了他，很是高兴。“楚繁哥哥！”
　　她并未注意到楚繁手中的通天鉴，他无声无息地将它隐藏了起来。
　　向他跑来的女子那么活泼可爱，他又如何能下得了手呢？
　　难得的给了对方一抹微笑，听她道:“楚繁哥哥上次怎么走了？我还没给你吃好吃的呢！”
　　“什么好吃的？”
　　“我给你去拿，这次你可不能跑了哦！”

　　开开心心跑得极快，回来之时，手中多了半串冰糖葫芦。
　　“这是冰糖葫芦，你尝尝。” 伸手递给了他，楚繁接过，明显不爱人间的东西。
　　勉强吃了一口，并未露出嫌弃之色。
　　“好吃吗？”
　　见她期待地看着他，淡淡道:“很好吃。”
　　“是吧，这是共工伯伯给我从人间带回来的，人间的东西可好吃了！”
　　“你很喜欢人间？”
　　她点头，“我好想去玩，可是王母她从来不让我去。”
　　楚繁目光幽邃，转身道:“走吧。”
　　对方好奇，“去哪儿啊？”
　　“人间。”